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天下

    
    木门开启，旌玖走了出来。
    童子听到室内传来的咳嗽声，无比震惊，起身便跑了进去。
    咳声回荡在静室里，案上铺着的白纸，墨字没有成卷，上面已经缀满了血点，看着就像是梅花。
    天近人脸色苍白，显得格外痛苦。
    童子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先生！先生！这是怎么了？”
    天近人没有理他，盯着旌玖离开的方向，不停地喘息，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就像是死鱼一般。
    “好亮的银光……全部都是银光……你究竟是谁？”
    童子第一次看到自家先生流露出如此茫然的神情，惊惧问道：“先生，我们要不要离开？”
    过了段时间，天近人终于平静下来，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旌玖看破了他的出手，事后凊筠宗可能会有所反应。
    因为某些原因，他并不担心这点，只是震惊于旌玖究竟是如何察觉到自己的出手，又是如何破解的。
    。。。。。。
    就像天近人所说的那样，旌玖修道时间尚短，境界与他有着极大的差距。
    如果天近人不是想着悄然无声植入神识片段，而是直接用境界修为，可以轻易碾压旌玖。
    但他用精神力量对付旌玖，便是自找无趣，甚至可以说是找死。
    放眼灵枢大陆，他的精神力量要远远超过绝大多数强者，堪称深不可测，却依然不可能是旌玖的对手。
    当然，旌玖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离开旧庵的时候，他从案上拿了一叠白纸。
    向梅林外走去，他不停用那些纸擦嘴，很快那些纸都被血染红了。
    他受了不轻的伤，不然当场他就会出剑杀死天近人。
    走的如此决然，看似潇洒，是他需要用这种姿态震慑住对方。
    包括瑟瑟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只有赵洛月等在梅林外。
    看着旌玖有些苍白的脸，赵洛月挑了挑眉。
    不等她开口说话，旌玖便问了一个问题。
    “你如何看待洛淮南与那位锦衣年轻人之间的关系？”
    赵洛月正在想他的事情，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说道：“洛淮南有些刻意无礼。”
    她早就已经隐约猜到那位锦衣年轻人的身份。
    洛淮南是年轻一代修道者里的最强者，也越不过那人去，但在庵前他看都没有看那位锦衣年轻人一眼，更没有说话。
    旌玖戴好笠帽，手里那叠纸被剑火点燃。
    然后他说道：“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应该不浅。”
    赵洛月问道：“为何？”
    “因为景氏皇族与中州派向来亲近，中州派的首徒不可能不认识当朝太子。”
    旌玖说道：“所以他们是在避嫌。”
    赵洛月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到底怎么了？”
    笠帽遮住了旌玖的脸，染着血的纸也烧成了灰烬，但这并不能瞒过她的眼睛。
    旌玖沉默了会儿，说道：“天近人想做些什么，我没有接受。”
    “你受了伤？”
    赵洛月回头看了梅林里的旧庵一眼。
    旌玖说道：“无碍，他也不好受。”
    她问道：“庵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旌玖说道：“我问了一个问题，他也问了一个问题，我的问题比较简单，他的问题比较困难，所以最后不欢而散。”
    赵洛月想到他身上的那些秘密，隐约猜到事实的真相，说道：“我不应该来这里，你就不会见到他。”
    “最终我见到他，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
    旌玖说的是真话。
    他从梅林走回旧庵，看似是因为天近人提到了轩辕湛。
    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借口。
    他去见天近人真正的原因是好奇。
    传闻中说这位白鹿书院的大师是世间最接近天道的人。
    他曾经见过天道。
    他想印证一下自己与天近人见到的天道是不是一样的，以此破掉某些心障。
    遗憾的是，对方离天道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任何证明。
    这些事情很难解释，他也不想解释。
    顺着石道，走到旧梅园的出口，不远处的街上传来嘈杂的声音。
    想来那个眼高于顶的骄傲年轻人，还在摧残街上的棋摊老板。
    不知道是因为有些累了，还是伤势的原因，旌玖停下脚步，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看着远处街上黑压压的人群，他说道：“洛淮南进庵发问，他为何不去？”
    赵洛月知道他说的是那位下棋的年轻人。
    她也知道那位下棋的年轻人是谁。
    但她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旌玖说道：“因为他是真正的聪明人，而且足够骄傲。”
    赵洛月说道：“骄傲我懂，聪明何解？”
    旌玖说道：“因为他没有进庵提问。”
    赵洛月心想这不是又绕了回来？
    她说道：“总感觉你是在说我笨。”
    旌玖说道：“你不是没有问？”
    赵洛月神情微异，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就是我向天近人提出的问题。”
    旌玖说道：“我知道你没有问，也知道洛淮南问了什么。”
    赵洛月对洛淮南的问题很感兴趣。
    旌玖把他的问题以及天近人的答案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所谓问题，都是问给世人看的，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一百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关键是问题的内容，会给提问者带来怎样的评价。”
    赵洛月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淮南的问题传出去，会让他的形象更加高大。
    因为他关心的不是粮食与蔬菜，春暖与花开，而是人族的前途及命运。
    那位锦衣年轻人如果有机会进庵，也肯定不会问神皇陛下还能活多少年，虽然这肯定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锦衣年轻人也一定会像洛淮南一样，问的特别漂亮，无可指摘。
    那位下棋的年轻人，就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再加上自身的孤傲冷清，所以才不肯进庵？
    赵洛月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轩辕湛真人的下落，但不敢冒险。
    另外，她还很想知道旌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你应该直接问我。”
    旌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就是你想……”
    赵洛月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旌玖静静看着她，表示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