还有一个时辰。岩镜棠依旧心乱如麻。
他穿着华丽厚重的礼服端坐在高台之上。二十多位宗室世子和华族公子身着红黑相间的箭袖短衣,戴着白色的虎首面具,在行祝巫女的带领下在广场上为他进行祈福的祝傩。
无论是兄弟们雄壮低沉的喊声,还是巫女们清丽悠扬的歌声,他全都充耳不闻。
心里只想着一人,心里只期待着一件事。
干脆,就做一天的提线木偶吧。他实在是不愿意、不舍得在这样的日子不去思念苏舒云。
“最后一次,让她的倩影停留在这里吧……”岩镜棠痛苦地捂着胸口,“今天过后,她便只是宗族表妹而已。今天过后,我有必须去敬去护的妻室;不久之后,她也要嫁到怀府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与穆濂相爱厮守……”
岩镜棠一遍一遍在脑海中重温着苏舒云相遇、相处的所有时刻,在心中用自己所有的情愫和心力描摹着苏舒云的容颜和身姿。
祝傩结束、王上亲手在他的华冠上插上一株了象征着多子多孙的报春花、御庑金甲武士为他抬撵去与未婚妻相见……
干脆,就做一天的提线木偶吧。只是订婚仪礼、不是新婚合卺,就放纵自己去想她吧……
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好像自己是一个被绑架到场边的观众,被迫观看着一场毫无趣味的哑剧。
他看不清对面水玲珑的表情,她此刻是笑颜如花吗?
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地飘荡着,直到落在手捧金樽、站在他和未婚妻中间的保允言的身上。
微风吹乱了附在允言侧脸上的碎发,露出一道淡淡的伤痕。岩镜棠心头一紧,这是他小的时候一不小心伤到允言造成的。好在这道伤痕没有变成遗憾,反倒是让本来俊秀的允言多了一丝浪子的不羁。
这样不羁潇洒的允言,同样为情所扰。
“兄长,我说一生都追随你,不仅仅是父亲的训诫,更是我的本心。你说你将一颗心留在了飞云轩,我的心还在我的胸膛中,但是只会为你跳动。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惹你伤心了。你去守护你想守护的,要做王上的世无双、要做他的少年臣,你只管往前冲,就算整个坤域都要你来扛,允言会永远守护你。”
醉流霞虽烈,酒醉的岩镜棠还是听见了兄弟的这番表白。儿时就开始的耳鬓厮磨,允言对他的情意他怎会没有察觉呢?
“允言……”岩镜棠为了不让泪水流出来,低下头闭紧了双眼,“同样身为男子,我恐怕此生都无法回应你的情意。但是,我也会永远守护你,你我兄弟誓不分离……”
突然,岩镜棠感受到右箭头一阵短促却尖锐的刺痛,这阵疼痛让他条件反射式地睁开双眼;很快,摔倒在地的钝痛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肩上的刺痛来自一支犬齿倒钩箭。这支箭的箭尖点透了岩镜棠的礼服,但是再没有能往里刺去。因为保允言为他着着实实地挡下了这支箭,鲜血顺着左肩的窟窿汩汩的往外淌着。
岩镜棠抬起无力地贴在自己胸前的保允言的脸庞,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在确认了他还活着后,岩镜棠用尽力气撑起无法自己动作的保允言,扶着他一起站起身来。
为此次仪礼特意搭建的揽凤台上,南风国女皇一面的人已然乱成一团,从观礼台四周涌上来的南风戍卫在内侍监的协助下也不管北岩这边,急匆匆地保护着女皇和公主往安全的地方撤下去。
相比之下,拥有御庑金羽将和御庑银羽将的北岩王上,在金竹博平和徐仲晦的保护,几乎就在保允言抗下一箭的同时,便从揽凤台上消失不见。
金竹雨浓带领万用屋的暗卫也马上将岩镜棠和保允言二人护住。
“世子,少庄主怎么样了?”雨浓的声音几近嘶喊。
“此刻不易多言,快快护送我二人回营。”
岩镜棠打横将保允言抱起,疯了一般地就朝自家的营帐飞奔。
回到允言的帐篷,刚把他放在软塌上,岩镜棠就觉得头晕目眩,胸中一阵阵的恶心。
“不好,箭上有毒!”他马上用匕首割开允言的衣裳查看。
果然,保允言肩上的皮肉已经发黑。他胸口一起一伏的频率又快又沉,但是鼻息却很冗长微弱。
“医官来了没有?金竹雨慢哪去了?”
“医官这就到。我兄长他被少庄主派出去办差了,不知何时回来……”
听了这话,岩镜棠心中闪过一丝绝望。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跌坐在允言身旁,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允言手中,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口中禁不住地低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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