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再说那雷雨亭,自到了云翠山,使人拜呈门帖,并奉上金银珠宝,求见玄清真人。那真人正在清修,闭关未出,算得有要人来访,便使执事且收留诸人,暂住道观偏厢客房。每日由道童领一纸符印烧化,和水食之。时光飞快,光阴如箭,过了七八日,那雷雨亭病情稍减,人也精神许多。而雷豹则整日在山林里习练武艺,却待报仇。一日傍晚,那真人出得关来,唤道童召见雷雨亭。
雷雨亭听闻真人召见,忙谢了道童,便请道童引路,径直穿过灵官殿,绕向三清正殿,来到真人住处。见那真人仙风道骨,却非凡人。便执弟子礼,纳头拜谢言道:“蒙上仙救治,弟子无以为报,略备得些金银钱物,聊表心意。待弟子回府,另差使门人运来木石砖瓦,再遣些工匠人等,好生修葺宝殿,以宏山门功德!”
那真人见雷雨亭入见,吩咐道童上茶,然后言道:“居士善心,贫道心领。山野草泽,不烦居士操劳。我观居士命途,当有灾厄临身。居士身处庙堂,福荫匪浅,然戾气太甚,权欲熏心,此乃为祸之道也!不如就此罢去官职,随我隐避山林,却得正果之身!”
雷雨亭回言:“非弟子念恋红尘、贪图富贵,奈何丧子之痛无以去怀。此事未结,终不能成清净之人!却待弟子报了此仇,再来追随仙道,望上仙降恩,许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自来宝地受戒修禅,再无杂念。”
真人一展拂尘,言道:“道法自然,不可强求。居士命数,丧子伤身,妻夺夫命。此番回去,终将灾祸临头。凡事清心寡欲,以德自养,不可逆天行事,却致祸乱由心。”
雷雨亭拜揖再道:“上仙法旨,弟子铭记于心。”便辞了真人,带上家眷属从,回济州去了。那雷豹前几日在山林中练武,偶见两熊互斗,悟得一套拳法,刚猛无比,自命为:“霹雳熊掌”。眼见距总擂角逐只剩三两日时间,便催车驾快行,单等着在擂台上耀武扬威,报这杀兄之仇。
马疾车快,不一日便到了济州。雷雨亭吩咐随从诸人先回府邸,自己便到知府衙门,也好向钦差复命。因事行急促,未行传报,衙门并无准备。但见知府突归,皆手忙脚乱。雷雨亭也不多言,径直来到衙门正堂,只见师爷东郭亮一人在批阅公文,心中纳闷,便问道:“为何不见钦差大人?”
那师爷自得钦差赏识,这府衙诸事俱经其手,故僭职从事,公文书令,概由其裁断,州县官僚虽有不满,亦不敢多言。而钦差大人自在那彩云阁快活,并不过问府衙之事。东郭亮此时正专心致志思量公务,并无觉察知府归来,只当是书吏相问,头也不抬,只是随口言道:“钦差行藏,且是你等窥知?”
雷雨亭大怒,喝声道:“知府印绶,又岂是你等当用?”那师爷听了一惊,方知知府归来。赶忙从座位上下来,请知府上座,诚惶诚恐的谢罪道:“恩相归来,未知远迎,卑职愧疚难当!”雷雨亭扫视府衙左右,言道:“同知、通判何在?”
那师爷低着头,禀报道:“同知、通判诸位大人,因钦差钧令,各地察视粮草征集,外出未归,衙门只留卑职一人署理。”雷雨亭冷笑道:“看来师爷颇得钦差赏识?这州府大事皆由你来裁决,想必一切安好,并无差池?”
师爷一头冷汗,赶紧回言:“卑职朝思暮想恩相,凡州府大事,不敢擅专,等候知府大人归来再作定夺。恩相所嘱之事,卑职未有一丝懈怠。时时注意,处处留心,那辛赞一家,暂无动静,不过听说辛赞已病愈,和州县豪绅多有联络,恐有事变!”
雷雨亭言道:“此事今后再议。老夫归程急促,未及书文传报,尚无面见钦差,烦劳师爷通报,我自有要事相商。”师爷心中不安,那钦差此刻应该正和四夫人厮混,便言道:“钦差自恩相走后,专好游冶济州风景,不知去处。但其暂居驿馆,日落必归。容卑职问探消息,再与恩相报知。”
那师爷遂出门唤得心腹,俱言知府归来,我且拖延一时,请钦差和四夫人急回。那师爷安顿完毕,复回堂内,设计拖延。把济州近日之事细细禀报,并密谋残害辛赞一家。再说那千户和四夫人听得消息,颇感意外,本以为雷雨亭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却见他突然归来,并安好如初,一时慌了手脚,只得急忙分别,各回住地,日后再作计谋。
过了一俩个时辰,东郭亮料定千户归回。便和雷知府登那驿馆去了,进得驿馆,千户刚刚归来,尚无换上官服。乃仍着便衣素服和知府相见。雷雨亭言道:“卑职蒙钦差福祉,那仙道略施符印,便身体安愈,挂念州府公务,不敢稍作停留,星夜赶回,特来钦差处问安!”
那千户言道:“雷知府吉人自有天相,实是朝廷之福、百姓所愿!此去翠华山,车马劳顿,在下就此备些薄酒,为知府大人接风洗尘!”师爷在旁帮腔道:“雷大人心系朝廷,平时操劳州府大事,今日钦差有请,乃代天赐宴,实是庆事!当贺喜大人!”
雷雨亭本想拜见完钦差,就回府看待老小。却被钦差宴请,不好推辞,只得言道:“钦差抬爱,卑职岂敢不从!”于是师爷吩咐公人,备得好酒好菜,三人就于驿馆当中饮起酒来。
酒过三巡,雷雨亭见时机成熟,思行构陷之计,乃言道:“我闻师爷禀报,州县粮草征集缺口甚大。细想非州县官员办事不力,乃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煽动民变,教唆豪绅对抗公衙,实有叵测之心,愿小千岁明察!”
那千户因粮草难以备齐,正是烦恼,听知府之言,顿然恼怒,言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违抗圣命,公然私结乱民,坏我朝廷大计!”雷雨亭不动声色,慢慢言道:“举这济州上下,何人有如此胆量?又有何人能号令乡绅、煽惑乱民?”
千户一听,已猜得八九分,这雷雨亭报仇心切,怕是要嫁祸于人。于是言道:“知府所指之人,莫非是朝散大夫辛赞!”雷雨亭回言:“小千岁明察秋毫,这辛大人称病不拜,诈病不领钦差钧命,实是抗拒朝廷,与乱民同流,有意坏我军国大事!”
千户言道:“辛赞乃地方大员,朝廷命官,不可轻便问罪,知府之言,可有确凿证据?”雷雨亭趁机言道:“卑职虽和那辛赞有杀子之仇,但绝不敢因私废公,贸然构陷朝廷命官,如无实据,岂可在钦差面前乱言?”
千户自饮一杯酒,言道:“若证据确凿,本将军绝不会手软,定要那辛赞自食恶果,人头落地,知我朝廷威严!”雷雨亭道:“卑职虽因病去那翠华山,但念朝局艰危,仍留心州府大事。乃派人暗中调查,得知那辛赞孙女夭亡是假,乃有门人遣送出城。且途中杀死客栈掌柜灭口,后依附山贼,山阳县令刘知吾抓获一名贼匪,贼匪现已全招,有口供为证。那客栈酒保、小二俱为人证。可见辛赞早就勾连盗匪,有叛逆之举。”
千户听罢,半信半疑,乃问道:“既是辛赞所为,则必使其当面认罪。那辛赞门人可曾抓获?由他指证,则辛赞无以辩白!”雷雨亭言道:“那门人武艺高强,又与匪寇勾结,被他逃脱,尚未归案。不过辛赞为人狡诈阴险,早坏不轨之心,现铁证如山,可先缉拿下狱,严加审讯,则必水落石出。”
千户言道:“既无归案,则如何证明是辛赞门人?虽有贼匪口供,却无实证;那酒保等人只见掌柜被杀,却如何证明是受辛赞指使?辛赞乃朝廷命官、士绅领袖,朝中有不少故旧,如妄下结论、草加定罪,必使朝野议论,如若无罪,则你我不好收场!”
雷雨亭见钦差心中存疑,便进一步说:“那客栈酒保小二不识辛赞,有一人则识得辛赞,且可当面指证。小千岁可曾记得?将军初临济州,有意抬举辛赞,授其总领粮草督办,提征军需正使,他却诈病推托,乃称孙女突然夭折,可据产婆作证,辛文郁夫人所诞并非女儿,乃一男丁。若无异心,何用瞒骗将军?”
千户道:“那产婆何在?”雷雨亭言道:“事发之后,辛赞怕事情败露,于是派管家前往那产婆处,给了纹银五十两,让其好生保密,又恐其口风不严,乃安顿到金乡亲戚处居住。卑职使人四处查找,终于在金乡县化雨镇找到那产婆,那产婆不经盘问,俱已招供,卑职已密令金乡县令,严加看管,随时可调遣为证!”
师爷见证据确凿,辛赞难逃一死,便乘机献言,落井下石,乃言道:“辛赞不依朝廷政令,诈病戏弄钦差,罪无可恕!如不除他,则这济州粮草,断难筹集。”见千户不言,仍然迟疑,乃道:“听闻辛赞现病已痊愈,可召他再领提征军需正使,如不领命,则其叛逆之心昭然若揭,可速除之。如若欣然领命,则事或有别情,再详加调查,然后定夺。”
钦差听罢,略一思索,乃言道:“师爷之言,甚是有理。如此则那辛赞奸佞难以遁形,我等也进退有理,可以从容应对。”于是商定便按师爷计谋行事。三人又饮了一时酒,那雷府张管家奉大夫人之命,来接雷雨亭归府。雷雨亭病情稍好,也不敢多饮,乃拜辞了钦差,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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