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戒和尚没有住口,无视乔血衣璀璨如血的充满杀气与怨气的目光:
“这些百姓们,他们没有自己的正确观念,他们这一生所求的,无非也就是温饱,与如何活下来。当初他们之所以那么对你,也无非是被皇家的言语所蛊惑,没有正确认识。没有自己思想的他们,一辈子,都因为食物和温暖而挣扎的他们,一下子就被蛊惑住了,他们认为是你要出卖他们,要杀害他们,他们当然不会多想,就算是真正的有识之士,想要指出其中的不正确,却无法止住群情激涌,也无法阻止皇室的故意推动,所以他们杀了你。
“这些百姓在没有是非观念,在没有自己思想的情况下,成为了皇家的一把刀,想要杀了你,最后,皇家也成功了,让你身败名裂,而现在天下已经与往日不同,百姓们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就要揭竿而起,要推翻这一个已经四处糜烂的国家。我只希望施主你,能够将仇恨先放下来,用另一种角度,去看一看那些无辜的民众们,他们或许大多数都是庸碌的蠢笨之人,却又有心怀慈念,感恩之情的人。”
法戒和尚一句又一句的劝解着乔血衣,然而乔血衣对于他的话,却仿佛无动于衷一般,吸收天地之中怨气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过,那一双赤红的双目,在黑夜之中,越发的璀璨亮眼耀目。
“你说的这些,都只是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想而已,我又凭什么信你?这些百姓,正如你所言都是一些蠢笨之人,却最容易被人所利用,所以死了更好。”
乔血衣还没有忘掉,自己想要将世界毁掉的目标,对于法戒和尚所说的那些,他只是不屑一顾,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就连你们金山寺这一些要斩尽天下妖魔,除尽世间恶鬼的所谓的高僧们,也都有着自己的私念,也出现过不少的叛徒,甚至好几次都因为叛徒险些灭亡,你说,我该如何信你们?”
“确实,空口白话的事情,确实很不容易让人相信,但是贫僧之所以这么说,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和依据的。”法戒和尚并没有气馁,摇了摇头之后,他手中又多了一件物品。
这是一个雕像,雕像只是由最普通的木头制作而成,也并不如何的大,大概只有巴掌高,但是带给余北冥的震撼,却远比之前,法戒和尚所拿出的两件东西要更加的大,这雕像的样子,赫然便是眼前的乔血衣,虽然此时乔血衣的身上多了许多的伤痕,面容狰狞恐怖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余北冥却依然可以依稀的从表现上看得出来,这雕像所雕刻的人物就是眼前的乔血衣,就是眼前这一个,想要灭世,杀掉世界上所有生灵的乔血衣。
果然,在法戒和尚拿出这一块雕像之后,原本一直不为所动的乔血衣的神情也多了一丝震惊和挣扎,“这东西是什么东西?你手上为什么要拿着我的雕像?”
就怕你还是无动于衷……法戒和尚动作微微一滞,波澜不惊的样子,脸上又露出了些许的回忆,思索表情,缓缓开口。
“这雕像还是贫僧从边疆处,经过一处人家的时候拿到的。边疆多战乱,男儿多无还,家家户户皆缟素,多亏乔家大将军。”
说着,法戒和尚嘴里念了一声似乎是歌谣的东西,在法戒和尚念完这么一句话之后,余北冥却是发现,乔血衣的神情略显挣扎,显然他是有些动摇了。
“快说,我不允许,你在这儿卖关子。”乔血衣猛的大吼一声,这一道声音,像是要将整个迷宫掀翻一样,显然已经达到了养神期的层次,但是余北冥他们却没有多害怕,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因为这象征着法戒和尚的话并不是没有用的,乔血衣的情绪波动,有了这么大的起伏,正是法戒和尚的话起到作用的表现。
“施主切莫着急,贫僧慢慢道来。须知,贫僧这一次来这迷宫,一来是为了完成家师心愿,消除可能存在的危机而来,二来,也是因为贫僧十分佩服将军您的为人,将军您活着的时候,从不在意任何功名利禄,生活也十分清贫,就连所获得的奖赏钱财,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而是分发给百姓和麾下将士,您的为人,贫僧是一直佩服的。这次来,也是想要消弭将军您的怨气,更想要为您报仇,击杀皇家一族。
“天下苦皇家久矣,恰好,将军你又有此心愿,若是将军你同意的话,不如咱们暂且放下那些怨恨,等到达京城之后,与我共同出手,剿灭皇室,还将军一个清白,这样做,如何?”
“你又不爱好功名利禄,也不是花天酒地的性子,更没有好大喜功的缺点,而这样的人,却偏偏又是一个能力极高,战无不胜的帝国大将军,这样锋芒毕露不遭到皇帝的猜忌才怪,这家伙也是一个木脑袋,也不知道掩饰一下自己,怪不得落得个家破人亡,尸首分离的可悲下场。”余北冥听着法戒和尚的介绍,心中却是免不了一阵腹诽。
在他看来,一点都不会伪装自己的人,实在是愚蠢的,尽管这种愚蠢的行为,他也是十分佩服的。
而且,他对于法戒和尚的话,感到惊讶无比,这法戒和尚看起来温和无比,说话也是温温吞吞的,十分温和的样子,却没想到,遇到乔血衣之后,一出口,要么便是让别人停止杀戮,要么就是要杀皇帝全家。
与之前余北冥接触的时候的那一副大德高僧的样子,大相庭径,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一样。
这一番话下去,乔血衣身上的怨气,也在缓缓的减少了些,他的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而是凝重的看着法戒和尚,或者说是看着法戒和尚手中的雕像,仿佛他眼中在这天地之间,只容得下这么一个雕像一样。
乔血衣似乎一直没有听到法戒和尚之前的话。
“本座说,让你说一下这个雕像的故事。”
“这个雕像是贫僧经过边疆的时候,从那些人家里拿出来的,想必将军也有了猜测,为什么在边疆,会有关于您的雕像?却是因为那些边疆百姓,十分知道将军您的真正为人,军中将士也无一不相信,将军您根本就没有皇室口中所言那样,想要谋反,想要与妖魔勾结,他们从未相信过皇家的一言一行,从来也没有忘掉过将军你呀。
“边疆数十万户人家,这样的雕像,每一户人家中,都有一个,这几十年间,这些人对于将军的供奉从来没有少过,他们从来没有忘记你,也从来都相信,那一个保家卫国,凡遭遇战事,必当冲锋陷阵,率领弟兄们,杀伤敌人的那一个威武大将军,从来就是一个正义之人。
“张军你是不是感觉得到,在你苏醒之后,身上的力量,要比原本化为妖王所拥有的力量还要强大,尽管没有完全苏醒,却已经达到了陆地神仙的神通境界?就是因为,这几十年来,边疆几十万户人家,无时无刻都在对您供奉信仰,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香火力量,这种力量,一直都储存在你的身体之中,直到你醒来的时候,这力量自然就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再被你无意识的吸收,也让你的力量超出了原本应该达到的层次。”
“原来如此,难怪,本将军自醒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虚弱,反而是一直感到精力充沛无比,简直就像是我生前,在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好好休养了十天十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一直都有人在记住本将军,原来本将军这一生并不算白活,本将军所守护的人,也并没有背叛我。他们就是太愚笨,他们没有思想,他们只是一群苦苦挣扎在生与死之间,终日都想着温饱的普通人。他们被皇室的舆论所引导,本将军不怪他们,不怪他们!”
乔血衣听完了法戒和尚的话之后一直喃喃自语,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也渐渐有了淡化的意思,甚至,如果能够清晰的感受的话,乔血衣身上的怨气和怨念,少了许多杀气更是已经消失于无,显然,他已经放弃了对余北冥他们的杀心。
“就这就说成了?连武力都没有动用,那刚才我们为什么要打呀?还有法戒和尚,他又为什么要拿出那两块法宝呢?”
余北冥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满是问号,充满了迷惑,就连早就倒在一边,被乔血衣身上所散发的气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瘦子和胖子,也是一脸迷惑的看着法戒和尚,各自都摸着自己的脑袋,不时的挠头,似乎是在思考问题,想要思考清楚,为什么刚才还是一个扬言要消灭世界的大妖魔。
忽然之间,在法戒和尚的一顿嘴炮之后,却又将身上的杀气全部收敛。
这其中的过程实在过于曲折,也太过于玄幻了,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
这个时候,乔血衣的血红色的目光,也开始出现了一丝的清明,就连他身上的气势,也温和了一些,他没有再对法戒和尚动手,而是对这个法戒和尚微微鞠了一躬,轻声说道,“这一次多谢大师让我看清,这件事情本身的罪魁祸首,也将我即将造成的错误给挽回了下来,不知道大师你有什么条件,本将军都可以答应你。”
“阿弥陀佛,贫僧之前说过,贫僧只希望施主能放下屠刀,饶过那些无辜的百姓,施主真正的仇敌,只是那些贪恋权势的皇家子弟,你只要将杀戮的矛头,对准他们即可。”
“可!”乔血衣缓缓点了点头,狰狞的面孔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尽管这笑容丑陋无比,但是他的目光却温和了许多,他缓缓的看着,法戒和尚手中的那一块,雕刻着自身形象的雕像,温和至极的目光,也顺便说出了温和的话语。
就好像春天的第一场春雨一样,虽然依然透露着凛冽和寒冷,却让旁人感受到了一丝生的气息,那一种气息,名为希望。
“不知道大师,你能不能将手中的雕像给我?算是这一次事件之后的纪念,也顺便能让这雕像时时刻刻的提醒我,我乔血衣并不是孤身一人,在我身后,还有这数十万户百姓一直守候着我,一直相信着我的。”
“当然,本来便是将军你的东西。”法戒和尚微微一笑,顺手就将手中的雕像递给了乔血衣。
后者如获至宝,来回的抚摸着那块雕像,就像是抚摸着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一样。
“多谢大师成全,本座答应你,一定不对百姓动手,复仇的对象,也只在皇家。”
说出这句话之后,乔血衣身上的凶厉可怕气息,也更加的稀少,眼中的清明,看起来,甚至有一丝丝的温和。
“恭喜施主,找到了自己的出路,相信这一次事件之后,施主你不仅可以摆脱恶鬼的身份,还有希望,返死为生,虽说不能还阳,却也不再属于妖魔,而是相当于土地城隍一类的神祇了。”
“哈哈哈,多谢大师谬赞,不过,土地神皇那一类,却还算不得真正的神祇,本将军自有信心,要突破人之极限,达到仙神境界,你们几个也很不错,本将军记住你们了。”
乔血衣也顺便看了余北冥三人一眼,将他们三个人看的浑身发抖发颤,这是来自于生命层次的压制,境界相差极大的两个人,甚至都不能算是同一个物种。
“将军好,将军再见。”
余北冥三人脸上勉强挂起笑容,挥了挥手,他们看的出来,这乔血衣有了离去之意。
“好,那就有缘再见,”乔血衣也不是个拖沓之人,他再次对着法戒和尚感激的点了点头,身形渐渐消失,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与他一同离去的,还有这个迷宫之中残存的怨念气息。
乔血衣带走了所有的怨念气息,而迷宫之中的大部分建筑,也因为他刚才的狂暴表现,崩塌了大半,现在裸露在余北冥他们面前的,除了那一些迷宫的墙壁以外,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已然没有了黑暗,反而是。以学得微不可见的星星点点,以及一轮浅显至极的月亮。
“天亮了!!”法戒和尚看着天边微微亮起的一丝亮光,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去了一般。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长长的,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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