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春暖

第二百四十七章 百年无虞

    
    叔裕握住阿芙的手,温声道:“你们应该是问我,城破之后我去了何处,是吧?”
    铭晏点头:“彦先只搜到了半幅斗篷,所以......”
    叔裕想也想得到当时彦先的崩溃,想来如同他当年痛失大哥时极为相似。
    他顿了顿,笑道:“听说这小子如今是监理兵部事,当真是出息了。”
    阿芙头歪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左胳臂,像没听到似的,只是不动。
    叔裕一边说,一边摩挲着她的手背。
    “当时城坡的具体事情,因为我重伤在身,已记不清楚。我清醒过来时被藏在城里一个地窖内,后来被一个女子带出城池,来到她地处寒峰山麓的居所。我大约在那里养伤一月半,一开始对那个南绍女子诸多防备,可她确实是对我尽心尽力。若非她采的草药,恐怕我已命丧那里了。”
    阿芙完全不关注那个女子,急切道:“什么伤?在哪里?”
    叔裕温柔的牵住她的手:“不要紧。”
    看她焦急的目光,他道:“右肩中了一刀,左腹贯穿伤,小腿有烧伤,旁的都是小伤。”
    阿芙忍不住伸手去掀他袍子下摆,叔裕不欲她担心,左手被她搂着,右手便拉了她一下。
    就这样不加思索的动作,力气却很小,与他平日大不相同。
    阿芙没被他拉住,却也是一顿,默默坐直了身子。
    她低着头,越是不想哭,泪水越是渐渐聚集。
    叔裕也顿了一下,岔开话题笑道:“你们听我声音变了没?药汤喝的多了,感觉嗓音也变了些。”
    阿芙拉着他的手,轻声道:“现在的好听。”
    她一说话,一滴泪水就掉了下来,正砸在叔裕手背上。
    叔裕的手一缩,人也沉默了。
    其他三个人无声的凝视着他们。半晌,叔裕轻声道:“我现在挺好的。”
    铭晏暗叹,问道:“那个女子可来了?说来是咱们的大恩人,还要好好感谢她。”
    季珩虽然人瘦了,可是精神很好,激动道:“穆大人,我听我二哥的描述,那个女子,像是当时咱们抓的那个图图瓦!”
    铭晏道:“哪一个?”
    图图瓦好几百人,其中女子又何止数十。
    季珩连比划带说:“那个首领的女儿!”
    季珩早把那名儿忘了,可是穆晋珩一听他这话,面色骤变:“不可能吧?当时......”
    当时明明是他看着杨缈渠喝下的鸩酒......
    阿芙和叔裕一起望过去。他两人都不知内情,可是看晋珩这个反应,也猜出来应该是有些什么。
    季珩道:“我也记得是全数鸩杀了的,只是在福安时候我二哥哥找匠人画了画像,的确是与那女子十分相似。”
    穆晋珩道:“可是...她怎会救裴将军......”
    杨缈渠是图图瓦下一员力将,狠心杀她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太忠诚,太得力了。
    穆晋珩猛的转向向铭晏,后者带着笑意,朝他挑挑眉。
    穆晋珩一时失语,良久才震惊道:“......铭晏,你疯了吧?”
    杨缈渠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向铭晏竟然敢放她走?还是在季珩正对南绍作战的当口......
    铭晏拍了拍晋珩的肩膀:“我没放她走,只是没杀她而已。后来一直关在郡府中,直到十二月才把她放走。”
    晋珩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惊怒还有几分酸涩,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季珩皱眉问:“向大人,你为何如此?这个杨缈渠可是为图图瓦做了不少事啊!”
    铭晏悠悠然道:“还不是某人当时失魂落魄......”
    他这么一说,剩下三个人都懂了,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穆晋珩身上。
    穆晋珩的脸刷的红了,裴叔裕忍不住调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穆大人。”
    向铭晏道:“我赐酒之前看他实在是神志恍惚,只恐出岔子,便暗自将杨缈渠留了下来。后来同她谈过几次,她也并非不通情理,实则是被她父亲自小豢养,从未从我们大旻的角度想过罢了。”
    裴季珩涨红了脸:“向大人,多危险呐!”
    向铭晏道:“此事确实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后来晋珩回京......”
    穆晋珩忍不住道:“她可见过我?”
    “她见过。我在长亭送你走时,她就在城墙上眺望。”
    阿芙感觉叔裕在看她。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阿芙低声道:“怎么?”
    “我走时候你可有‘在城墙上眺望’?”叔裕含笑问。
    阿芙“哼”了一声,心道还没跟你算账呢,只不理他。可是身子又很诚实地倚了过去。
    “......后来十一月底再次进犯,杨缈渠说她要去劝说南绍王休战。彼时我已与她深谈多次,再加上裴家军来援之前,福安实在是山穷水尽,便冒险放虎归山了。”
    在场的人都在心底暗暗捏了一把汗。
    季珩道:“这实在是太险了,但凡哪里出了一点差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裴叔裕慢悠悠道:“哪有什么十足十的事,咱们把握战机,文人拿捏人心,本就是各看各的本事。”
    阿芙问:“南绍彻底完了?”
    叔裕道:“尚有小股皇室逃窜,不过不成气候,可保百年无虞。”
    他的下巴抵着阿芙的额头:“你何时想去扶安玩儿,随时都能去。那里如今和普天王土一样,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
    向铭晏笑道:“干脆你们一并搬去扶安,也叫我这流徙好过些?”
    叔裕心底对铭晏的被贬万分抱歉,闻言正色道:“向大人,因此事连累你的仕途,叔裕实在是抱歉。”
    铭晏急忙摆手笑道:“裴将军可言重了。您看我这流徙,也没什么艰苦之处。过不几年,恐怕皇上也就把我调回来了。”
    叔裕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朝中缺人,你又有真才实学,明珠是不会长久蒙尘的。”
    阿芙注意到晋珩一脸怔忡,忍不住道:“晋珩哥哥?”
    晋珩抬起眼来,看她一脸关切,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铭晏道:“杨缈渠如今可在扶安?”
    叔裕摇了摇头:“我伤好后,她赶车将我送至扶安城外便回了。临走前要我不要着人去寻她。当时我并不知她与你们的这些渊源,只当她是南绍人,不愿同我大旻扯上关系。”
    晋珩重复道:“不要去寻她?”
    叔裕看着他,没做声。
    阿芙道:“哥哥,你若想去寻便去寻。我常常说这样口是心非的话的。”
    她感觉叔裕的胸膛轻轻震了震,手在她肩上捏了捏。
    晋珩思忖了会,叹了口气:“罢了。朝廷上也走不开——再说,我也着实是没脸去寻她了。”
    他并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当着一群人说了半日心头隐痛,已觉十分不好意思,又把话题牵回叔裕身上:“裴将军,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阿芙转过头来,注视着叔裕。
    裴叔裕也凝视着她,道:“谥号已下,我觉得是时候退隐江湖了。我本是一介武人,叫我引领兵部已是最大限度,如今季珩和彦先都经了历练,南绍和匈奴又都一蹶不振,国恨家仇一并报了,也该是采菊东篱下的时候了。”
    阿芙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晋珩道:“那澄远怎么办?他本可以入国子监或者做皇子伴读,可你们若是不在长安......”
    叔裕和季珩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兄弟三个都是当年的太子伴读,可是读够了。”
    阿芙道:“看澄远吧。书自然还是要读的,若是将来他想入朝,他的叔叔伯伯都在朝中,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打小就进了宫,将来想脱身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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