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袍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续道:“大哥对你有亏,若不是当年大哥对你苛刻到不近人情,你就不会与萧雁裘交好,也不会因此被萧雁裘的利用去拆散唐义林与杜若仙这对有情人,也不至于酿成现在这样的悲剧。”
随着萧尚全的自述,记忆的丝线像秋日的风筝越扯越长,越飞越高。
“大哥,你与若芙师妹交好,若芙师妹又与若仙师妹情同姐妹,能否把这一盆我养的昙花交给若芙师妹,让她替我赠予若仙师妹。”青年时的萧尚奇对杜若仙动了情愫,不禁恳求起萧尚全。
萧尚全面色一沉,他否然道:“不行,人家若仙师妹与唐义林两情相悦,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就别总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人家若仙师妹身上了。”说着将那一盆本来要递给他的昙花又推了回去,结果这一推一接间落了空,“噼啪”一声摔个粉碎。
因此而迁怒于萧尚全的萧尚奇将心中对萧尚全的不满一股脑地说出来:“萧尚全你算什么劳什子大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义父器重你,起初将剑尊剑气剑谱交给你保管,我就想向你借来看两眼,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了,生怕我盗走你的剑谱,防我当防贼般。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这个亲弟弟,这些年我一直疏远你,与雁裘大哥亲近,你不乐意是吗?难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问题。对,你是个正人君子,所有人都对你称赞有加。你还记得我十八岁的时候吗?我为了让我们绿巽席客栈生意好起来罢了,就在饭菜里放了一些可以让客人上瘾的米壳花罢了,你就死咬着不放,还向爹告状,结果爹让你当众责打我,你为了怕剑尊门的师兄弟们说你偏袒徇私,你都没有替我求情,哪怕一句话都没有,只有雁裘大哥替我说话....”
萧尚全截口道:“二弟,你误会了,当年你用南疆米壳花掺在饭菜里吸引客人,但是这种花粉会令人上瘾,简直是毒药,有违我剑尊门门中宗旨与道义,我也是为你好,不想你一错再错。”
捡起地上昙花的萧尚奇置若罔闻,愤然转身,冷冷地说:“够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求你任何事情,我萧尚奇就当做没有你这个大哥,你也别当我是你二弟。”
回溯过往,萧尚全感慨万千,仿佛有许多难以弥补的遗憾因为萧尚奇的离世而彻底尘封在泥土里,他幽幽道:“大哥欠你一个对不起,但是大哥当年不能跟你道歉,因为怕害了你。尚奇,以后大哥会好好照顾仙儿,哪怕她与我们兄弟俩毫无血缘。”
湿哒哒的泪水早已弄湿了这孤寂男子的面颊,但怅惘的心绪就像理不清的丝线堵在心口里散发着深深的寒意,过去与未来,兄与弟总是缺少一道通抵信任的桥梁。
※※※
剑尊门,乾坤阁。
经过一段时间修养的萧遗阳双手可以轻微晃动,但仍然需要坐靠在床上。
“义阳师弟,道阳师兄身体大不如前,没想到你剑尊门也
被净火教的爪牙唐门突袭,昏迷一年有余,师兄甚是担心,道阳师兄听到你遭逢大难,也是担心不已,遣我来蜀地看望你。今日见你气色尚佳,为兄便安心了。不过此次剑尊门大劫,还好你因祸得福,认回了亲生孙儿,又得到了解药救治,假以时日必然痊愈。”满头紫发、精神奕奕的道袍老者捋了捋紫色长须,正色道。
萧遗阳微微颔首,温然道:“是啊,紫阳师兄,你所言甚是,庆幸上天赐我义阳如此佳孙,胤儿这孩子着实天资聪颖,更胜于戊锋、雁麟,此乃剑尊门大幸呀,我年过百岁也该趁着此次机会将剑尊门放手交给这些年轻人掌管了。”
紫阳真人脑子里回想起葛胤当年在逍遥门同时使用道禅两派功法运起朱天雷剑的场景,不由老目烁烁放光,道:“你孙儿葛胤能够同时运用禅道两派功法运起朱天雷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义阳师弟,你是知道的,为兄早早离开山门,自创紫阳派无非是想看破长生,领悟道禅双修之术,可这其中也受了不少歧路,门下收了两名弟子,翠玄子、五玄子,就五玄子痴迷钻研禅道双修,可惜迟迟不得相宜的道侣互修。不过师弟你的孙儿葛胤与你义子之女萧音音男才女貌,又修着不同的功法,不如试试我这道禅双修的法门,为兄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若是能成,也算是实现先祖媾术之宿愿,为日后荡平净火教平添助力。 ”
萧遗阳思忖片刻,坦然道:“师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何必执着于年轻的执念呢,我这孙儿胤儿是断断不会尝试修习禅道双修的。”
紫阳真人老目深处微微一黯,摇首道:“也罢,人各有志,是不得勉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孙儿的人品与德行,出仕入仕,拿得起放得下,拥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胸襟气魄,了不得了不得。”
“孙儿给爷爷、紫阳真人请安。”葛胤来得正巧,他从门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来进来,缓缓道:“爷爷该吃药了,曦儿妹妹怀有身孕便不宜操劳,所以接下来为您熬药与药浴之事就由我与大哥轮流进行。”
萧遗阳望着那碗汤药,眉头微微蹙起,道:“这都是小事,何必要你兄弟二人亲力亲为,你们也忙....”
葛胤截口否然道:“此事虽小,但断不能假手于人,毕竟净火教耳目众多。万一稍不留神,恐有生变。”
紫阳真人向萧遗阳投向欣羡目光,道:“师弟,有如此乖孙在侧,真是夫复何求呀,那老道便去外面走走,等你孙儿喂你吃完药后,我们再好好闲扯。”说着兀自开门离开。
半晌,喂完药的葛胤端着一滴不剩的空碗从房里走出来,发现紫阳真人坐在半月池边闭目打坐。
葛胤恭敬地提醒道:“让紫阳真人久等了,爷爷他已经服用完药了,真人可以进去与爷爷寒暄。”
紫阳真人缓缓睁开老目,答非所问道:“孩子,听闻你曾经入仕为官,得到隆恩眷顾,官拜正二品的知枢密院事,又获封辅国大将军,算得上位极人臣,可你后来竟然选择辞职隐退,这
般胸怀常人所不能及呀。”
葛胤没有讲话,认真聆听,紫阳真人似想到了陈年往事,打开话匣子,感慨道:“我俗名唤张伯端,从小便熟读儒学经典,立志要科举入仕,老道我有幸做到了府吏职位,但是老道我性格放浪不羁,对当时朝廷下达的公文不满,不懂得揣测君意,就一把火把那公文烧个精光,结果我被充军陕南,也让老道对官场仕途看透,后来我干脆弃官学道,拜入逍遥门君阳真人门下,有幸与你爷爷同门访道,你爷爷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身体也极好,年轻时鲜有病痛,记得当时他得了一场重病,硬是不愿吃药,后来老道才得知他这人怕药苦,说来也好笑....”
他一说到此事,便开怀大笑,仿佛过往的趣事涌上心头,他顿了顿,温然道:“我当时与大师兄道阳不管怎么劝,你爷爷就是不愿服药,结果那一场大病硬是给他硬扛了过去,难得今日见他把你熬得汤药喝得精光,这老家伙也有怕死服软的时候,看到如今的他儿孙绕膝,幸福得很呀。”
葛胤动容道:“爷爷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喝药要人哄,所以我会给他吃点山楂缓解药的涩味,令他爽口一些。”
紫阳真人附和道:“也只能你们这些孙子才能哄得了他,他平时对你们的父辈那么严厉,看来这是一物降一物,你和秦飞就是他的软肋,因为你们是剑尊门的未来,你爷爷最担心的就是剑尊门,所以都不愿意让你同我修习紫阳派的道禅双修媾术。”
葛胤婉拒道:“前辈好意,胤儿心领了,道禅双修未必要男女同修,晚辈觉得道与禅应该和前辈提出的儒释道三教合一不谋而合,不管是三修还是双修,舍得亦不舍方能成就乾坤大道。”
此言一说,让紫阳真人对葛胤越加的刮目相待。
“不好,外面有一群官兵闯进剑尊门,指名道姓要找少主你。”令狐晓匆忙而来,急道。
葛胤闻言惊讶万分,便随令狐晓疾步跑到剑尊门大门口。
大门口站着两列穿着皇城司服饰的军士,中间伫立着一名体格壮硕、身材高大的冷峻男子,他手中握着一卷黄帛玉轴。
葛胤认出了那冷峻男子的身份,愕然道:“龙将军阿螭。”
龙将军阿螭温然道:“葛大人好久不见,此次本司是带着当今圣上的圣旨来的,请葛胤接旨。”
葛胤闻言掀袂跪地,聆听龙将军打开圣旨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逢宋辽兵戈再起,辽毁约背信、栽赃构陷,借以陈兵六十万瓦桥关,攻占雄、霸二州,令大宋边境重燃烽火。朕恐大宋河山失陷、百姓受战火侵扰,奈何朝中柱石介甫早逝、无能臣武将敢于虎辽应战。太后为念葛胤履立奇功,有平乱靖边不世之才干,故任葛胤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复辅国大将军、知枢密院文武双职,全权处置宋辽边境六州军政之事,望葛爱卿念国危民生,为国一战,平息兵戈,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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