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墟

    
    年轻的血族倚靠在枯树下休息，他微微垂着头，将面容完全隐藏在兜帽里。
    附近没有动静，只有远处年幼的血族孩子在小声的啜泣。年长的血族收拾着仅存的物资，一包一包的装进行囊。
    村子里的血族几乎没有青年一代，最为坚韧的力量已经埋葬在尘埃里。
    耳边响起的脚步声让徐燃抬起头，“收拾好了？”
    “嗯。不过大人，您有前行的目的地吗？”
    “没有。”
    “我们村里还保留着祖上传下来的地图，在西南方向有一处较大的城池，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
    “人多就意味着麻烦，更意味着危险，战火已经席卷到这里，我并不建议你们去那座城市。当然，决定权在你，我只是给出忠告。”
    “那座城池里有人与我们村子时常联系，是从祖上就交好的情谊，希望您可以护送我们到那里。”
    徐燃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打算再次进入冥想时，发觉身旁的姑娘还没有走开。
    “还有事？”
    “大人，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血族姑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燃起身走近小姑娘，忽然抬起手，轻柔的擦掉她脸颊的灰，小姑娘随之颤动的肌肤令徐燃的手指顿住。
    片刻他漠然转过身，“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以后直接叫我徐燃就行了。”
    “陈熹，你以后可以叫我小熹。”小姑娘欢快的语气让人心情都好起来了，连同脚下的黄沙都柔软了些。
    “让你的族人快点收拾吧，我们尽早出发。”徐燃又回归了冥想的姿态。
    “嗯，一会就好。”小姑娘轻快的跑开了。
    没过多久，村民已经整顿完毕，松松散散的排列好，好像还不足二十个人。每个人都携有大大小小的包裹，还好包裹也不算大，不会影响前行的速度。
    徐燃站在远处看着村民们，他们在做后的道别。村民里走出两个手持火把还算壮实的族人。他们将火把点燃后直接扔向那群破落的祖屋。
    橙与红交汇的火光在空中跳动，很快就蔓延开来，转瞬便吞噬掉不少屋子。
    火势很旺，似乎要将这里的曾经焚烧殆尽。
    徐燃望着扭曲肆虐的火影，仍是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
    曈曈的火光冲天，在每位村民的脸上映射着，最终凝结为冰冷而悲伤的花。
    他的目光随着燃烧的烟雾移动，那浓浓黑烟升空后四散而去。此刻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又目睹一段故事的结束。
    附近零散的哭泣声拉回了徐燃的思绪，村民们整整齐齐向村子鞠了三躬，严肃且沉重，一如他们脸上的神情。
    一行人终于准备要出发了，小姑娘朝着徐燃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
    “徐大哥，可以走了。”
    “嗯，你们商量好路线，我跟着就行了。”
    荒漠始终是荒漠，这周围不知道有多么辽阔，一眼望过去都是一成不变的土色。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考虑到村民们的体力，时间也接近正午，陈熹决定休息一会。
    附近什么也没有，干燥的泥土暗淡枯黄，其上扎根的草株都带有一层浅色的灰。这里既没有多少植株，也没有飞鸟走兽，视线也寻不到尽头。
    徐燃挑出一块合适的位置休息，他已经不清楚走过多远的路，他记忆里自流浪后途径的风景相差无几了，一直都是这种空旷的感觉。
    陈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手中握着狭长的纸筒。她取出纸筒摊开，指着纸筒上标注好的地形向徐燃介绍。
    “这里大概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我们要去的城市是汇星城，以我们目前的速度到达汇星城大概需要三十七天，途中应该会路过四个小城镇，在城镇里进行补给就好了。”
    徐燃顺着她的手指观察地图上的路线。
    “汇星城我们有准确的经纬度，而且我们还有一块寻向仪，所以不用担心找不到。但路线上的流动盗贼或者四个城镇如果有恶霸势力驻扎的话，可以就要劳烦你帮忙了。”
    “没问题，毕竟你是给了报酬的，不过我不能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如果有可能对我生命造成威胁时候，我会直接放弃你们的。当然，你给的报酬越多，我尽的力也就越多。”徐燃仍是那副样子，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就许下什么承诺。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漫漫荒土还是看不到尽头，途中也没什么草木植株可看的，还要担心游荡势力的追逐，队伍在稍显压抑的气氛里持续快速前行。
    陈熹悄悄落后其他人一些身位，与徐燃并肩而行。
    “徐燃大哥，你为什么一个人独行？你从哪里来呢？”陈熹微微仰头看着徐燃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是从哪里来的，只是随意流浪而已，至于为什么独行，或许以后你也会如此。”
    “你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最近的汇星城？或者附近其他的城市，还是咱们脚下地域中心的德钦城?漫无目的流浪总归是不行的，既不安全也不好补给的。”
    “人多鱼龙混杂，可能会产生许多麻烦。”
    “可虽说现在是诸多势力乱战，但城市基本都被强大些的势力占据了，上交点些资源就能得到庇护，不比流浪安全的多吗？如果你愿意加入他们随行征战，估计还可能得到不少赏赐。”
    “我更喜欢独来独往。”
    “呐呐，真是冷酷的人呢。”陈熹小声的嘀咕一声。
    徐燃没有过多的理会陈熹，边走边望着天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再走一阵就要驻扎营地了。
    终于是要休息了，陈熹跑过去扶着族人歇息，这样的行程对年迈的老人算是不小的压力。陈熹一边吩咐着族人在周围收集些干柴枯木点火，又指挥几个人把帐篷扎好。
    徐燃借着天际最后的光亮巡视周围，看看附近是否有沙虎的踪迹。沙虎的足迹很是独特，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的。
    沙虎这种荒漠猎手并不常见，却只要遇见了就相当棘手。
    沙虎身躯健硕且孔武有力，四肢健壮，通体为褐色，它卧在沙土里，稍不细心都看不出来。最难缠的不是它的凶猛，而是它不同其它动物的狡诈。庆幸的是多数沙虎喜欢独来独往，一对一的话，徐燃还是很有自信对付的。
    “陈熹，过来一下。”听见声音的陈熹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了？”
    “找两个身手利落的族人到周围看看有没有沙虎的踪迹。再叫两个人跟着我，待会我划定范围，你们没事最好不要出去。”
    “好，我会嘱咐他们不要乱跑的。”
    没过多久，两个抱着干柴的血族小孩就站在徐燃面前。年幼的孩子连屁干巴巴的，眼里也没什么光亮。
    “跟着我。”徐燃说了一声后就开始绕着营地走动，沿途做下不少标记，让孩子标记的地方插下柴火。最终营地外围扎着一道明晃的火栅栏。
    “徐燃大哥，你的帐篷已经扎好了，就在那里。”陈熹走了过来，顺手指了一个方向。
    “不用，我不需要。”徐燃淡淡的回了一声。他在营地选出能总览全局的地方坐下休息。
    “那好吧。”陈熹也没有客气，本来物资就紧张，多出来的帐篷正好可以给孩子们。
    烟火的气息不算浓厚，袅袅黑烟飘香天空。群星闪烁着，在无垠的荒漠之上尽情的释放光辉，美得令人叹息。
    徐燃仰着头望向天空，两轮弯月被诸多星辰环绕，正值天际。这荒漠里还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天空的景色还不错。
    微微有风吹过，徐燃裹紧了袍子。这边荒漠的风一般不会吹的很大，也很少会有沙暴产生。但起风时，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夜间，温度下降的相当厉害。
    徐燃又拉紧了兜帽，把身体和面容都裹进袍子里。附近没什么类似沙虎的大型猛禽，今夜应该可以安稳一些。
    天际微明，徐燃就已经醒了。第一束光亮找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有点暖和了。
    徐燃从袍子里口袋里拿出陈熹给的那小瓶血剂，又掏出小巧的抽取器械，把抽取的几滴血液融进曾经汲取晶石的试剂瓶子里。
    徐燃握着那混合液体的小瓶子上下摇动，看着瓶子荡起均匀的成色之后，再镶嵌进注射器械，从手臂处缓缓注入。
    粘稠的红色顺着血管流入，有力量在逐渐流动，身体里的微凉麻木的在被驱逐。
    不同于阳光给与皮肤的温度，那是一种血液在沸腾，身体里的每个部分都被唤醒的感觉，有力量在体内肆虐，随时都可以征战。
    这种感觉很是美妙，徐燃活动了几下肢体关节，瞥见远处帐篷口的陈熹在向他招手，“等族人收拾下就出发。”
    徐燃还在回味血剂，对于陈熹为什么能手持这样品质如此之高的血剂，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询问的意思。
    村子里的这些人久不外出，常年闭村不问外事。他们不懂什么是力量，也不懂时事局势，这样随意搭上个陌生人就敢远行，是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还是说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呢。
    对于这个答案，徐燃还是挺有兴趣的。
    东阳初升，队伍收拾好继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