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是带血的彩虹

    
    在北方这座城市，初冬已经颇冷，但是唐大树和陈思的关系却在升温，不过也仅限晚上在操场上走走。在比较正式的场合，陈思是绝对与唐大树保持距离的，这也是他的遗憾。本来么，泡妞就是个辛苦活，哪有这么容易的？
    当然两人的关系在高职班的球队已经不是秘密了，因为每逢唐大树踢球，陈思总会在场边助威或者看书。时间久了，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人家两人总有点关系。
    得益于男生们年龄的增长所导致的课余活动的丰富，以及唐大树足球水平的耀眼，现在周末足球赛时总会有一两个主力队员缺席，唐大树也总是第一时间被想到和找到补充，所以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小高|潮。前生最期待的运动和最想做的事都一一得到实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快乐的？
    又是一个周六。唐大树早早地和同伴们来操场排队。四个年级几十个班级，总会有一小撮人喜欢踢球，不早些排队就只能作旁观者。从前的唐大树因为做替补的时间长所以没有特别的感觉，现在就印象深刻了。
    天气有些阴冷，昨夜里还下了场小雨，所以没有多少人踢，这又是一个意外。人不多，光凭高职班凑出的七个人根本没法踢大场，只能在场边踢小场，用砖头权当球门----这是球场上常见的作法。而且七个人太少，不对称的人数会严重影响水平发挥，一般来说，这时候需要引进外援。
    “陈思，我们差人，你要不要来踢球啊？”热身时，唐大树有一搭没一搭地撩她，球队的几个男生都呵呵地笑。
    男女生混搭打篮球有，在一起踢足球的情况从来没见到过，要怪就怪足球看起来是一种比较粗野的运动，淑女们肯定不愿意和一群臭男生在场上飞奔，那太掉价。当然，如果真有女生下场，哈哈，将会是男生们难得的福利，特别是陈思这样的美女。
    陈思肯定是不会参加的，唐大树也没指望她来，只是撩她而已。感情，可不就是在这一次次撩人中得到升华的吗？至少唐大树是这样理解的。而且逗逗她和她说说话，也是在众兄弟面前给自己长脸的行为。毕竟，球队里光棍太多，不是谁都像他那么有福气还能找到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即使是还没确定的。
    陈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其他人都起哄着吆喝说：“来踢啊！”
    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知心的兄弟！唐大树笑嘻嘻地看着她羞涩地笑，这种场景很甜蜜。
    小场至少需要单边三人，但会很累；单边四、五个人才正好，比较能够锻炼技术。像这样七个人的确实不协调，还非常增加防守一方的负担。踢了一会，大家都觉得很辛苦，一致认为需要补充些生力军来，这对踢足球的人来说非常正常，唐大树也经常加入别人的圈子。
    问了走过来的几个人都是不踢球的，还有一个打篮球，很让人扫兴。然后，唐大树看到在不远处操场边有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靠在栏杆边很专注地看他们踢球，旁边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骑在栏杆上。
    有门！
    “哥们，来踢球啊！”他向中年人发出邀请。在球场上，哥们是很随意也很正常的称呼。
    中年人摇摇头，但是眼睛一亮。
    有门！唐大树很高兴地说：“没事，一起玩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邀请总要有点诚意啊，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中年人还是摇摇头，这次他开口说话了：“我要看着孩子。”
    “哦，那算了。”这是个很拙劣的借口，唐大树很失望。天色还是阴沉，操场上的人更稀稀拉拉，这时候要找到人加盟是难上加难。不过正当他转身要再想办法的时候，边上的小姑娘说话了：“爸爸，你不是喜欢踢球嘛？去踢嘛，我很乖的，不乱走，就坐在这里看你踢球。”
    哟呵，峰回路转了！看那个小姑娘，越看越觉得可爱。唐大树再邀请，而陈思在旁边听到了，慢慢走过来对他说：“没事的，你下场踢吧，我可以帮你看着她。”
    中年人没再说话，只是撩起左脚的裤腿，是一个假肢。唐大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看陈思，陈思也在看他，既惊讶，也有些同情，还有些不知所措。“加油，哥们！”这是唐大树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他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
    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喜爱足球的哥们可能终生与他喜欢的运动绝缘了，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永远的遗憾，唐大树感触尤深。虽然中年人一直拒绝足球，但他的眼里的期盼，包括他一直盯着那只滚动的足球的眼睛，让唐大树内心升起一股油然的责任。想了想，唐大树跑回球场，简单和队友们说了下情况。
    队友们的心都是很善良的，特别是碰到这种事。他们都跟着唐大树围过来劝，让他一起踢。陈思看他们劝说，也积极动员。
    中年人终于露出笑容，点头表示同意，小姑娘也很高兴地拍手说：“爸爸加油！”
    陈思悄悄拉过唐大树的衣角，不需要说什么，唐大树就知道了：“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安装了假肢当然不如正常人灵活，而足球是那种力量与灵活性并存的运动，合理冲撞是避免不了的。不过在这场特殊的小场里，大家拼的多是技术而不是力量。中年人上场后，所有人都踢得很用心：尽量踢好每一次触球，又不冲撞到他，那种拿捏非常锻炼人的心智和反应，反正一会功夫大家都额上见汗----平时运动量比这次大多了也没有这么多的汗水，全是小心翼翼的结果。
    看得出中年人以前足球应该踢得很好，反正在技术上很娴熟，尽管安了假肢过人还是非常灵活。由于是小场，进球相对多很多，他一个人在半小时之内进了三个球，已经算相当不错的了。
    “爸爸好厉害！”每进一个球，小姑娘都在下面鼓掌。
    “哥们以前肯定是专业球队的？”唐大树很努力地防守中年人，他们在场上是对手，嘴上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认真踢球就是对对方最好的尊重，特别是对手有残疾时，那种故意相让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中年人水平绝对可以，如果不是他的腿有残疾，场上众人应该都不是对手。当然大家虽然拼得凶，但都对他很注意可能也影响了部分发挥，但他的水平肯定是杠杠滴！
    “我在市足球队打过前锋。”中年人说话很少，但是说起这个履历看起来很自豪。
    怪不得！这水平一看就知道受过专业训练，和唐大树他们这些纯粹的业余爱好者绝对有本质的区别，不谈技术，光是站位和大局观就足见不一般。和这样的高“脚”过招，唐大树觉得很荣幸，所以也暂时忘记了他的身体上的缺陷，而把他当作一个非常重要的对手来看待。
    足球是项很高强度的对抗运动，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尽管众人对中年人都很“照顾”----是那种不遗余力在技术上全力攻守、但在身体对抗上相当注意的动作，可因为大伙自己有时都控制不住自己，比如王科就在和中年人抢球的过程中劲使发了，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一般人撞撞就算了，大不了摔倒再重新爬起来，这是常有的事。可是王科在倒地的一刹那还条件反射地勾了下球。中年人的假肢毕竟不如正常腿脚灵活方便，那只本来抓住球的假脚被他一撞一碰就失去了控制，紧接着人也因为势能眼看就要倒地！
    小姑娘和陈思都惊叫一声，靠得最近的胡林和李辉脸都变了，这是大家心照不宣极力避免的情况。但是因为体能消耗和身体都收不住的原因，只能看着两个人倒地。王科就算了，本来就皮实，可是中年人怎么办？如果倒在地上，会不会摔坏假肢？他摔一跤肯定比正常人要疼痛得多吧？
    唐大树离他们还有三米远，见状下意识地伸脚滑过去。扶他已经来不及了，那就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抗一抗吧，垫块肉总身比直接砸在地上对他的伤害要小得多吧？
    沉重！这是唐大树的第一反应，接着就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学校操场可不像后来都铺的橡胶垫，而是杂草与石子并存的原生态。自己的冲击力加上中年人的撞击完全加在自己的身上，两个体重将近三百斤的人硬是在地上滑了半米多远----底下是硬硬的石子哎！
    大家七手八脚把中年人拉起来，幸好没什么事，这颗心才都放进肚子里。但是唐大树就惨了，龇牙咧嘴地叫唤。拉起来看时，小腿肚已经被划了好几道伤口，不深但是没法受力。
    陈思赶紧走过来看他，唐大树怕她担心，苦笑着说一声：“没事。”
    “还没事！都破皮流血了！”陈思摸摸口袋，掏出两张纸给他按在小腿上：“走，去医务室！”
    “不用！小事！”唐大树摆摆手。刚开始很痛，慢慢感觉就淡了，这肯定是皮外伤。在心仪的女生面前，重伤都能不下火线，这算什么？但是左腿已经不灵活了。唉，这一下，三五天是没法再踢球了。
    “真的没事？”
    “没事。”第一次有异性这样关心自己，唐大树觉得这疼痛感完全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