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戊光语气决绝,丝毫无商量的余地,仿佛仇恨与怨怼令他整个性格扭曲变形。
纠结的心境依然在禅舍外的一对父子心中蔓延。
葛贤德对葛胤自是于心不忍,毕竟自己曾经屡次伤害他,人心是肉长的,他又何尝不是。
犹豫不决的他开口劝说眼前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萧戊光,道:“孩子,爹知道你因萧虹仙而痛恨葛胤,可爹对不起葛胤那孩子,你们都是无辜的,都是这场换子风波的受害者,真正该受到制裁的是萧雁裘....”
失望透顶的萧戊光缓缓走到葛贤德身侧,他单手沉沉地拍打着葛贤德的后背,面容狰狞,阴阳怪气道:“呵呵,好,你果然是好父亲,只不过是葛胤的好父亲。既然你选择保护葛胤,那就别怪我出卖你了。”说着双手一收,大声吼道:“独龙大师,萧戊光按照先前约定,将我这个爹亲手送上门给你,你可莫忘记与晚辈的约定,替晚辈斩杀葛胤。”
“哈哈哈,好好,师侄,你以你父一命换葛胤一命,这个买卖值得值得,师伯一向言出必行,只要你引葛胤出来,师伯一定取葛胤项上首级。”
径自从黑夜里走出一人,他一身猩红破旧僧袍,脖颈环挂着颗大饱满的佛珠串子,佛珠串子上刻着梵文字样,一只独目被眼罩遮住,他豪然大笑道:“一德师弟,你应该听说过西域番术定佛印吧,我已经传授给令郎,这样才能光大我禅门衣钵,你可好受?哈哈哈。”
葛贤德闻言惊骇不已,他发现自己周身难以动弹,原来萧戊光前面在手掌心画下梵文字符,覆掌拍打他的背部时,将手掌心的禅学定佛印种入他背后,只要独龙尊者默念咒语,葛贤德便动弹不得,周身环绕的卍字金刚佛圈随着咒语时缩时松,如紧箍圈一般。
“孩子,你为了能够除掉葛胤,竟然连生父都敢出卖.....”葛贤德恍然大悟,瞠目圆睁的他眼含失望与痛心地凝视着萧戊光。
萧戊光被这目光一望莫名心生忌惮,他避过这个眼神,唇角噙笑道:“呵呵,生父又能如此,还不是心心念念着别人,我与葛胤的仇恨不共戴天,既然你不愿意选择我,那我为何要与你上演虚情假意的戏码。”
“咚咚....”
雪岩禅寺的钟声悄然敲响,宛如这钟声敲进了父子二人的心中,两人不由悚然颤栗。
一道黄符随着阴风嗖地从窗棂中吹入禅舍,使得禅舍的烛光骤然一熄,黄符乍然爆射出数道金澜,金澜凝成窈窕人影。
“神仙姐姐....你终于来救裘裘啦?”
原本心生顾忌的萧雁裘不知哪来的勇气定睛端详后,惊喜万分,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灿然一笑道。
唐苋撕下贴于香肩上的一道隐形黄符,凝聚的人形才显得越发清晰真实,她从袖口里掏出金疮药扔到萧雁裘身上,冷冷地说:“别叫我神仙姐姐,我可担当不起。要不是看在你是那人的老爹,我才懒
得管你们的事情。老小孩,拿这个涂一下身上的伤口就不疼了。”说罢不耐烦的她兀自准备离开。
“神仙姐姐,这个好吃吗?怎么打不开,裘裘不知道?”心智如五六岁孩童的萧雁裘上下倒腾着手中金疮药,纳闷道。
唐苋闻言有点头大,她摁了摁脑门,轻吐出一口浊气,挣扎一番后选择妥协,道:“罢了,算我欠你的,葛胤。”
她上前拿出药瓶将木塞拔出,一边上手在他脸上手臂上涂抹轻揉,一边介绍使用方法,耐心道:“这不能吃,哪里疼就把这个拔出来,将药粉倒出,沾点水,朝脸上痛疼处涂抹,再轻轻揉一下,让药力在你身上化开。”
萧雁裘虽然被触碰了面颊上的肿青之处,像个孩子似得,惨叫连连道:“疼....疼.....”,但是他仍然对面前外冷心热的墨绿女子心怀感激道:“你真好,神仙姐姐.....”
唐苋没有理会他,一直在为他上药涂抹,半晌之后,萧雁裘这个机灵老小孩突然甜滋滋一乐,试探性地问:“神仙姐姐,你对裘裘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葛胤小哥哥....”
这一句足够洞穿人心,刺透她的心房,她手上的动作怔然一滞,羞涩之态瞬间跃然娇颜。
她眸光闪烁,故作轻慢之色,道:“你个老小孩肯定是装傻充愣,连男女之情的喜欢都知道,喜欢装傻卖乖这一点,我看葛胤是遗传你,自己好好涂,本门主不伺候了。”说着慌张转身。
“什么男女之情,我也喜欢葛胤小哥哥,但是听哥哥姐姐们说小哥哥只喜欢一个叫苋儿的姐姐.....”委屈的萧雁裘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让唐苋不开心,不禁自责地喃喃嘀咕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唐苋芳心莫名乱颤,仿佛那一声喜欢像是那清俊青年亲口对自己说得一般,她不知所措的秀掌紧张地放到小腹旁,双掌指尖互相抠揉着。
萧雁裘见唐苋要离开,心生担忧的他不禁急道:“姐姐,你既然和裘裘一样喜欢小哥哥,求你保护他好吗?不要让那个坏蛋哥哥欺负他好吗?”
是啊,喜欢此人就要保护所爱,这是天真孩童最直接最粗暴的想法,为什么偏偏自己老是担心让别人发现自己对他的好,何苦自欺欺人。
五月初四,雪岩禅寺的院门外有一清俊青年专程到访。
他伫立院门外,沉默许久,隐隐流露着担忧之色的他回想起,早上自己在金霖镇询问鸳鸯池如何走时,听客栈掌柜与小二的对话。
“掌柜你晓得不,前日,有个不孝子当街狠狠虐打自己痴傻的老父亲,可怜他的老父亲不但脑子痴傻,还不良于行。”
“怎么有这么狠的人啊,哎这种人就该遭雷劈。”
清俊青年无意间听到了两人对话,不禁激动万分,连忙问道 “敢问两位,你们方才所得痴傻老者被不孝子虐打,那不孝子可是白净瘦弱,他的父亲是不是坐着
轮椅?”
一脸茫然的小二回答道:“是啊,公子如何知晓,而且那老人家还称自己叫什么裘裘。”
清俊青年灿烂一笑,心头一阵狂喜,急道:“那后来他二人去哪里了?”
小二甚是热忱地回答道:“还好后来来了一位相貌美丽的女侠狠狠地教训了那不孝子,不孝子对那女侠很是害怕,还一直唤女侠为仙儿...还是虹仙,他们全部都去雪岩禅寺拜访桑杰上师。”
“嘎吱”一声,院外禅门突然被里面的喇嘛打开,也把清俊青年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
友好的喇嘛用蹩脚的汉文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是在找人吗?”
清俊青年拱手道:“在下葛胤,有事求见贵寺桑杰上师,能否请小师傅通传一声?”
喇嘛将葛胤迎进了禅院内的九座印度佛塔之间,开口道:“施主在院内稍等片刻,小僧这就去向上师禀告。”
葛胤见喇嘛离开后,便开始东张西望,打量四周环境,隐隐感觉九座印度佛塔响起似有若无的梵音,声音极小,听不仔细。
他俯身一瞧,原来自己不经意间走到了禅院最中心的雪岩磐石位置,总觉得从磐石上传来一股强烈的热感,向穿靴的双足传来一股火热的灼烧之感,等葛胤走出雪岩磐石的位置时,前面的所有感觉全部消失。
“施主,上师有请。”喇嘛去而复返,双手合十道。
葛胤跟随喇嘛进入一间供奉着诸天神佛的大殿内,蒲团上坐着一位光头喇嘛,他头戴班沙帽、身披赤色乌日哈木吉,上下唇蓄着八字短须,年纪大概只是刚过而立之年罢了。
当葛胤正眼看见那桑杰上师真容时,不由一怔,喃喃道:“丁司....杰.....”
这让人惊讶的是这年轻的桑杰上师竟然与逍遥门丁司杰长得一模一样,犹如双生子一般,葛胤虽然与丁司杰只有几面之缘,但他从不看走眼,心中登时疑窦丛生。
“小僧是雪岩禅寺住持桑杰,阁下真是大名鼎鼎的乾坤之子葛胤葛施主吗?”
桑杰上师神情淡然,讲得一口流利的汉文,他不禁开口发问道。
葛胤徐徐缓过神来,哂道:“乾坤之子不敢当,区区葛胤罢了,此次在下不请自来,贸然到访,是来寻找在下的父亲,家父被仇人所擒,一路打听下从路人那获悉,家父与仇人一同进入了贵寺。”
桑杰上师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喇嘛,与之用藏语小声交谈了一番后,淡然回应葛胤道:“近日到访禅院的信徒与贵客众多,我们需要深入了解才能给施主准确答复,施主今晚可留宿于此....”
葛胤莫名感到忐忑不安,当即截口道:“多谢桑杰上师的好意,在下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必麻烦了。”说罢他拱手答谢后,徐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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