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最大的房子,也就是那栋被牛奋称作“学校”的红房子内,裴迪南爵士正在卧室门口来回徘徊,脚步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声音。
卧室之内,有两个妇人正在激烈的争吵,丝毫没有顾忌屋外是不是有人,声音非常的尖锐。
年轻妇人正是那位被葛莱森称作“傻姑娘”的报案人,此刻正坐在床沿上,手中撕扯着丝绸被子,声音中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说不去报案的,你偏让我去!现在又来说我没脑子,连警署侦探是谁都不问清楚,你还是不是我妈!”
年老妇人在屋内踱步,脸色有些气急败坏。听了女儿的哭诉,她更加的火大,训斥的也更厉害了。
“你长点心好不好!那是谁啊!异格兰场的葛莱森,大侦探雷斯垂德的徒弟!有他在这里,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能起到什么作用,只会给家族丢脸!”
年轻妇人气的把撕破的被子往地上一丢,歇斯底里的踩上几脚:“什么事都怪我!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怎么不去骂那个吃软饭的家伙,要不是他无能,需要我做这些事情吗!”
年老妇人气的浑身直发抖,手掌高高举起,恨不得一掌将女儿的话全都打回她肚子里去。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手掌慢慢的握成了拳,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外面的那个穷女婿,如果是在家里,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想打想骂还不是看她们娘俩的心情,可是在外面不行。
他是一位子爵,是有身份的人,多少豪门望族等着看他的笑话。
因为一旦他真正的成了笑话,有了确确实实的笑柄在别人手中,那事情就大了!
堂堂爵爷,女王陛下亲封的爵爷,居然是个笑话!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爵爷的笑话,也不是埃德森家族的笑话,而是大异帝国的笑话!女王陛下的笑话了!
这种事,妇人连想都不敢想,自然更不会做了。
年老妇人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始遵遵诱导: “女儿啊!男人在外面是需要捧的,你越捧他,他的地位也就越高,你也越有面子。”
门外的爵士身形一顿,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嘴边的大胡子也微微翘起。
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刚毅,因为院子的大门,不知何时被人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有一群黑衣人,排着整齐的队伍,鱼贯而入。
这些人动作一致,身材相近,脸上冷俊的表情也都一模一样。
府上原本为了避人耳目,只有一个马夫和一个打扫卫生的仆人,年老妇人来了之后,除了多一位马夫之外,还带了四个护卫。
老妇人要和女儿谈话,把这些下人都遣散在院中。
护卫们见来人不善,立刻上前阻拦,不等他们喝问,为首的四位黑衣人身影如风,只是一闪身一挥手,就将四明护卫悉数击晕。
两位马夫和仆人吓得拔腿就往屋内跑,同时嘴巴张开就要呼救。
有一个黑衣人双手张开,如孔雀开屏般在身前划了一圈,一道橘黄色的光影在三人身前飘落。
马夫和仆人几乎同时坐在地上,之后三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神情哀伤,像是死了爹娘一样。
爵士见到如此情形,脸色下意识的白上许多,但是很快,又化作了激动,甚至有些情不自禁,双拳紧握。
连魔法师都出动了,看来这次亲王府是铁了心要做那件事情!
和亲王府比起来,埃德森家族又算得了什么。
大异帝国共有四十七个郡,每个郡的爵士不说千人,三四百总是有的。
可整个大异帝国,还健在的被封为亲王的只有五位!
如果说绅士在爵士眼里,是狗一般的存在,那么在亲王眼里,爵士不过是大一些的狗罢了。
裴迪南这时候心跳的很快,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被亲王看中,能承担这份重任。
他仿佛看到了两位趾高气扬的妇人,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只求他能够不计前嫌,不要做出有损埃德森家族的事情来。
这一刻,习惯了给两位妇人打洗脚水的男人一拳朝身前挥出,仿佛前面就是那个洗脚盆,被他狠狠的打烂了。
魔法师,只有大异帝国掌舵的那几个人才能拥有的护卫,是被神灵眷顾的人。
如果说爵士是女王陛下亲封的,那么魔法师就是万能的主钦点的。
这种机缘,可比爵士身份要难的多!
传说中最厉害的魔法师,是可以把天拉下来的存在!
屋内,突然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年轻妇人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狗,歇斯底里的跳了起来,将床上能扔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们都说我傻,其实我不傻,一点也不!是你们要面子,就将所有的傻事坏事推到我身上。”
年轻妇人指着屋外,脸上带着冷笑:“新婚那天,明明是你要让他跪在屋外的,却说是我干的,我傻吗?放着男人不要,独守空房!”
“还有,你想让爵士给你洗脚,又不敢和爸去说,就让吃软饭的给我洗脚,你好趁机一起洗,事情又算在我头上!那是我男人,你这么欺负他,和欺负我有什么区别。。。”
“够了!”年老妇人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像狮子在咆哮。
以往这个时候,年轻妇人都会小心翼翼的站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是这次,或许是不在家里的缘故,向来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年轻妇人,像一只正在和同类吵架的公鸡一样,脖子伸的老长,一张尖尖的嘴巴更是喋喋不休。
“外面的人会说我傻,是因为你们先说我傻。你们说我傻,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个傻子,来掩饰你们做过的傻事!吃软饭的有一句话说的好,我们都是人,都会犯错!可你们,就是不会犯错,因为所有的错事都记在我头上了!”
年轻妇人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母亲,说了最后一句话:“不会犯错的人,还算是人吗!”
年老妇人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巴掌把女儿掴到地上。
门外的爵士脸色狰狞,牙齿“格格”作响,有位黑衣人双手负后,傲然站在爵士身前,正是此前出手的魔法师。
和其他黑衣人不同的是,这位魔法师留着满腮胡子,胡子有些花白,看上去年纪不轻,可是那张脸蛋,分明还是少年模样,圆润光洁,毫无皱纹。
看不清年纪的魔法师昂首挺胸,斜撇了一眼怒不可遏的爵士,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家事,我们可以不掺和,但是和那件事有关的事情,贵人不希望再出岔子,如果下次你还管不住的话,那就由我来管。”
屋内传来年轻妇人的痛哭声,爵士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意,提起一脚,像他无数次梦里做到过的那样,无比娴熟的踹在了房门上,一下子就将屋门踹开了。
年轻妇人的哭声瞬间停止,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屋外,眼前那个五官扭曲的人,明明就是她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懦弱丈夫,可是这一瞬间,妇人觉得他非常的陌生。
年老妇人早已觉察到了这一点,内心有些紧张,但是她习惯了在这个男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冷哼一声,一掌重重的拍在床沿上,厉声喝道:“出去!”
裴迪南看了一眼色厉内荏的老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古铜色的木牌,轻蔑的朝妇人摇了摇,然后转移视线,望向停住哭泣的年轻妇人。
这一刻,爵士没来由的有些心酸,因为他的妻子被人打了。
不管这位妻子是否聪明温柔,也不管和这位妻子还有多少情感,但是妻子就是妻子,是他裴迪南的内人,不是外人!
裴迪南喉结不停的鼓动,像是要鼓足勇气,最后他沉声说道:“埃德森家族的人听好了,从现在起,我为维多亲王办事,如果有人继续在这胡搅蛮缠,后果自负!”
年老妇人这时才看清木牌上刻的字“维多利亚”,因为字多木牌又不大,所以字本身并不大。
可在年老妇人心中,世间再无任何字比这四字还大了。
她的双腿弯曲,几乎就要跪下了。
大异帝国的女王陛下,名字就叫“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家族当然就是女王陛下的娘家,大异帝国排名前二的家族。
之所以是前二而不是第一,是因为女王陛下的心里更偏向于她现在所在的家族,也就是她的夫家伊丽莎白家族。
没办法,用维多亲王的话来说,就是女生外向,女王陛下也不例外。
年老妇人咽了咽口水,用从不曾有过的声音讨好的说道:“南爵,亲王的事你好好办,家族支持你!东来那边也不用多顾忌。。。”
裴迪南头都没有抬,学着妇人的口吻厉声喝道:“出去!”
妇人脸有怒意,却不得不悻悻然离去。
年轻妇人见到这一幕,不怒反笑,给丈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一刻,爵士觉得自己的妻子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傻气霸道,反倒是有一些调皮。
爵士看了一眼早已破烂不堪的床,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也是奇妙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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