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江王府 琼华苑
赵太妃一身华贵的齐肩圆领大蟒服,深绯色霞帔,头戴点翠金凤冠,端庄典雅,衬得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红润,虽已经三十有七,但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还是极为出色的美人,弱柳扶风,身娇体弱,我见犹怜,却通身端庄优雅,气质高贵。
此刻她正在案前描摹字帖,宫女在一旁磨墨,那笔尖在白色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游走,屋内散发着淡淡的书墨香。
“娘娘,王爷来了!”这时候,院子外的侍女玉盏走了进来,道。
赵太妃听罢,心头一喜,即刻放下笔墨,抬头,便见姬煦已经走了进来,双膝跪在地上,道,“母妃,儿臣回来了。”
“煦儿,快快起来。”赵太妃弯腰扶着姬煦起来,拉着他坐在紫檀木椅上,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道:
“你瘦了些。”
姬煦笑了,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儿臣就算轻了一两她都能看的出来。”
赵太妃也被他逗笑了,问道,“在南方一切还顺利吗?”
“母妃放心,一切皆好,方才已与皇上述职。”姬煦细细回答着母妃的每一个问题,最后问道,“母妃这些时日在府里可好?身体可好些了?”
赵太妃自小体弱多病,身子骨极弱,终日缠绵病榻,依靠药物续命。
赵太妃道,“母妃很好,你在外就不要记挂我了,一定要做好皇上派给你的任务,不要让他失望。”
看着自己的儿子重新振作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终日消沉,不问世事,她欣慰不少。
她的儿子向来优秀,不应该像以前那样消沉堕落,任由外界误解他。
姬煦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桌子上的两个茶杯,其中一杯还冒着热气,可见刚刚有客人来过。
茶水的清香传来,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是他最讨厌的茶,却是那个人最喜欢的。
赵太妃察觉到了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桌子上某处,心里咯噔了一下。
“煦儿……”她开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姬煦打断。
“母妃,御医说过你不能喝茶的,这与你喝的药物相冲。”他淡淡的说道,语气平淡教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你放心,母妃没有喝,刚刚有客人来过,是给客人准备的。”赵太妃松了一口气,温和的笑道。
那个人又来了吗?姬煦在心里冷笑,他们以为能瞒得住他,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母妃着急让儿臣回来,可是有要事?”
赵太妃看了看,示意左右的人先下去,直到屋里只剩下他们母子,她才道——
“皇后娘娘又在替你物色王妃了,还拿来让母妃看了,母妃只说等你回来再看,我做不得主,你也知,皇后向来视我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皇后如此关心你的婚事,必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母妃担心你不知情,到时候不知如何应对,被迫应承了,将来反而束手束脚。
所以偷偷派了冯姑姑日日在正阳门外守着,抢在皇后娘娘找你之前,先让你来我这边,与你交代一声,你左右要小心些,已经拒绝过皇后数次了,这次的人是梁太傅的嫡孙女梁汝南,那梁太傅你也知道,三朝元老他是太子太傅,也曾经是皇上的太傅,德高望重也深受皇上的器重,你若还是不想,只怕这次会麻烦一些了。”
姬煦听了,脸上露出淡淡表情,道,“皇后娘娘还是没有放弃啊,一直想往我身边塞人,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皇后母子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他真的有那个本事威胁到太子的皇位吗?
“煦儿,苦了你了,都是母妃没有本事,害都是母妃的错……是母妃无能……”说着,赵太妃便落了泪,自责道。
姬煦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道,“母妃,这怎么能怨你,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些要害我的人!儿臣对权势并无执念,但若要用权势来保护自己在意之人,那儿臣便要将这权势收入囊中。”
“煦儿,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赵太妃看着姬煦的眼睛,她发现她这儿子与以往相比,不知不觉大有不同了。
姬煦顿了下,点头,道,“是。”
赵太妃顿时拧紧了帕子,倾身,问道,“是谁家的女儿?”
看出自己赵太妃的紧张,姬煦笑了,便安慰道,“母妃,你放心,儿臣喜欢的人你也会满意的。”
“煦儿,母妃并非怕你喜欢卑微女子,只怕那样的人与你在一起,以你的身份,你再如何保护,她也会受伤痛苦,若喜欢的真是这样的人,就放了人家吧。”赵太妃叹了口气,道。
儿子的身份不寻常,自然喜欢不了寻常的人。
“儿臣明白,母妃放心,她不是卑微懦弱之人。”姬煦岂会不理解赵太妃的担忧,前有狼,后有虎,现在这宫里多少人上上下下在看着他,他身边若多个那样的人,只怕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给母妃看看吧,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你在我面前说起一个女子。”那丝温柔缱绻,也是过去从未见过的。
姬煦望着赵太妃,道,“母妃,儿臣要身边之人一世无忧,免受伤害,恰当的时候,儿臣会领她与母妃见面的。”
赵太妃放下心来,道,“那母妃存着的那些珍宝玉器,就有人可以送了,但愿你能早些领她来见我。
又与母妃说了几句,姬煦才起身准备离开。
“王爷,皇后娘娘身边的雪丽姑姑来了,正在大厅候着。”然而,他才走出琼华苑,便见无名正在外面候着。
当姬煦第一只脚迈进裕江王府的时候,皇后就知道他回京了。
姬煦脸上平静淡漠,眼中却冷若冰霜,皇后盯的越来越紧了,他道,“本王这就去。”
随雪丽到了长春宫,还未进去,便听到一阵优雅的曲调,抚的是一首《高山流水》。
皇后坐在凤椅上,微微点着头,脸上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正坐在殿中央抚琴的女子,穿着一件桃红色宝相花缠枝银丝纹褙子,里面是月华色纱缎小竖领中衣,衣襟处绣着精致的梅花图案,下头则一条长裙,裙摆的银线纹样熠熠生辉,那青葱白的十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划过,肌肤莹亮如雪。
姬煦走进来的时候,那曲子刚好戛然而止,却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效。
“煦儿来了。”皇后见到姬煦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那弹琴的女子转过身来,见到姬煦,顿时有片刻的失神——
他有着一张俊美如画的脸,淡雅如雾的眸光里闪烁着星辰,一袭明黄色蟒袍裹身,显得风姿奇秀,神韵不凡。
她曾经数次远远见过裕江王殿下,只知他样貌超然,却不知竟如此精致完美,风华绝代。
直到姬煦向皇后请安,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红了脸。
“这是梁太傅的嫡孙女汝南,梁老夫人前来宫中面圣,本宫见了汝南,实在喜欢,便留在宫里用了晚膳再走。”
梁汝南躬身,姿态柔美,道,“见过王爷。”
姬煦淡淡点了点头,“平身吧。”
“你来的正好,汝南与你母妃一样,喜好诗词歌赋,还出过诗集,京中人人称道,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秀才,刚才还现场做了一首呢,本宫读来韵味留长,再三回味,你来看看。”
说着,两个宫女便将梁汝南所作的诗歌拿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风入松
听风听雨到天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由梁汝南莺声燕语般的声音娓娓读来,又更增添的一丝韵味。
只是,她在读的时候,姬煦有些出神,待皇后问姬煦觉得如何时,他眼中甚有片刻迷茫,稍顿,才道:
“梁家小姐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果真是女中翘楚。”
听了姬煦的褒奖,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梁汝南则微微红了脸。
“既然煦儿欣赏,那汝南便将此诗送与他吧。”皇后趁机做起了中间人,让梁汝南将此诗赠与姬煦,梁汝南便掏出自己镌刻的印章,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号:昭瑢,红色,宛如一朵小梅。
说完诗词歌赋,又聊到了琴棋书画,这梁汝南确实不是绣花枕头,梁太傅自她三岁起便请了师父专门教她,她可谓从小饱读诗书,与皇后聊到兴致高之时,又画了一副兰菊图,两人的声音慢慢地远了。
姬煦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时而温婉柔和的眼神如春日里的风,时而不屑的眼神似冬日的寒冰,还有那不卑不亢,柔婉动听的声音说话时,有理有据,铿锵有力,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柔弱纤细的外表下是一颗坚定刚硬,不屈不挠的心。她时而古灵精怪,时而温婉端庄,时而妩媚动人,时而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女子,才让他觉得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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