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其实很久之前就想对炎角部落动手了,当年炎角部落还在山林深处的时候,存在感很低,“畀”的人也很少去山林深处与那些部落纠缠,但后来炎角部落大迁移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便引起了“畀”的注意。
别人可能会觉得,有实力的部落太棘手,不想招惹,但“畀”不是,在“畀”的人看来,越是厉害的部落,越是厉害的人,就意味着作为奴隶的价值越高。他们看人是衡量商品价值的思想。
羽部落的人抓到一只羽毛漂亮的鸟而自豪,会炫耀显摆,而“畀”的人高价卖出去一个奴隶同样会炫耀,并且,级别越高的奴隶主,看奴隶的眼光也越高,寻常人他们还看不上眼,对于巳这样的头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是部落的头目级别,否则配不上他的身份。
不过,稷放警告的话还是让巳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就动手,而是抬起没握觿刀的手臂,指向被绑成茧扔在那里的盗七,态度冷硬,“把他给我,我要他的命!”被人偷了首领骨错,简直就是巳的人生之耻!
被偷走的骨错,巳能通过一些手段继续追踪,至于偷走骨错的盗七,他当然不会放过,同时,巳也觉得,若是盗七死了,以后或许也没人能再次将骨错从他手中偷走了,他并不认为谁都有这样的本事,眼前的这帮部落人更没有。
所以,盗七必须死!死了,就再无威胁,也没谁能让他感受到这种耻辱!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盗七还没怎么动,区离几人就精神紧张起来,咽了咽唾沫,看向邵玄,见邵玄依旧没动,他们也继续沉默。
盗七看了看邵玄,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嘴硬死撑。他知道这帮人中,做主的人是邵玄,他也想看看邵玄会如何做,更担心邵玄当场将他给宰了。
见得不到回应,巳冷冷扫了眼邵玄几人,“不交?”
随着话音落下,巳猛地一挥手臂,一些指甲大的黑色影子从宽大的黑色袖口甩出,飞入草丛之中,朝着邵玄几人所在之处冲过去。
嗖嗖嗖——
那些射入草丛中的黑色身影,所行路线上的草丛全部被拦腰削断,断掉的草飞起,如无数雨点从地面喷出。至于那些被甩射出去的黑色身影,则在邵玄几人身周不远处狠狠扎进地里。
巳的这个行为,就是动手的信号!
邵玄提刀,“甘切,看着盗七,别让他轻易死了!”
“至于你们,”邵玄快速扫了眼木伐和区离几人,“别轻易死了。”
区离、坴寨、刺都,以及带队跑海船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木伐:“……”这种差别对待有些憋屈。
虽然邵玄让他们自保就行了,但他们都是各自部落的头领,怎么甘愿如此?就凭甘切一个人,一对六,能行?
夜晚的月亮虽然不大,但月光加上星光,再以众人的眼力,即便比不上白天,也不至于摸瞎,先不说本身夜间视力就远远强与别人的甘切,就是刺都和区离他们,也在跟着炎角的多次狩猎活动中,锻炼出了夜间狩猎的能力。在山林里,凶兽不可能因为他们晚上视力不好就会放过他们。今晚的月亮和星光,比在山林里的时候要亮多了,至少没有那些参天古木的妨碍。
再说了,“畀”的人也不全是夜视力很好的,他们的行动在黑夜里同样会受限。
周围六个黑衣人在得到巳的动手讯号之后快速游走起来,使用强横却不失灵巧的力道将手中的锁链甩出,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线,这些线同锁链一起极易令人忽略,但就是这些线,令锁链如活了一般,释放处更强大的杀伤力。
如果说,陷阱是一环扣一环,那么,这些线和锁链,便是畀人奴隶主们布置陷阱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二。这帮拥有悠久贩卖奴隶历史的畀组织的人,个个都是打结玩绳索的高手。所以,任何一处细节、一丝动静都不可轻易放过。
盗七此时心喜得恨不得放炮。
哈哈哈!开战了开战了!
然而,为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盗七还得憋着兴奋劲,但也不看天空装哲人了,饶有兴致地观察战况,顺便找机会远遁。他可不想留下来,即便邵玄没有将他交给巳的打算,但盗七也不认为落在炎角手里会真有好下场,还是远遁保险。
木伐紧密注意着那些细线和锁链,默默计算着双方阵势优劣,心道:巳手下的这些人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令人忌惮,实力不弱配合默契不说,预判和分析能力也相当强大,或许在尚未行动的时候,脑中就已经形成了一张精密的网,而他们几人,就是这张网所要捕捉的猎物。
区离手腕一抖,成年人两个巴掌大的圆盾,从小臂上滑落至手腕处。这是他让炎角帮忙请工甲韧做的,材料为炎角新青铜。随着区离身上图腾纹的加深,整个身体充气般膨胀,手掌连带根根手指都变大一圈,原本显得略大的圆盾,现在却正好。
刺都和坴寨也都拿起了各自的武器,唯独甘切,依旧徒手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任何战斗工具,仿佛感受不到眼前的危机般,光从这身打扮来看,他更像是一个四处行走的悠闲旅人,与这边大陆很多到处冒险的自由人相似。
锁链噗嗤一声猛扎进地里,三名黑衣人一扯锁链,链前端如箭头般的尖锐物带着倒刺,将地上的泥土和草丛大片扯起,而那三名黑衣人则借着这股拉扯的力道纵身飞扑而来。
哗啦哗啦——
甩出的锁链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在空中突然变了个方向,紧追区离几人过去,就像是一条终于张开毒牙的蛇,开始捕杀猎物。一旦被咬住,哪怕只是一口,就可能离地狱不远了。
区离双脚连连踏地,身体急速朝后退去,看着尖头的锁链就在他脚前不足半臂远的地方狠扎进地里,心中不禁捏了把汗,这要是刚才反应稍微慢了一点点,或者退得不够远,那他现在整只右脚都会被钉在地上。
余光瞥了甘切,还是老样子,甘切面部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宛如一根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石柱,静静站在那里。区离当真佩服甘切的定力,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依然可以继续保持冷静得几乎呆滞的石头样,区离不禁想,若是被这些锁链钉那么一下,甘切还能够保持这样的冷静?
也不对,似乎有炎角人跟他们说过,甘切是杀不死的?
一条锁链从黑衣人手中脱出,如夜空下黑色的长蛇,张着淬毒的尖牙,直奔依旧站在那里的甘切而去,确切地说,是奔着甘切斜后方的盗七而去。
对其他人,畀奴隶主们是以抓为首,抓不住就杀,而盗七,是巳亲口下达的杀无赦的命令。所以,他们可以围着区离、甘切这些人慢慢耍,但对盗七,是找准机会就杀!
没有借用任何工具,甘切徒手朝贴着头皮而过的锁链抓去。
毒蛇般冲着盗七射去的锁链,锋利的刺头在盗七身前一步远处顿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锁链前端的刺头都无力垂下。
另一端,黑衣人拉了拉锁链,拉不动,也并未惊慌,锁链因其构造,被抓住是常有的事情,他不仅不担心,反而眼中露出嘲讽的笑意,另一只手微动,与此同时,另一名黑衣人手上的锁链也如灵蛇迅速朝甘切那边偷袭过去。
甘切抬起另一只手拨挡这第二条锁链的突袭,然而就在他拨挡的同时,手中所抓住的那条锁链,却仿佛重新活了一般,挣扎着,锁身呈“S”型扭动中突然朝两边拉开,呈包抄之势,将甘切缠了起来!
木伐发现了甘切那边的情况,琢磨着要不要过去帮一把,却见到已经朝那边过去打算施以援手的刺都,突然像是避瘟疫一般飞快往远离甘切的方向撤,不仅是木伐,就连一直追着刺都的那个黑衣人都诧异了。
刺都看见了什么?
刺都发现甘切那边的情况,原本第一反应就是过去帮忙,毕竟大家都在同一阵营,而且,畀这边的人本就比他们多一个,若是甘切再失去战斗力,那么他们这边的劣势也就更严重。
但就在刺都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甘切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血红的光,在夜黑中尤为明显。那一瞬间,刺都突然想起来,甘切这个人,是与他们不同的。
曾经炎角的首领同他们说过,若是见到甘切的这种情况,千万别靠近。而且,在一次狩猎中,刺都也亲眼见过甘切杀凶兽的情形,至今他对甘切都有种挥不散的惧意。
见刺都后撤,区离、坴寨也都想到了什么,停住往那边过去的脚步。
饶有兴致观战的盗七,此时觉得背后有股嗖嗖凉意蹿上来,忍不住一阵哆嗦。
被锁链缠住的甘切,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眼中怪异的红芒扩大,像是能溢出的粘稠的血腥。
咯咔……咯咔……噌!
一阵骨头错动的声响,半臂长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指骨,从甘切手中暴现,像是一把把出鞘的利刀,月色下闪动着慑人的寒光!
喉咙中发出怪异的吼叫,音波从长长的獠牙中喷出,爆开,朝周围扩散,震耳非常!缠在甘切身上的锁链发出脆弱的咯吱响,像是下一秒就会崩断。
甘切身周冒出沙黄的焰气,附近的一切都变得寒冷而干燥,脚下的草地像是被高温烘烤迅速丢失水分,从鲜绿变得枯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离甘切最近的盗七,感觉面皮一紧,像是要干裂般,再多的冷汗也无法缓解。
六名黑衣人猛然停住了脚步,就像是双脚都被钉在地上,同样的如觿的弯眉连连上挑,望向甘切的眼中满是惊骇,瞳孔因眼前突然发生的状况惊得皱缩。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
这他玛哪个部落的?!
这,真是人?!
半兽人?
不,不是半兽人,他们抓过那么多的半兽人奴隶,但从未遇到过眼前的情形,这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半兽人,也不是他们更熟悉的人!那么,这是什么?怪物?
不仅是被震住的黑衣人,包括一直装作淡定的盗七也是,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极度的不确定以及各种猜疑而颤栗,心中叫嚣着远离,赶紧远离!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时间像是变得缓慢,夜空的云层浮动,遮住了两轮残缺的月亮,星辰都生了惧意般躲藏,显得暗淡。
夜,更黑。
没有人动,六名黑衣人大概是在心中揣测计算甘切的威胁性。
盗七看着眼前的战况,冷汗涔涔。
救命!又一个怪物!
他突然很想吹哨求援,降级总比丢命来得划算。只是,在这里吹哨,有其他盗的人能听见吗?为了更好地带着偷到的首领骨错开溜,盗七专门挑选的一条同盗中人少的路线,恐怕就算是吹哨吹尽气,也未必会有人过来救他。
此时,盗七深刻体会到了一点——不作死就不会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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