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剑客

    
    武陵这一剑，就如同他第一次拿剑时候，刺入雪人那般，让人始料不及。
    十三年没有一点意外，畅通无阻地刺入赵雀的胸口。
    “怎么可能？”
    赵雀双眼瞪得大如牛眼，内心震惊如翻天地覆，让身上的疼痛迟迟没到。
    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武陵，竟然没有一点预兆的使出这么让人防不慎防的一剑。
    哪怕是陈斗，也没有预想到，“好小子，竟然藏有这么一手。”
    刚开始，他还以为武陵的自信是来自拥有着天王山战体的屠山。
    现在看来，连他也弄错了。
    也难怪赵雀也会中计。
    就武陵气质，与扛着一个大鼎一路狂奔带响裂的屠山相比，谁的目光都会放在屠山身上。谁会想到，年纪轻轻，看起来手无寸铁之力的武陵，会不讲武德搞偷袭，甚至还能使出快如流星的这么一剑。
    一剑得手武陵并没有停手，剑锋一转，剑身从赵雀身上横扫而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干净利落。
    而武陵接下来的一幕，再次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剑得逞后，武陵没有半点激动的样子，也没站在原地庆祝，而是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那速度就跟饿了几天的流浪狗，从村头恶狗口中抢到了骨头，要拼命逃跑一样，没有一点读书人该有的儒雅形象。
    那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不过武陵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不管一剑成不成，出剑之后都必须跑，而且还得是能有多快，就跑多快的跑。
    他只会这一剑。
    如果没有杀死人，再不跑的话，死得就是他了。
    跑到与屠山碰面后，武陵才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赵雀，“在你与那恶龙谋划这一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红衣刺鹊，喜结同心。”
    赵雀摸了摸胸口，然后把沾满鲜血的手举至眼前，哈哈大笑起来，“还真被那条小臭虫，一语成谶。”
    这下轮到武陵震惊了，“这都还不死？”
    赵雀的胸口，被捅了一剑，并且被横扫断了半个身子，然鲜血已经染红了那身道袍，可是赵雀并没有倒下，竟然还能说话。
    赵雀死死盯着武陵，说道：“你是姓赵，还是姓武？”
    屠山已经站在身边，武陵不再担心赵雀突然出手。
    虽然赵雀伤那么重都没有死，前所未闻，但以赵雀的状态，再怎么样，都无法打过屠山。
    不等武陵回答，高台雨棚琉璃金顶插着的老剑条中的新衣放声大笑道：“赵雀啊赵雀，堂堂一个外来者，竟然被一个罪血杀死了肉身，连那条臭虫都不如。就这还想谋划扶风双绝，还想着吞龙，也不怕笑死人。”
    听到这声音，武陵心神一震，看来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扶风双绝的守护者，真的在老剑条里面。
    赵雀听到新衣的嘲讽，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终于支撑不了，倒在地上喃喃自语，“红衣，紫金红面具，武王府的武陵？死结同姓？”
    赵雀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只恨没有早点杀掉武陵。
    如果是被武破碎杀死肉身，他还无话可说，心服口服，毕竟那是惊艳了三界的天之骄子。但是肉身死在武破碎儿子的手上，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死法，赵雀既憋屈，也十分不甘。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见赵雀终于倒下，武陵长舒了口气，而就在这时，赵雀身上亮起点点幽蓝色的光芒。
    “这是……”
    武陵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屠山大哥，我们先离远一点。”
    赵雀身上的幽蓝色荧光越来越多，最后漂浮在半空，汇聚成一只麻雀一样的幽蓝光影。
    寄身在赵雀身上的武雀没有想到自己会应验“红衣刺雀，喜结同心。”这句扶风镇的俗语，更没有想是以一个少年罪血一剑刺杀死这种方式一语成谶。
    “这是麻雀精？”
    这一幕再次给武陵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武雀听到麻雀精这个称呼，就如同龙黎听到有人称呼他蛟一样难受。恨不得在地上写个超级大的“大夏龙雀”几字，让武陵日夜不停地读个十天半个月。
    他只是血脉不纯，皇冠与翅膀尾巴，都没有长出来而已。
    本来按照他的算计，吞噬了龙黎的血肉，他便可以蜕变成真正的大夏龙雀。
    武雀咬着牙说道：“小子，你不会以为我与你之间，这么就完了吧？”
    新衣笑道：“哟，小麻雀，还想翻身啊？”
    一道青浅的幽光从老剑条中闪出，最后化形成一头蹦蹦跳跳，头上鹿角是梅花枝桠的光影小鹿。
    没有了武雀的压制，新衣已经恢复自由。
    “这……”
    新衣的模样，差点让武陵惊掉下巴。
    他还以为老剑条如同一个牢笼，而新衣则是关在笼子里的人。
    谁想到新衣竟然是梅花鹿模样。
    武陵不得不感叹，“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
    赵雀对新衣说道：“新衣，是不是你告诉龙黎，我是一个算命道士，还有‘红衣刺鹊，喜结同心。’这句扶风镇俗语的？”
    新衣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和那条自以为是，还头脑简单的臭虫做交易？”
    在龙黎的称呼上，新衣与武雀，没有半点商量却一致相同。
    武雀心里疑惑，“那会是谁把这事告诉那条臭虫的？”
    武雀一直以为是新衣在暗地里与龙黎联手，想要一起对付他，所以并没有将两者放在心上。论心智计谋，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如果不是新衣告诉龙黎这些的，意味着扶风镇还有着他不知的外来者。
    武雀已经在扶风镇待了一百多年，这里的一花一木他都极为熟悉，然而有人在他眼下谋划，而他却一无所知。
    可见其之厉害。
    完全不是梁风南与杨开这些人可比的。
    没等武雀多想，他的身形便开始消散。
    武雀朝武陵说道：“小子，你我之间，不会就此结束的。你的面具下，应该是一朵花吧？不想成为那花的土壤，你只能走出这个空灵之地。红衣灼灼，自焚之相。期待你走出倒悬山的那天，到时候我武雀，必来还今日之仇。”
    武陵微微蹙眉，他面具下有一朵花这事，只有他爹娘才知道，哪怕是他爷爷武玄策也不知道这事，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花的土壤？
    红衣灼灼，自焚之相？
    武雀的话让武陵心里多了一大堆疑惑，按照武雀所说，他脸上的花，似乎会吸食他的血肉，就如同花吸食土壤的东西一样。
    武陵不明白武雀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脸上的花，只是胎记而已，怎么可能吸食人体的血肉，但想到之前陈斗说的封灵禁体，还有今日的所见，武陵迟疑了起来。
    一番思索后，武陵觉得有必要重视这事。
    涉及自己生命的问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武陵收起思绪，想看看能不从武雀口中套出点什么，却见武雀的身形已经彻底消散，夜空中没有了武雀的身影。
    见此，武陵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现在看来，只能靠他慢慢去寻找答案。
    武陵把目光看向新衣，说道：“前辈，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新衣说道：“小子，看你样子，多半已经知道今早，与你说话的人是我。虽然你杀了赵雀，算是间接救了我，但如果你是想打扶风双绝注意，那还是免了。你已经拒绝，我没理由会再帮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再者，扶风双绝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你已经与双绝无缘。”
    “什么！”
    武陵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如同被人抓了一把。
    他急忙说道：“前辈，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因为被今早被那条恶龙吸食了文运，虽然如今救了回来，但模样却是面容枯槁，八九十岁的模样，有个前辈告诉我，只要把扶风双绝灌输到她体内，就你恢复过来。请问前辈能否把扶风双绝灌输给她？”
    武陵都话让新衣感到十分意外，她还以为武陵是想让她出手帮忙感悟扶风双绝来着。主动求把扶风双绝让给别人，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脑瓜子，绝对有问题。
    不过巧合的是，武陵所说的小女孩，似乎和扶风双绝选中的是同一个人。
    新衣也有求于武陵，所以她没有与武陵说这事，而是说道：“我可以帮她感悟扶风双绝，但能不能成，还得靠他自己！当然，我也不能白帮忙，我需要你与我做一个交易。”
    武陵没有多想，直接问道：“什么交易，前辈你说。”
    新衣从天上踏空走到地面，说道：“我是剑灵之身，需要寄身在空灵之剑中，而你手上那把剑，正好是空灵之剑，所以我需要寄身你那把剑中一段时间，等我找到去登倒悬山的人，我便会离开。”
    武陵解释说道：“这把剑并不是我的，我只是在帮人送剑，需要在天幕山论剑大会的时候，把剑交给别人。前辈只是寄身一个多月的话，我可以替这剑的主人先答应了，如果前辈想寄身更久，等到了天幕山，可以和这剑的主人再沟通，他答不答应，我就不敢保证了。”
    “当然，如果前辈寄身十三年中，只为寻找登倒悬山的人，那大可不用再找了，因为我便打算去登倒悬山。”
    新衣微微一愣，“你去登倒悬山？”
    “没错！”
    武陵点了点头，随后觉得新衣似乎急着去倒悬山，便补充说道：“不过我还有着想去的地方，并不会快马加鞭走近路赶着去倒悬山，就像路过天幕山，会停几天去看一看论剑大会，所以这一路会走走停停，估计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才会到山脚。”
    新衣抬起头说道：“那我便与你做一个交易，我帮那小姑娘感悟扶风双绝，你带我去倒悬山，找到我的本命剑体，如何？”
    “本命剑体？”
    又是一个武陵不知道的称呼，不过比起这，武陵更好奇新衣话中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前辈的意思，之前有去过倒悬山？能否与晚辈说说有关倒悬山的事？”
    新衣见自己的身形有消散的迹象，说道：“我先到你手中的空灵之剑寄居一段时间。”
    武陵说道：“前辈请随便。”
    新衣踏空一蹦一跳跑了过来，随后身形化作一道青浅的幽光，没入十三年中。
    进入空灵之间中的新衣，如鱼得水，浑身舒服无比，发出几声呦呦鹿鸣。
    新衣欢快说道：“小子，看在你让我进如空灵之剑的份上，雨棚琉璃金顶上的那把剑，就赠予你。这剑虽然在有灵之地，没有剑灵的加持，比不上你如今手上的这把十三年，但这剑材料特殊，锋利与坚韧程度，不逊与任何剑。”
    “那便多谢前辈了。”
    武陵没有客气，然后略显尴尬地朝屠山说道：“屠山大哥，还得麻烦你帮我把剑取下来。”
    屠山点了点头，说道：“没……没问题。”
    屠山脚下用力一蹬，纵身而起。虽然屠山看起来，个头有三个武陵大小，但敏捷却远胜常人，转眼间，就来到了雨棚的琉璃金顶。
    没费什么力气，屠山就把剑拔了出来。
    只有两指多宽的老剑条，在屠山手里，就像一根小树枝。从雨棚跳落下来，屠山把剑递给武陵。
    武陵接过剑，感谢道：“多谢屠山大哥。”
    屠山木讷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客气。”
    十三年中的新衣说道：“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去过倒悬山了，至于是一千年还是两千年前去过，已经不记得，总之就是很久很久，而且期间我还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倒悬山是如何变成无灵之地的都不知道，所以如今倒悬山上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听过这话，武陵倒吸了口凉气。
    活了一两千年？
    这个说法可谓是惊到了武陵，难道世间真的有长生不死的仙人？
    新衣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倒悬山太大，或者时间过去太久找不到等问题。我与我那本命剑体，只要相隔三十里内，就能感应到。”
    武陵微笑着说道：“只要前辈不急，那便没有问题。”
    “只要三年内，你能助我找到便可。”
    新衣说道：“你快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吧！因为与武雀纠缠，已经消耗我太多，我需要在剑中沉睡一段时。”
    武陵听此，虽然心中还有很多话要问新衣，但为了小支颐，他不敢再停留，以免因此耽误了救治。
    回到客栈的房间，刚进门，武陵便遇到了陈斗。
    陈斗笑着打趣道：“小子，你杀人的样子有点难看。”
    武陵愕然，随后咧嘴笑了起来，说道：“好像还真有那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