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
司空谭一次不理之后,洪南澜也看得出点局势,不敢再问。
唯一还好的是,她也知道一点这囚星塔的情况,所以看到徐长生一直未出,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
至于薛南,那就更放心了。
有好处一直不出来,这态度,很老徐嘛。
没有日升日落,只有满天星星点点,和那整个山谷飞舞的蝴蝶。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日,薛南刚好雕完一个小玩意,轻轻吹去表面的木屑,心满意足地将其收回了袖中,便听见“砰”地一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换了件青衫的瘦削少年正站在塔前的空地上,依旧背负一把长剑,左手腰间系着个朱红色酒葫芦,右边腰间多了柄……狭刀,依旧面带微笑。
薛南只一眼,便察觉到他有些不一样。
但仔细看,又好像没有。
那便没有吧,少年挠了挠头,大笑着跑了过去。
至于洪南澜,则是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抬头看去。但好像收到一阵传音,表情惊愕,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而那大瑞有名的大神仙司空谭,则是全程一言不发,默默吐纳,也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无心搭理。
看着久为见面的老友,薛南刚想开口,却被徐长生传音打断:“先走,出去说。”
薛南有些不懂,但相信老徐就对了。
于是徐长生右手摁住刀柄转身,而后笑着朝洪南澜拱了拱手,道:“洪姑娘,幸不辱命。”
洪南澜立马反应过来,几次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道谢,最后又收到一阵传音,连忙从芥子物中取出先前的那面令牌,递了过去,微笑道:“此行,谢过徐道友了,先前行为……也多有得罪,这东西就当留个纪念吧。”
徐长生半信半疑地接过,看了一眼,便将其收回了芥子物,而后拱手道:“此行已了,就此告辞,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而后招过薛南,两人几个闪身便离开了山谷,就在两人出去的那一刻。
整座山谷微微震动,而后化为一粒芥子,消失不见。
……
看着朝阳破云,四周霜杀百草。薛南回头看了看那消失不见的山谷,纳闷道:“老徐,我怎么感觉跟做了场梦一样?”
徐长生扯了扯嘴角,摁住刀柄,“其实差不多的,你就当做了场梦吧。”
“话说,现在都啥时候了,窝在那山谷里头,也没个白天黑夜的,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南愈发纳闷。
徐长生笑了笑,“山谷里头过了半年,外头应该是过了一个月了。”
“这是……光阴大阵?流速还是六倍?”薛南惊讶道。
徐长生点了点头。
“我的亲娘啊,早知道就好好观摩一下,学个一招半式的,也够我吃上一辈子了啊。老徐啊,你可真他娘的不厚道。”薛南懊悔不已。
徐长生歪着脑袋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就你?一天天的,不吹牛会死啊。
薛南瞬间明了,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昂然道:“老徐啊,你这修炼也得勤勉一点啊。你看老哥我,三天打鱼,五天晒网的,也都到了入玄期了,唉,其实老哥也很为难。”
说着薛南在这河滩上走了几步,又转头看着徐长生,惋惜道:“从今以后,只能我架云,你走路了。老徐,你要知道,其实我也很伤心的。”
徐长生微笑,右手摁着刀柄,一言不发。
薛南突然咽了咽口水,不知怎地,咋感觉老徐这家伙,好像变化真的很大……就像,体内藏着一头蛮荒巨兽?
薛南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至于不至于,这咋可能呢?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想着,徐长生却已摁着刀柄,朝着北边走去。背对着薛南,招了招手,“南啊,走了走了,再不走,过年都走不出大瑞了。”
薛南对着他的背影竖起根中指,而后手掐法诀,架云而起。
徐长生走到洛水边缘,也不停,直接踏水而行。直到薛南架云到了他头顶之时,一脚踏水,身形激射而起,眨眼便落到了薛南边缘,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大笑道:“南啊,这大半年都过去了,你好像还是没点变化啊。这入玄,修的跟纸糊的一样。”
……
在那曾经小世界的遗址,现在的南风县,其中的年轻一辈里头的,除了那独自远游的徐长生。
还有另一位一直“躲藏”在家中的少年,不出门,是因为没有习惯于那指指点点。再说,虽然李家在这小镇内也是颇有权势,但那只是过去。
现在看来,李家在这新建的南风县城内,真不算什么大家族,更别论什么堵住悠悠之口。因而那位曾经的南风镇李府大少爷,现在的南风县小少爷,实在没那个脸面出门。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家里,而这位李小少爷也没别的开销,整日在家中买醉翻书。
想了大半年,他也没想通,为何就自己没有那修行天赋。就连以往那些个跟在自己后面摇尾巴的那几个小弟,如今都已上了仙门,只有自己,依旧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刨食。
想到这,李寒冬又觉得嘴巴有些干涩,应该拿点酒水来润润嗓子了。
“小丫,小丫!”
李寒冬拍着桌子朝门外喊道。
可没人理,原本一直在门外侯着的小丫竟然偷偷地溜走了,李寒冬愈发愤怒,这小奴婢,真的是反了天了。
想着李寒冬放下书籍站起,门却从外头打开。
开门的不是小丫,是一个俊郎的白面男子,加之一袭白衣,显得颇为诡异。
李寒冬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扶住椅子才站定,结巴道:“你,你是谁……来……来我家……做什么!”
说着他自己都有些没底气,但还是强行提着那口心气。
来者开口,声音冰冷,“李寒冬?”
李寒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不敢说话。
“想修炼吗?”这位曾经的灵虚山祖师堂嫡传继续问道。
听到这曾经梦寐以求的问话,李寒冬反而犹豫了。是因为等的时间太久了,开始那段时间,他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有人能走到他面前,给他问上一句。为此他甚至放下脸面,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在这小镇里头如那找生意的女子一般,四处张望,只希望有人能看上自己。
然而并没有,一个也没有。
逛了十来天,唯一的收获便是那几箩筐的闲言碎语。
后来,在那位来到小镇定居的仙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之后,他才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整日在家。
可没想到离那场变故都已经许久,还有人找上门来。只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神仙。
“魔修,知道吗?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拜入我门下,就是那人人喊打的存在。当然,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随意打杀别人,一切随你心意。”
看着这个犹豫不定的少年,郑琏宁一路走来,难得有开口的心思,便解释道。
魔修?
听了那么多说书,看了那么多游记的李寒冬怎么不知道。只是到底还是想成为那白衣袂袂,仗剑天涯的正派修士。
可现在有的选吗?
李寒冬踮起脚尖,朝门外看了看。每当他有问题,下不定主意时,他都会习惯性地找找那位脾气不太好的老爹。
“快些选,我可没那么多心思陪你在这耗着。”郑琏宁幽幽道。
李寒冬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却转个不停,好像忽地想到了什么。听说那个孙桥好像是被什么墨云舫的门派招了去,走的那天可是有一艘天大的楼船停在小镇上头,好不气派。
万一到时候他回来了,看到自己还在这小镇里头讨生活。不!到时候人家可能都不愿意低头看自己一眼!
李寒冬拧着拳头,呼吸都有些粗重。
郑琏宁忽地笑道:“李寒冬,你知道为什么小镇别的人都那么有天赋,甚至连那梁米、徐长生都有天赋,就你一个人没有吗?”
为什么?
李寒冬也想知道啊!自己没日没夜的翻书,就是想知道那么一点,为什么小镇的年轻一辈都那么有天赋,就自己一个人没有!
修道不行,炼体不行!
到底为什么!
忽地,李寒冬抬起头,神色平静道:“我跟你修炼。”
停了一会又道:“前提是你得帮我杀个人……是个修士。”
郑琏宁笑了,不错不错,还没入门就跟自己这个师父讲起条件来了。
不过,这也算条件吗?
不就是杀个人嘛。
没来由的,郑琏宁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被自己踩死的蚂蚁,心情一阵舒畅。
要怪就怪你那野种吧,要不是他和那个巫维虎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己不敢找那巫维虎报仇,那野种又跑的没影,所以只能从她身上找点利息了。
总之,事情的源头也就是在她身上,要是她一开始就卖那镰刀给自己?事情会变得那么复杂嘛?
所以啊……有些人就是这么找死。
郑琏宁笑了笑,开口道:“想杀谁?”
看着这表情怪异的“仙人”,自己未来的师父,李寒冬咽了咽口水,道:“是刚搬来小镇那赵府的家主。”
郑琏宁闭眼放出灵识,略一感受,不屑道:“区区一丹心,小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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