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品格

    
    挨过腊月寒冬，春天的日子缓缓而来。转眼就到二月十二，花朝节，百姓都称是百花娘娘的生日。
    可北方虽进二月里，早晚时刻还很冷。
    正院的地龙依旧暖得旺。
    “唯独主子这里还烧得旺，其它院子都渐渐不烧了。”
    汪静姝忙张罗着采玉添置好茶，“余良娣这是好茶，你细品品，我知你虽为北方人可从小住京都天子脚下，只是如今到了平州，不知用的习惯吗？”
    来者是客。
    就不知道余氏要说什么？
    余氏虽是新人堆里最美艳的，但却不是特别得宠，十天里王爷也才宠幸一回。
    如今新人堆里最得宠的早换成了姜良娣。
    听闻这位余良娣整日里乐呵呵的，没个愁的时候。侧妃直说她性情开朗，日子也过得舒坦。
    余雁锦笑了又笑，她还真没什么好愁的，“多谢主子挂心，在王府里我过得挺习惯。”
    这样性情的人汪静姝也觉得容易相处，“那就好，若有什么不好了只管告诉侧妃，叫她做主就好。”
    余雁锦嘿嘿直乐，“侧妃姐姐太忙了，没必要打扰她。我不像别人，我在哪儿都能过日子。”
    别人……
    看似说着自己的话，而话里有话，汪静姝岂非听不出，索性顺着她的意思说咯，“怎么，别人，那是谁？”
    余雁锦说：“就是周昭训咯，总在院子里抱怨这个埋怨那个。”
    周氏？
    汪静姝的印象不大深，好像每次晨昏定省的时候都很安静的甚少说话。
    现在新人一下子多了，她哪能一一记得。只依稀记得叫如筝。抬眸看向那端桌案上的水果，“噢？她说什么，是不是对王府的下人伺候不满？”
    “若是饮食起居不习惯，大可提出的。”
    余雁锦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告状，开始犹豫，“这……”最终闭了嘴，用喝茶掩饰尴尬。她真是无心告状的。
    汪静姝的好奇心才被提起，人家就缄默无言了。转头就说：“今儿良娣过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呼的，不如就请良娣替我参详一下，皇城里的六局一司的事儿，方才你也说侧妃太忙，我便有意想跟几位良娣商讨这事儿。不知余良娣可有了解？”
    她有心一试。
    “选秀时在皇城里住过一段日子，听教引嬷嬷说，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寝局，尚食局，尚功局以及宫正司。六局分领二十四司，每司或二人或四人统领，以及女史各十八人……”
    汪静姝适时打断了她的说话，“良娣这是在掉书袋？你就没有丝毫自己的想法？”
    一个人一个脑子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想法。余雁锦不笨，能猜出用意，微微低了头，“您是想在王府组织像宫里的六局一司？”
    汪静姝微微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余雁锦思索再三，“既如此，合成我觉得衣食住行四个司也够了。就像宫里的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四个局便可以。代表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王府不同于偌大的皇城，局改司，司改典。而皇城的女史品级可以改女掌级。”
    “司服司，司食司，司寝司，司功司。司下面再设十六个典。”
    听着还不错。
    汪静姝微微颔首，能这么快想到这些其实也算不错了，“这……女史改女掌，这个不大好听，还不如就叫女史呢。取一个好听又顺口的品级名字吧。”
    “下面分设的十六典太纷杂又多，应当要重新规划。”
    余雁锦频频称是。
    汪静姝示意品薇去唤其余三个良娣，让她们到这里共商这件事，转头又跟余氏讲，“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今儿你们四个良娣就帮我把这件事商量好了，列出几个司的组织。我等晚膳的时候就跟王爷讲。”
    今天？
    余雁锦没想到，王妃会将这件事交给她们四个新良娣，而且是这么快就需要……“这么快？”
    “当然，王爷的意思越快越好。再说我想着，这对你们而言是一次机会，让王爷晓得你们的能力，若王爷认可，那以后你们也能帮着侧妃打理王府事宜，也省得她受累。”汪静姝故意问：“怎么了，你今天难道有事？”
    王妃口口声声提及王爷，让余雁锦没有办法拒绝，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没什么事。”
    “那就好。”
    汪静姝抿口茶，偷着乐，除旧立新的事计划她交代给了别人，而且说了今天就需要，那么她好像没事做了……得到了轻松。
    伴随着她的轻松自在，一旁坐的余雁锦心里可忐忑不安。她们这些新良娣，两位沈良娣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谁都没办法挑拨离间，而得宠的姜良娣隐隐同康良娣交好走动比较频繁，听说人家两家有姻亲。而唯独她，无人拉拢亦无人依附，王爷的宠幸更少，本不在乎这些，但今天要跟她们三人一起做这件事会不会处处受到掣肘？
    汪静姝有点明白她的心思，“王爷喜欢老实本分的女人，有些事儿不是图一时。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一辈子，聪明绝顶也好大智若愚也罢，要在深宅里保得性命才是长久之计。”转念又一想，“我不晓得你今天串门子是为何……可我知道，我跟王爷一样都需要忠心又本分的自己人。”
    余雁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串门子，平常她是很少独自来正院的。而王妃这话……她懂的，“我明白。”也许王妃又为她提点着什么。
    很快其余三位良娣结伴同行，汪静姝讲明用意，就将她们赶去右阁，让她们商量妥当了再回禀。
    片刻青云从小厨房里噌噌噌跑过来，“主子，厨子今儿告了假，午膳可怎么办？”
    小厨房里只有两个厨子，一个专做北方菜一个专做南方菜。前些天做南方菜的厨子告了假，就剩一个北方厨子，结果北方厨子也要告假？
    汪静姝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告假了？”
    青云说：“他家里来信说有白事。之前翠潞嬷嬷说过，如今有了小主子们，下人们家里若有白事者不必禀告，否则会不吉利。”
    汪静姝轻叹，“话虽如此，可如今小厨房都无人替了，这几天的膳食该如何？晚上王爷过来呢。”
    青云一时没有办法。角落指挥小丫鬟洒扫的又晓听见这里动静，匆忙走到青云身边，提议一句，“侧妃那里有个小厨房，不如这些天，都让那边的厨子过来……”
    “侧妃那里只有一个厨子，替个一次两次还成，这好几天的可怎么成……”汪静姝立马否决了提议，“索性就交代膳房那里烧吧。”
    如今的膳房就像皇城里的御膳房里一样准备王府所有主子的膳食，味道自然不如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得精致，由于路有些远等那边送到这里，那饭菜也冷了。也因此后院总有女人抱怨不休，同样的分例在膳房做的就是不如些。
    “这可不成，郎中说过您要补营养得靠吃食上，怎么能吃膳房的饭菜呢……”被又晓一口否决。
    汪静姝不以为意，“怎么就不能吃……照你这么说，人家还都不吃饭了？我也没那么金贵呀，”转头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
    “那王爷来了怎么办？”
    一句话让汪静姝有些犯难，“前院倒是有小厨房，可如今王爷越来越的时候不在前院独自用膳食，于是那个小厨房设了同没设根本一个样。”咬了咬唇，“难道真要……去侧妃那里借厨子？”
    因为王爷要来所以要去侧妃那里借厨子……汪静姝也张不了口。
    但她还是去了……亲自去的。
    侧妃的院子汪静姝没来过，这真是第一次。
    不见侧妃出来相迎。
    唯独她的丫鬟品芙相迎，“给王妃娘娘请安——我家主子在小厨房。”
    “在小厨房？怎么了？”汪静姝奇怪，她平白无故的去小厨房做什么。
    品芙说：“北方的厨子做不出主子想吃的汤羹，所以她自己亲自下厨去做了。请王妃主子在这儿坐坐，我家主子马上就来。”
    汪静姝坐不住，索性吩咐，“带我去小厨房看看你家主子做的如何了？”
    品芙哎一声，立刻恭敬的引了王妃去后面的小厨房。
    汪静姝走过长而弯曲的游廊，到了庭院，种了不少花，“你家主子好雅兴，种了不少花呢，培植的不错都开了。”
    “前年主子亲自种的蒲公英都死了，所以去岁年末花房送了不少杜鹃花。”
    蒲公英……
    汪静姝听得有点呆愣，蒲公英随风飘扬落地生根，一直有随遇而安的意思，侧妃自比蒲公英？
    只淡淡笑着不说话。
    此刻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一个人随遇而安也挺好的。
    很快到了后头的小厨房，陈尔嫣正下厨，哔哩啪啦的在掌勺，汪静姝倒是难得见到，也没想到她连下厨的功夫也不错。
    这样的女人仅在深宅后院里做侧妃有点埋没了。
    陈尔嫣一抬眼看到她，“王妃主子怎么来了？”
    “你好歹是一主子，怎么干起厨子的活了？”
    可无人回答汪静姝的话。
    直到陈尔嫣做完一碗汤羹才引着王妃出去聊，“厨子是北方人，不大会做南方菜，我又说不明白，就自己动手了。”
    两人边走边聊。
    汪静姝方才见她娴熟的样子，突然问：“那你会生火吗？”
    去过厨房的陈尔嫣此刻满身油渍，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敢靠王妃太近，“会呀，钻木取火或者用石遂打出一点火花，就能生火了。”
    汪静姝目瞪口呆。半晌才问：“你连这个都会？”她真要自叹不如了。
    陈尔嫣有点怀念从前，“他……教我的。我跟你们…其实不是一类人。别看我是陈家嫡长女，陈家书香世家，但论门当户对的说法，我只能嫁平民百姓，所以会生火做饭这是应该的。”
    他……应该指的是侧妃的老相好。汪静姝有点懂了，好像是青梅竹马？
    你们……指的是王爷跟她吧。
    按门当户对的说法，陈家再是书香世家也没有官职，即便选秀估计也嫁不到皇室……反正好像确实不是同一类人。
    结果汪静姝问一句，“那你能教我吗？”拉扯陈尔嫣手臂，特别激动的样子，“教我，教我，怎么生火……生火…怎么钻木取火呀？”
    陈尔嫣惊讶。
    “王妃主子，你真要学？那很脏。”
    “学，学，学，必须学！”
    不懂就要学，不耻下问。
    陈尔嫣有点为难的答应了，“那……好，我教你。”
    于是乎汪静姝开始跟着陈尔嫣学怎么钻木取火，还算拜了个女师傅。
    可惜不那么简单……
    钻木好累……
    直到晚上，着急等用晚膳的朱沛从侧妃院的小厨房里扒拉出一个全身黑的王妃，浑身脏兮兮的还在那钻木…头发都乱了…真的逗乐了他，“王妃！你不怕下人笑话……”
    汪静姝见到朱沛哭着抱怨，“真的太难了，王爷…生火真的……好难。”
    “阿沛，你还是继续做王爷吧……不要对做平民感兴趣……”
    一下子往他怀里扑。
    朱沛躲闪不及只能让脏兮兮一身黑的王妃抱住。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这不你求人家教的嘛……弟子学不会，师傅可要罚的…哈哈……”
    汪静姝嘟着嘴不开心，“你还笑…我。”
    这次真丢脸！
    她以为挺容易的事。
    怎么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