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泪
文 麻雀 张小静
第十四章 宅心仁厚,烈火救人
必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人们心领神会,各自准备去。范蠡强忍住恶心,找到与‘ 西子’ 私会的那位男子,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半天。那男子听完,一连声地不肯、一连串地摇头:
“管她是人是妖,她也许只是寂寞了,想找个人,享受一下那种快乐而已,并没有害我之心呀!我又怎么可以害她呢?”
“我们并没有害她之意,只是想找到她,问个明白,弄个清楚。弄清心中疑问,解开心中疑惑,也好还西子姑娘一个清白,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呀,你帮是不帮?”
“不帮,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她既有了夫妻之实,自有一份情义在,凭什么白白帮你们?”
“噢,明白了”,听这话外之音,范蠡一下子明白过来,那好吧,顺手就塞给他一锭银子:
“这下可以帮了吗?” 那人看了看,掂了掂,嘴角溢出一抹欢喜,就重重地,重重地点了头:
“好,好来,你说怎样就怎样 ” 真他妈地,什么情?什么义?都比不过一锭银子,那个妖,能看上此等货色,也真是没品、没眼光、没谁了。
当天晚上,孤鸟哀啼,昙花乍放,丹桂里徐徐抽出的香,乘着风儿一波一波缓缓流淌,月色淡,竹影稀,一栋白墙碧瓦的玲珑小屋,窗半掩,门半开,昏黄的灯影,朦胧的竹帘,一个男人,静静地端起酒杯,轻声吟唱,轻声呼唤:
“姑娘,姑娘,可忘了你的情郎,夜正浓,花正红,爱着你的情郎啊,正在痴痴把你盼……” 一会儿,一会儿,男人等得有点心急,旁人也等得有点心焦时,只见,微风起,花影动,淡淡月光里,摇曳白墙上,洇出淡淡一抹影,是一个人,踩着风儿牵着香,款款而来,来到门前,抬脚,跨门,手摆着、腰扭着、眼含春、眉含笑、整个一副遮不住的妖媚和风骚,可是刚站稳, 就听噗地一声,随之一声尖利的惨叫,只见一张巨网从天而降,牢牢地牢牢地罩在她的身上,随之,那网收缩收缩,化成一道长绳,把她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人们赶过去,一看,顿时呆住了,这不就是西子姑娘吗?再回头,还有一位西子姑娘,就站在他们中间,人们甩甩头眨眨眼,稳住精神,仔细仔细看,确实越看越迷茫,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西子姑娘?如果不是有两个,那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吗?人们围住他们,左看看,右看看,上找找,下找找,愣是看不出一丝不同,找不到半点不像,那么,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是假?哪个是真呀?……
“这还用问吗?当然捆住的那个是假了!” 范蠡看住她, 厉声呵斥道:
“你是谁?你是何方妖怪?为什么要冒充西子姑娘?你知道吗?害我冤枉了我的西子姑娘啊!”
假西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缓缓地流下泪来。这时,先生过来了,范家的人过来了,村民们也过来了,大家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处置。这时,范姓族长过来了,向大家一抱拳,向西子深深一揖:
“此等妖孽,既然冒充我们范家媳妇,那就是我们范家的事,来,押回范村,开祠堂,老规矩,范家的男人们全都来,女人们一个不准进”
“好,好,那是你们范家的事,俺就不参与了,但是,最好能保全她的性命,也最好别弄坏我的捆妖绳啊,” 先生说的,招呼西子回到学堂,一回到学堂,看到学堂旁的施夫人,大为光火:
“西子,西子,你这女儿怎么当的?学堂里有好几间空房,你看不见吗?哪一间不比这个好?你竟然让母亲住在如此简陋的土房中,”
“先生,我……”
“先生不在家,你不敢擅自做主是不是?你这个孩子哟,啥都好,就是有点老实、有点迂,现在先生回来啦,命令你,立刻马上,让母亲搬到大房中”
大屋内,风轻轻地吹过来,柳丝摇曳,阳光透过格子窗,缓缓地铺在地上,桌子上,几茎嫩绿嫩绿的叶,几朵雪白雪白的花,在澈若无物的清水中悠然绽放,窗户边,施夫人静静坐着,坐在淡淡清香,淡淡暖阳里,帮先生缝补着衣物,躺椅上,先生轻打着拍子,半眯着眼,又沉浸在自己的暖梦清韵中,窗外有鸟儿叫着,室内有花在开,一切都安详从容,如同被世间遗忘了般的静静流淌,流淌。可这时,就这时,突然之间,砰地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是蛇女,只见她满头的汗满脸的急,急慌慌地:
“大先生,小先生,快点救命啊,快去救命呀,快去救赤狐的命”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一屋子人愣住了。
“哎呀,快走快走呀,稍慢一点就来不及了,快走快走呀,我一边走一边告诉你们” 看来事情真是紧急,蛇女都急得满头大汗了
他们也不再迟疑,跟着跑了出来,一边飞快跑着,一边听着蛇女的叽里呱啦,终于,他们听了个大概,也猜了个大概。
且说,百里之外,有个废弃土陶窑,窑里有个狐狸洞,洞里修炼着一只狐,那可真是只急性子狐呀,才修炼了百来年,就想着幻化人形,自然不会那么快,万事欲速则不达嘛,要想成人行,最少也得五百年,五百年呀,她可真是着急,她可真是等不及,老想着抄近道走捷径,费尽心思,四处打听,听什么快捷、速成的法子,还别说,还真就给他打探到了,听说灶神爷爷正在修炼一种速成药,是天界仙家定制的,便天天在人家家周围四处转悠,好像是转悠了好多好多天,终于逮着个机会,那天一大早,人家一家人大概要出去玩吧,齐齐整整出门了,人家前脚刚走,她后脚嗤呦溜人家家中,锅冰冰,灶冷冷、小雀在窗口叫着、蜘蛛在床头結着网,那家里一片空空荡荡,空空荡荡的大房间里,一只保险柜特别显眼,特别显眼。而更显眼更显眼的是保险柜居然没锁,居然没上锁,机会呀,千载难逢好机会呀,她整个钻进去,嘁哩咔碴,嘁哩咔碴……把人家两大碗的速成药,愣是吃得一粒不剩,吃完之后,头有点晕脑有点胀,有一抹疼痛缓缓往上爬,而且越来越晕、越来越胀、越来越疼、越来越痛,直到痛的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昏死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浑浑沌沌中,好像有风吹过,有雨落下,才激泠泠一个冷战,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一看,唉呀,唉呀,果真化成了人形,太好了,太好了,欢快的跑到水边,对着水面一照,‘ 哇呀’ 大叫一声,瞬间崩溃,天呐,那相貌,那相貌,人不人、鬼不鬼,狐不狐、妖不妖,真个奇丑无比,奇丑无比,她居然,居然被自己的样子惊呆了吓哭了,哭完,只好戴上面具,日夜不敢摘 ,
“对,我似乎想起来了,她在学堂读过书,可是后来突然不来了、不见了,当时还觉得有点奇怪 ” 西子和先生一下想起了。
唉,当时呀,她是多么的绝望呀,哪怕丑一点,哪怕怪一点,哪怕平凡的一走到人堆里便再也认不出来,也让我有个正常模样,可以走出去,可以见人呢!小狐狸天天自怨自艾,小狐狸天天愁眉苦展,终于有一天,她的忧愁,她的烦恼,引起了一位过路老道士注意,老道士停在他面前,关心的低下头去:
“孩子,整天愁眉不展的,这是干啥子嘛?这个样子不是更难看吗?其实,啥子大不了的问题,好解决的很……”
说话间就到了,西子抬头一看,不由着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偌大广场上,人头窜动,人声鼎沸,他们挤进去,见到,那个‘ 西子’ ,被紧紧地捆住,紧紧地绑在高高铁柱上,铁柱的下方,如同小山一样,错错落落,密密匝匝,堆满干草、干木柴,干焦焦的草木柴旁,几个大汉,举着烟腾腾的火把:
“这是干什么?”西子一步抢上去,夺下一个人手里火把:
“干什么?你看不见吗?烧死她,烧死她呀!让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不可以不可以, 她固然有错,但错不至死,就算处死她,也不该用此残忍的办法,况且,她并没有给我造成什么损失,我不是照样得到爱,赢得尊重了吗?所以,我都不计较了,你们还计较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教训她一顿就可以了,放过她吧,饶她一命吧”
“西子姑娘,你本性善良,我们敬重,但是,在我们族里,族长至高无上,族长的命令只要一下达,从来没有更改过……”
“好,我求族长去,但是请你们答应我?在我没回来之前,万不可动手,万不可动手,”
“行,西子姑娘,这个你放心,只要族长没有下令,我们是不会擅自点火的”
于是,西子飞也似的跑向族长家,跑到族长家,却得了这样一个消息,族长上山采药去了,估计天黑都不一定赶得回来,而且,临行前还下了命令,不管他有没有回来,只要午时三刻一到,立马点火别迟疑,午时三刻,西子一看时辰,天哪,已经午时二刻了,怎么来得及怎么来得及,转身往回跑,跑着跑着,猛地,一阵浓烟扑过,就觉得一阵热浪,火辣辣的烧了过来,而且越来越热,越来越热,随着,又是一串黑烟,呼啸着张狂着,如巨蟒般唰唰窜了过来,呛得她一声乱咳,眼睛一阵刺痛,泪水哗哗滚落,已经点火了,怎么已经点火了?只见浓烟滚滚,火苗呼哧哧乱窜,虽然没有烧到上面,但是浓烟已经呛的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停下停下,” 她大叫,但是火已经点起了,如何停,如何停得下?如何停得下?那么:
“快救火,快救火” ,她大声叫喊,可是人们拍手称快,欢呼着、欢叫着、看热闹还嫌不够,谁个理会她?那么,我看你们救是不救,我看你们救是不救!西子顺着那条搭柴的梯,簌簌爬上去,捂着鼻子,冒着浓烟,躲着火苗,踩在木柴上,一步步向前走,向前走,想走上前解开那绳子,众人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急惶惶的大叫:
“天呐天呐,快救火,快救火,西子姑娘上去了,西子姑娘上去了,快救西子姑娘,快救西子姑娘呀” 人们惊叫着惊呼着,打水的打水、撤柴的撤柴,扑火的扑火……一时间慌作一团,乱作一团,可是,这么多的柴,这么猛的风,这么烈地火,呼啦啦呼啦啦,风借火势火借风势,凶猛异常,势不可挡,一时间火光冲天,烈焰腾腾,黑烟污了半边天,浓烟烈焰中,那条用来捆绑的巨大铁柱,冒着白烟,刺啦啦通红通红,如一炳烧红的利剑,霍霍的射向苍天,天上一只飞鸟,腾的一片通红,随之一片乌黑,还来不及惨叫,就给烤成黑炭,天哪天哪,西子姑娘西子姑娘,我的西子,我们的西子啊,西子西子,我的西子,我们的西子呀,……有的人落泪,有的人哭泣,有的人扑通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祈求上苍,保佑西子姑娘,保佑我们的西子姑娘啊……施夫人哭着往上跑,人们拼命的拉住她,范蠡惨叫着往上冲,人们死命的按住他,噼啪噼啪木材炸裂的声音,呼啦呼啦烈火嘶吼的声音,呼哧呼哧浓烟肆虐的声音,如同一把把利斧,在人们心上,一下一下猛砍,人们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仰天长叹,西子姑娘,西子姑娘,我们只是想烧死妖怪,没想到害了您啊,没想到害得您呢,大火如同一只怪兽,斯拉拉烧红半边天,大风如同助纣为虐的魔,扇动动大火愈加狂暴、凶残……局面已经失控,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由着它们,已经无能为力,天已经黑了,天已经亮了,天亮时分,人们绝望地抬起头,绝望地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眼前这一片狼藉,一片灰烬,这一片令他们悔恨终生的惨剧,看,看,这一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木雕石塑般呆立了很久很久,波的一声鸟叫,砰的一身花开,人们猛地回过神,欢呼着欢叫着,跪倒在地,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只见,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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