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青烟烟袅袅,形成一团云雾慢慢消散于空中。
处处透着富贵奢侈的屋内气息陈朽腐败,如同一个枯老的老人,只剩下胸膛里一口气支撑着,无论窗外的阳光多么艳丽,却照不进屋内一丝一毫。
躺在织金彩锦被中的人消瘦的只能撑起一个小小的鼓包,鼓包动了动,伸出一颗花白的头颅和干瘦犹如枯枝般的手臂,胡乱摸索着。
“咳咳咳……”咳嗦声嘶哑的犹如沙砾在纸上刮过。
“来人,来人……”
“哀家……要水……”
过分寂静的屋内毫无应答,只听到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喘息,如同破风箱传来,用尽力气,却依旧嘶哑无力。
她挣扎要爬下床,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递到她嘴边,骨节分明根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杯水,不等她凑过去,手指间一松,杯子掉在地毯,发出沉闷的一声。
太后还没来及张嘴,见状,愤怒的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却不禁心口一跳,“你……”
“太后不是整日吵着要见朕吗,怎么见到朕反而一副见鬼的样子?”
荣暄收回手,随意的往后一靠,神色淡漠的望着她。
太后艰难的撑起身子,抬起头,混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十几年过去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眉眼冷峻矜贵,周身威势深重,坐在那里,轻描淡写的一瞥中蕴含的威势都令人心惊肉跳。
太后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掩住眼中翻滚的恨意:“看见哀家这副鬼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可怕!
荣暄垂眸,神色淡淡,“还好,些许时日不见,没想到太后憔悴如此!”语气可惜,神色却分外冷漠。
太后看着自己枯瘦如柴的手,青筋毕露,发黄的皮肤上布满了老人斑,看着丑陋至极。
她几乎颤抖的摸上脸颊,却在摸到的刹那猛地缩回来,抬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这不是你逼的吗!”
他把她关在别宫,一概用度不限,唯独不许她见人,甚至不许她出这院子,整日拘禁在这屋子里,只能看到外面一尺见方的天空。
日复一日,她几乎快发疯了!
荣暄淡淡的翘了翘嘴角,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冷淡,如同看着什么不相干的人。
“太后怎么不问问静王如何了?!”
太后眼皮子一跳,忽然心慌手抖,她失声尖叫,“哀家要见静王。”
“你把静王怎么样了!”
“毕竟是朕唯一的弟弟。”荣暄唇角微勾,眼神薄凉,带着寒冬腊月的冷厉冰霜,“朕会像养猪一样养着他,让他好好活着,等太后百年之后,便让静王去陪你如何,也不枉你如此疼他,为他百般筹谋!”
“你竟阴毒至此……”太后瞳孔一缩,刚要咒骂,却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嗦的惊天动地,半响之后,她才摁着胸口艰难道,“你放了静王,哀家警告你放了他,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太后瞪着混浊布满血丝的眼睛,枯老干瘦的脸皮抖动扭曲成一个恐怖的表情,咬牙一字一顿道。
荣暄眼神淡淡,毫无波动,他掀起眼皮扫了眼太后,慢悠悠的道,“朕瞧着太后样子倒是真实了许多,不似以往的端着!”
“瞧着倒是顺眼许多!”
“呵……”太后阴冷的盯着他,发出一声古怪的笑,“陛下说话真是越来越尖酸刻薄了!”
“比不了太后话里有话!”荣暄淡淡道,他转动着右手食指墨玉扳指,语调漫不尽心,“如今已是四月,朕听下面的人说别宫里桃花开的正盛,太后可曾去看看!”
太后一怔,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窗外,窗外骄阳似火,浅金色的光布满整个世界,枝头探出的玫红色花瓣也渡了一层金光。
太后贪婪的望着那方寸之间的天地,原来是春天到了,她似乎嗅到风中带来青草微微发涩的气息。
真好闻!
盯得久了,她眼睛酸涩无比,不自觉落下泪来,原来她被关在这屋子里已经这么久了,久了她都忘记了日子,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面的天空是如此的广阔与明亮。
“哈哈哈哈!”太后忽然哈哈哈大笑,声音刺耳尖锐,“荣暄你如此折辱哀家!”
“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
“你会造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哀家等着看你痛苦万分的那一天!”
“报应,就算朕有报应,想来太后应该是看不见了!”荣暄冷笑一声,“不过朕倒是看到太后的报应,太后想不想听?”
静王,太后想到什么,眼中惊恐,挣扎着想爬出来。
荣暄冷眼看着,“静王在静王府修生养性,日子久了,便开始酗酒!”
“听下人说,他每每不顺心,就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发酒疯,看到人就打!”
“有一日喝多了,不知怎么的糊涂了,把荣炫打的下不来床,酒醒后又害怕又心虚,不肯让人叫大夫,等朕听到消息时,那孩子已经没了气息!”
太后听到这里,惊恐的瞪着他,牙齿打颤,“你……你说什么……”
荣炫,她的大孙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还是被静王打死的……
不可能……!
不可能,太后怒急攻心,刚要质问是不是他搞的鬼,却忽然现在手脚不听使唤,眼斜嘴歪,脸上的皮肉不停的抖动。
“荣炫去了之后,他更是酗酒,一喝多了就喜欢折腾妾室,除夕时,他喝醉了,不知道怎么的醉倒在外面,冻了大半夜才被人发现。”
太后艰难的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摆说什么,喉咙里咯咯作响。
“人虽救回来了!”
“但是冻坏了一边身子,想要活命,只能锯掉一只胳膊一条腿!”
太后抖着手指指着他,僵硬的脸上怨毒无比,“你……你……”你不得好死!
“太后不必道谢,朕定会好好照看静王,毕竟朕可舍不得他死,总要他活着,才能把太后施加在朕身上的一一还回去!”
“……”太后喉咙咯咯作响,白眼朝上,一口气喘不上来。
“对了,朕还没感谢太后呢!”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若不是太后相助张嫣然玩什么真假皇子的戏码,朕还不找不到借口废后!”
“朕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立顾氏为后呢!如此一来,朕的两个皇子,可都是嫡子呢!”
“咯咯……”太后眼眶欲裂,挣扎着爬起来,却重重的摔在床上,梗着脖子仰头盯着他,不敢置信得一字一顿的问道,“咯你……怎么……会知道!”
你不可能知道的,她那般小心谨慎。
荣暄:“太后不妨日后细细琢磨,总有一天能琢磨明白。”
“对了,为了回报太后,朕命人送了静王一份大礼,以后静王再也不用生不生的出孩子的问题了!”
太后双耳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沌,好一会,她才领悟荣暄话里的意思,顿时瘫成一摊泥。
荣晔竟然成了太监?!太后又惊又恐,一口气喘不上来,脸憋的通红,忽然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荣暄,你……”不得好死!
下一刻,她头一歪,没了声息,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荣暄冷眼瞧着,神色毫无波动。
五常悄无声息的走上前,伸手试了试太后的鼻息,转身,弯腰俯身恭敬道,“陛下,太后去了!”
“哦,是吗,那还真是可惜!”荣暄挑了挑眉,冷淡的扫了眼,转身往外走,“叫人好生操办了吧!”
“如今这天气不等人,别耽搁了!”
“是,奴才明白!”尽快入葬,别让陛下碍眼,五常瞥了眼外面守着的人,迟疑道:“这别宫伺候的人……?”
“给太后守陵吧!”抬脚迈出,阳光落在身上,暖意融融驱散了在屋子里沾染的阴冷腐朽,荣暄缓缓吐出一口气,眯眼望着天空,心下有些怅然若失。
“陛下您在看什么?”五常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他只是想到曾经的那一世。
“走吧!”想到正在等他的人,荣暄眸子闪过一丝温柔,“太后病逝,朕伤心欲绝,以致风寒病倒,令太子监国,朕在此修养些时日!”
五常动动嘴唇,想问陛下这就不回宫,怪不得娘娘今天出宫带了许多行李,默默为被毫不知情丢下的太子跟小皇子叹息几声,“是,陛下!”
心下暗暗搓手,可以跟陛下娘娘出去玩,太好了!
……
别宫外,车驾跟禁卫军毫无踪影。
荣暄一愣,扭头看向五常。
五常下意识的摇头,“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车子明明就在这儿的!”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跟马车就都不见了,闹鬼也没这个闹法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找!”他扭头呵斥道。
侍卫正要去探查。
荣暄目光一转,摆手,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去前面看看!”
那小狐狸又不安分了。
“这……”五常为难,只好示意侍卫警惕点。
突然,前面的忽然冲出去一群人,各个蒙着脸,蒙脸的布还五颜六色的,五常眼尖看到对面有人脸上蒙着一块花手帕,贼眉鼠眼的往这边看过来。
这不是富贵那小子吗!
领头的人披着黑披风骑着高头大马,神情极为嚣张,一昂头,嘴唇上两撇小胡子神气的不行,嚣张霸道的一挥手,“站住,知道这什么地方,就敢来吗?”
荣暄好笑的摇摇头,语气淡淡,“不知道,但这天下应当还没有朕不能去的地方!”
“嗯嗯!”五常点头附和,忍不住往娘娘脸上瞥去,也不知道娘娘从哪儿找来两撇胡子贴在脸上的,瞧着有点滑稽。
“那是之前,现在这地方是我的了!”顾绵绵嚣张的指指地面,“看看,这么好的地都是我修的,踩了我的地,那就是我的人了!”
别说,京城周围的官道都是她修的,她还真有这个底气说这话。
荣暄挑眉,“那你想怎样?”
“嘿嘿!当然是劫财劫色了!”
“来人了,正好我还缺个压寨夫君,就他了,虽然一把年纪,但脸长的不错,身材也行!”她摩挲着下巴,一边打量着人一边点评道,满脸恶作剧的兴奋。
五常偷偷瞥了眼陛下发黑的脸色,悄悄退到一边。
“那还真是谢谢阁下赏、识了!”最后两个字,荣暄有几分咬牙切齿。
“不客气,这小脸挺白的啊!”顾绵绵坏笑,挑眉,下一刻却一抖缰绳,喝道,“驾!”骑马冲过来。
“陛下小心!”
荣暄眼中含笑,等马冲过来时,一把抓住缰绳,翻身而上。
“驾!”一骑绝尘。
马上,顾绵绵转身摆手,大喊:“五常公公,拜拜!”
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影,五常满脸绝望,欲哭无泪,“陛下,娘娘,等等奴才啊!”
“师傅,想开点……”富贵捂着脸,蹭过来,辛灾乐祸的安慰道。
五常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滚,你不也一样!”
富贵反应过来,顿时僵在原地,伤心欲绝,“呜呜,师傅怎么办啊……”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算了,他还是不去讨人嫌了,回去伺候小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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