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你惹不起

第二卷 尸变巫楚 第273章 熊章

    
    四野枯焦,楚征安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往前跑,在他身后,山匪模样的众人紧追不舍。楚征安的箭囊里只剩最后一支箭,血顺着额头流进他眼睛里,前方的道路模糊起来,耳听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征安咬着牙,用沾满血污的手拔出腰间佩剑,“铮”一声利刃锋鸣,他握剑回身,振臂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紧跟身后的人不及闪躲,被尖刃深深划开皮肉,一声微响,鲜血喷涌而出,洒了楚征安满脸。楚征安借着挥剑的力道顺势转身,继续往前跑。
    快撑不住了,失血太多,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
    又翻过一个小山包,楚征安气喘吁吁停下来,前面是个悬崖。悬崖不高,跳下去不会怎样,但下面就是奔涌翻腾的大河,不知隐藏着多少暗礁。
    他无路可退了。
    楚征安剑指前方,定睛看清最前一人,那人左眼戴着眼罩,楚征安迎上前挥剑朝他右边脖颈砍去,独眼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没挡住,当场倒了下去,被后面一拥而上的土匪踩在脚下。楚正安一剑隔开左边袭来的匕首,将长剑捅进一人腹中,还未来得及抽出,就见一斧直朝自己小臂砍来,楚征安抽剑的同时侧开手臂,但肋下又中了一刀。
    楚征安杀红了眼,他记不清自己受了多少伤,他觉不出来疼了。
    一个个土匪在眼前倒下,马上就有新的补上来,明明是六七十人,却好像杀不完一般。楚征安向后一跃避开一拳,却没有触到坚实的地面,失重感让楚征安意识到,自己这是跳下悬崖了。
    楚征安“砰”一声没入水中,他在冰冷急流中沉浮呛水,望着上方崖顶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匪众,他心里觉得痛快。匪众的身影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楚征安的知觉,在意识被汹涌波涛一道卷走之前,他费力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长剑。
    “到此为止了吧……”
    意识断续模糊,往往是刚睁开眼,又马上昏过去。他好像撞上了礁石,他好像被谁背起来,他好像看到一个蒙眼的男人。
    楚征安陷入长久的梦中,他梦到他平安回京,儿时的玩伴,也就是当今圣上为他接风洗尘,赐他荣耀;他们把酒言欢,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就像自己带兵离京前那样……
    他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入眼是褐色的屋内横梁,灼热的疼痛重新占据身体,他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又回了人间。
    他想抬起手臂,结果刚动了一下,就连着胸腹一起剧烈疼痛起来,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醒啦?”温和的男声低低响起。
    楚征安全身上下缠满纱布,勉强转动脖子,他看到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端坐在红木椅上,手中瓷杯杯口散出袅袅雾气,那人一张脸隐在雾气中,眼上覆着一层白绫。白衣男人吹了吹杯口,站起来慢慢走向楚征安,一双手在他脸上摸索,摸到嘴的位置后,男人轻轻抬起楚征安的头,喂他喝水,“你睡了足有五日。”
    楚征安看到对面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自己的剑与盔甲,他犹疑地张了张嘴,出口却是,“救命之恩,在下定当报答。”
    那人对着空气笑起来,“阁下不必客气,”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楚大将军。”
    第二话
    白衣男人名叫林清眠,乃是一位算命先生。据他所说,五日前他骑着毛驴正准备离开村子前往市集,途径河边时,毛驴停下不动了,赶不动也不回头。这驴陪伴他多年,林清眠当即下去察看,细细摸索一番,他在驴蹄子边摸出个人来。
    楚征安修养了足有一个多月,他身体好,此时身上伤口都已结成狰狞长痂,他坐在林清眠的小院里细细擦拭手中长剑,林清眠坐在棋桌前喝茶,因为对方看不见,所以楚征安毫不顾忌地打量着他。
    林清眠年轻,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这人每天不定时去街上给人家算命测风水。楚征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仰仗一个算命先生生活。至于是如何识出他楚将军的身份,当时的林清眠背着手摇了摇头,说这得等到他伤愈之后才能告知,所以最好乖乖养病。楚征安重伤之下手无缚鸡之力,觉得对方如果想害自己,不必兜这么大圈子,所以索性安心静养。
    楚征安将长剑收回鞘中,轻轻放下——他觉得是时候了。
    “先生。”楚征安轻声唤他。
    林清眠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冲着空气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首先,普通战士的铠甲,胸部的甲片都是上片压下片 ,腹部的甲片都是下片压上片,以便于活动;而你的铠甲胸前、背后未缀甲片,其上皆绘几何形彩色花纹,所以你是个将军。”
    楚征安点点头,“其次呢?”
    “其次,是你的剑,剑鞘有金丝缠绕,其上坠饰珐琅,剑首中央饰涡纹,剑格材质是玉,摸上去触感温润细腻,价值不菲。这样贵重的剑,本应是装饰之用,或者朝臣上朝佩带以显示尊贵。”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本应是玉的剑头部分却做成了铁,加之剑身中央的玉触感冰凉,我猜测那不是玉,而是更坚硬轻便的玳瑁。”
    林清眠放下茶杯,摸索着朝他走来,慢慢在他身边坐下,“我记得当今圣上登基大典时,曾赐护国将军一把特殊的剑,我虽未亲眼得见,但像将军你这把贵重却不合礼制,但相当实用的剑,应是圣上所赐。”
    楚征安继续点头,“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只待在小村子里?”林清眠哈哈一笑:“将军这么厉害的人,不也被山贼打败了吗?”楚征安被怼得无话可说,他养伤期间无所事事,整日寻思这山贼一事,本来圣上派他来剿灭山贼,他还觉得小题大做,完全没有必要,杀鸡焉用牛刀,可这一趟下来,别说杀鸡,刀差点都没了。
    大门一声响动,打断了楚征安的思绪,是趴在大门口偷看他的小孩子一哄而散,自打自己能挪到院子里后,同村的小孩就不太爱来找林清眠玩了,而是趴在门口偷偷观察他,想想也是,自己现在脸上都是痂,被当成怪物也没甚稀奇。
    林清眠听到响动,叹了一口气,接着慢慢摸索出去,楚征安能隐隐约约听到他跟那些小孩在说话,他竖起耳朵,只能听到类似“不可怕”“英雄”“很厉害”之类的词。楚征安缓慢起身蹩进屋里,不必再听了,他心里有数了。
    第三话
    此次离京,他只带了一百五十青缨军,他的青缨军训练有素,都是战场上跟他冲锋陷阵的兄弟,本来他想入夜之后带兄弟们冲进山贼大寨,谁知山贼竟提前发现了他们。箭上点火,赤海一般从山寨内涌出,青缨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撤退,山贼追出来,青缨军寡不敌众,且打且退,退到最后,只剩了楚征安一人。
    据说那时正好有某个山头的土匪带着兄弟们来给某位当家祝寿,所以当天人格外多,寨子大且闭塞,住了很多天外面也没人知道,本来打算第二天好好操办,结果这时楚征安来了。
    撤退之际,楚征安命令自己的副将骑上最快的马,快马加鞭回去报信,现在已过一月,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又过几日,楚征安能拖着腿慢慢遛弯儿了,同村的孩子也不再那么惧怕楚征安,经常来这小院子里玩儿。林清眠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一双巧手,能做出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名叫石富的小男孩吸着鼻涕,坐在林清眠腿上,看他做一个草编蝴蝶,石富眨巴着大眼睛悄悄问林清眠:“那边的楚哥哥,真的很厉害吗?”林清眠微笑,也学着石富的样子悄悄说:“你自己去问不就知道了吗?”石富生性腼腆,怯怯的不敢过来。
    楚征安坐在石阶上晒太阳,闻言睁开眼,“小孩儿,你记住,想成为厉害的人,首先得心怀正义。”石富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倒是林清眠看起来饶有兴致:“那楚……大哥,你心中的正义是什么呢?”楚征安答得不假思索:“保家卫国,荡平敌寇。”林清眠点点头赞许道:“不愧是楚大哥,一腔豪情壮志,怪不得深受百姓爱戴。”
    林清眠此言非虚,楚家三代为将,英勇忠烈,楚征安更是从小陪伴当今圣上,荣耀非凡。楚家家风宽厚仁善,男人们上战场,家眷们便逢节施粥济贫。
    “楚大哥,在下斗胆,敢问您求的,究竟是正义,还是荣耀。”大抵从来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楚正安愣了一下,“我?我当然是为正义。”林清眠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派头,笑容却慢慢落下来:“若是为了正义,为何楚大哥您,从未提起百姓半字?”楚征安想反驳,可是心底里又觉得林清眠没说错,正是思索纠结之时,院门被径直推开,来人乃是一位戴眼罩的汉子,据说是年轻时好斗,斗殴时被人捅伤了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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