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城内。
“扈力钦,你到底在等什么,半个多月过去了,为何迟迟按兵不动,葛胤现在每天昏昏沉沉的,紧闭大帐不出,就算他有乾坤石也难以抵挡我唐门半醉就寝散的药力。”脸如冠玉的邪魅青年急道。
这一番催促下倒是让扈力钦微露愠色,他厉声道:“唐柯,我乃大辽靖南王,是此次对战的统帅,你只不过是唐苋与九幽冥王的爪牙,耶律俨是让你等辅佐我,不是让你给我添麻烦。”
“好个威风凛凛的靖南王,虽然唐柯的话不中听,但是所言不虚,葛胤我多方观察确实是中了半醉就寝散,这半个月都是以榻而眠,只是一味防守,无心战事。扈力钦你不如就此出战给他个痛快,这样我好差遣他为我办事。”唐苋负手于背,徐徐而来。
扈力钦皱眉思索片刻,忖道:“耶律俨自从攻陷代州后,留五万精锐之师于代州,自己带着二十五万兵马一路往东南方向,结果在西隆关遭受奇兵突袭,损兵折将百余人,这奇兵是葛胤原来的十五万宋军以及剑尊门沈护所带领的二千多名白兑席弟子,所以我迟迟按兵不动的是在担心葛胤往东十五万人马在何处?”
他顿了顿,续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苍派只剩下一个郗天肃,未曾想他联合葛胤故意与我发难,他依附大夏太皇太后,亲率当年由你唐苋亲自培养的八万大夏风鸣骑兵趁乱攻打代州,想趁机分一杯羹,如今耶律俨骑虎难下,唯有支出五万人马给代州驰援。为了解耶律俨前后夹击之危,我军随后也抽调五万兵马驰援,我打算留雄州城三万,因为对付葛胤只需要二十二万人马就足够,对他也算公平。”他星眸亮起灼灼火焰,仿佛早已按耐不住与葛胤真正的殊死较量。
唐苋见扈力钦以商量的口吻道出自己的思量,低头沉吟一会后,他漠然道:“看来你早就打好如意算盘,我和唐柯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扈力钦缓缓戴上夹在咯吱窝下的头盔,朝着雄州瓮城中的二十五万名辽军,用流利的契丹语发号施令道:“契丹勇士们,请听本王号令,拔里贴带兵三万绕道敌营后方以作策应,萧兀纳亲率先锋部队五万,留雄州城守护后方大本营的三万人等统一听命于唐柯,其余人等随本王拔营不得有误。”
一众二十五万名大辽军士举刀齐声高喝道:“一切听从大王安排。”
扈力钦目视唐柯,讥讽道:“给你三万兵马留守后方大本营,你若是守不住雄州城,我想九幽冥王都保不住你了。”
唐柯隐隐感觉到扈力钦眼眸中透露着深深的轻蔑,他心知多年前自己与葛胤在大理时的交锋,以惨败落幕,他咽了一口唾沫,傲然道:“你别瞧不起人,当年若不是萧虹仙的风鸣骑兵挺身相护,葛胤如今早已投胎为人了。”说着余光以鄙夷之色瞥了一眼唐苋。
微微一怔的唐苋冷哼道:“哼,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怪当年的我作甚。”
浩浩荡荡的二十二万大辽军士鱼贯出城,目标直指据守瓦桥关的近二十万宋军。
时值初冬时节,雄州内外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纷飞的大雪,白雪皑皑,冰天雪地,河流草木陆续结冰。
雄霸二州之间乃陂泽之地,河泊相连,因天寒地冻,悉数结冰,形成一道绵延数百里、
弯弯曲曲的冰上河道,蔚为壮观。
河水湖泊结冰之后也扩大了宋辽双方对战的战场,两军对峙,在这个极其恶劣的环境下,除了对战武艺与兵法,还有耐寒抗冻的毅力。
大辽军士常年生活在极北边陲之地,非常适宜恶劣高寒的气候,而对于大宋军士而言是个磨炼毅力的时候,毕竟这近二十万的宋军都是从东西南北各路各府抽调而来,耐寒毅力更是参差不齐,有近八万人是来自南方潮湿温暖之地,自然不知严寒与干燥为何物。
扈力钦骑于马背,极目望去,见葛胤躺在用帷帐顶蓬遮盖的软轿上,病恹恹的浑然没有来时的英武勃发,但是多疑谨慎的他仍然在观察葛胤身后的一群兵士们,一个个长时间在雪地里呆着身体有些瑟瑟发抖、表现出缩手缩脚的样子。
他得意一笑,敛容大喝道:“葛胤,你这迟迟按兵不动,不就为了等这一场初冬大雪吗?是啊,一场大雪冰封了河道与湖泊,我大辽骑兵就算在厉害,焉能在冰上与你矫健灵敏的步兵一争高下。但祸福是相依的,你也不考虑看看自己的士兵们都是从哪儿来的,一个个冻得身体僵硬,如何能抵挡我大辽虎狼之师。”
躺在软轿上的葛胤用极其困倦疲乏的嗓音缓缓道:“至少这个法子能压制住你的骑兵,也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虽然我中了你的半醉就寝散之毒,但是你我双方之争,争得是兵法谋略。”
扈力钦瞳孔微微一缩,颔首道:“好,那话不多说,既然你要在冰上分出个高下,我便成全你,萧兀纳你领两千步兵上冰湖与之对战。”
萧兀纳应道:“属下领命。”
“大帅,杜藤请缨作战。”身穿重甲、意气风发的杜藤手持长剑主动请缨。
葛胤颔首答应道:“准了,杜司主一定要务必小心。”
萧兀纳所率领的两千名步兵背后皆是背着一块特制木板,举止娴熟地踩着踏板站在冰湖之上,全然没有步履蹒跚之感,反而借着踏板与手持木棍在冰湖上顺畅滑行,如履平地一般,他们还挥舞手中大刀,不停叫嚣道:“宋狗来呀来呀。”
杜藤不紧不慢地走上冰面,浑然没有溜滑之感,眼尖的扈力钦先是一怔,而后发现所有宋兵的靴子底部都安有形似火镰的刃片,如此一来靴子与冰面的摩擦力增大、受力面缩小,反而让宋兵在冰面上行动自如。
扈力钦朝葛胤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饱读诗书的葛胤,我这踏板是长居北国之人的经验,而你这火镰冰靴子倒是别具一格。”
葛胤温然一笑道:“夸奖了,这是冰火摩擦出的魔力吧。”
随着葛胤话语一落,杀声刀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
宋兵穿着特制的火镰冰靴在行走疾步时与冰湖摩擦出四射火花,但是与辽兵的滑板相比,似乎解放了双手,不需要用木棍木竿支地滑行,这两军较量,倒是势均力敌。
萧兀纳手持大刀,身材魁梧,以力大无穷为傲,他生猛地砍向杜藤,杜藤是北冥宫杰出弟子,这一来二去,一直以敏捷身手躲避萧兀纳,有意拖累他,更好像故意在拖延时间。
两个时辰以后,冰湖上的辽宋双方渐露疲态,倒是因为宋兵靴子取巧了,渐渐凸显了优势,占了上风。
杜藤有意瞥了一眼葛胤方向,只见葛胤身披大氅缓缓起身,心领神会的他邪魅一笑,准备反击。
他扬起手臂,内蕴鸿蒙元气的蓝波崭然变成回旋地光波,一撮螺旋状的蓝色光波倏然变成羊角状,冷不防朝萧兀纳袭来。
萧兀纳吓得来不及躲身,手中木棍被余风之劲巧然折断,他失去支点,脚底猛地一滑,倏然沉沉摔倒在地,虽然避过了杜藤这一强大的臂劲,但他身后的数十名辽兵齐齐被羊角状的蓝色光波席卷飘至半空。
随着杜藤手臂一松,那些浮空的辽兵重重地摔在地上,冰湖受此重力而裂开了一个大窟窿,把摔倒的辽兵坠入了冰湖窟窿中。
冰湖先锋之战以杜藤一方胜利而将落幕时,一人策马疾驶而来,扈力钦见状认出了来人是游溪,他心下一咯噔,隐隐透着不安感,问道:“游溪怎么了?”
游溪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对扈力钦禀告道:“大事不好,霸州在三日前被令狐晓所率领的五万大宋骑兵攻陷,同时你们前脚刚走,雄州城便大乱,不知城里何时冒出的五万大宋士兵,他们与北城外的五万宋军里应外合,不断对雄州城发起猛烈攻势,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恐怕眼下雄州城已经被以狄印为首的宋军攻占。”
这个不虞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扈力钦大感惊骇、始料不及。
扈力钦紧拧手中缰绳,默然不语,他紧皱剑眉,陷入沉思之中。
而冰湖上的萧兀纳闻讯骇然,浑然不信,连番质疑道:“不可能,通往霸州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水路,要么官道,这个半个月以来,水路并无可疑船只通过,况且沿路码头都有我军驻守,绝无可能。而官道被我军严防死守,五万大宋骑兵也是浩浩荡荡的兵马,焉能悄无声息地从我眼皮底下溜过。”
葛胤站在大宋军士最前一列,精神大振,一扫原先的困倦疲乏之态,星眸炯炯有神,如夜空中最灿烂最耀眼的启明星。
他正色道:“五千人马乔装成契丹马商、处于宋辽边境的大宋流民,用了半个月时间分散进入官道。至于水路,扈力钦你应该听过秦汉韩信木罂渡河,古人以木罂缻渡军破敌,吾辈自然可以效仿之。雄霸二州之间的一片芦苇洋淀川堑渎沟,葭苇丛蔽,夜时漆黑一片,木罂缻又小巧不起眼、加之以芦苇遮蔽,你们焉能察觉。虽然雄霸二州相距甚远,但是每日十二个时辰有早晚两次河流涨浮,届时激流勇进,自然在两个时辰以后令载人的木罂缻成功抵达你辽军防守松懈的沿岸。”
杜藤嘚瑟一笑,附和道:“短短几日想要东拼西凑出五百个木罂缻简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葛大帅,幸亏你结识了本少主,杜门仙庄的杜康酒畅销各国,宋辽之间有多家制陶老板愿意鼎力相助,也是因为本少主许诺免费赠送几坛杜康酒才谈成的买卖。所以若是到时候凯旋归京,当向朝廷予以我杜家首功啊。”
葛胤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朝杜藤颔首,续道:“最近适逢大雪河水结冰,你们自然会松懈于沿路河道排查,也加速了我仅剩的两千士兵的渡河进度,半个多月我迟迟按兵不动,便是为了暗渡这不到两万的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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