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斗能知道他杀了赵雀,或者说武雀,武陵并不感到意外。在如今的武陵眼中,陈斗近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陈斗说能一剑开天,武陵也深信不疑。
随后陈斗说了一句武陵听不懂的话,“你的主人是否有见过那位仙人?”
过了好一会,武陵才反应过来,陈斗的这话问的不是他,而是十三年中的新衣。
新衣听到陈斗的话,内心一颤,这才把目光看向脸戴巴掌青铜面具的陈斗。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泪灼一跳。
新衣发现她竟然看不清陈斗身形的具体模样,仿佛有一层层重叠的七彩身影笼罩着陈斗,而且她在陈斗身上,看不到任何生命气息在流转。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陈斗已经死了,要么陈斗的实力境界,已经达到那个层次,能在飞仙台占有一席之位。
不过多半是后者。
也就只有到了那个级别的人,才会问她这种问题。
“难道出掌杀死那条臭虫的,是眼前这人?”
新衣回过神,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当年倒悬山之变后,我随我主人来到倒悬山,想要找那位仙人,但遇到了一个浑身长满红毛,头上还长有一株夕雾花的怪人。这怪人已经疯去,但实力却异常强大,哪怕我主人已经是王座上的人,也须打断本命剑体,才得以将其重伤赶走。”
“本命剑体断碎后,我便被我的主人带来了这里,并让我成为扶风镇风水局的一部分。而我的主人,也随后离开了,不知去向。”
新衣说到自己的主人,情绪有些波动。
因为沉睡了一觉,再加上倒悬山的变故,新衣已经不知与她主人分别了多少年。
在没有成仙前,再强的人,寿命也有限制。
如果时间过去了太久,只怕她的主人,已经死去。
新衣没有把她的主人往这方面去想。
当年与主人在一起的时候,新衣就时常听主人感叹,成仙太难,让离那位仙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甚至连飞仙台还能不能飞升,都没有人知道。
武陵被新衣话中“头上长有一株夕雾花的怪人”这话给吸引。
倒不是因为武陵想象不出花究竟是如何长在人头上的,而是他一下就联想到了武雀所说的“花的土壤”。
“难道二者之间有着联系?”
武陵收起思绪,听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从两人交谈中知道答案。
陈斗问道:“你主人的那个年代,飞仙台是否还能飞升?”
“没人知道。”
新衣沉吟了一番,继续说道:“因为在我主人之前的那一批王座之人,在一次飞仙台起雾的时候,全部都离奇失踪了。有人说飞升而去了,也有人说都死了。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陈斗喃喃自语道:“人间不许有仙,看来自古都一样。”
一番自语过后,陈斗出门而去。
十三年中的新衣见此,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说话的时候,只觉有人注视着她的脑海,她所想的一切像是暴露在外,但凡她有说一句假话,陈斗只怕会向他动手。
武陵看两人已经说完,正想开口询问新衣有关头上长花之事,却见周一从屋里跑来出来,说道:“麒麟大哥,小支颐她的模样已经恢复了,只是……”
见周一说话吞吞吐吐,武陵急忙说道:“只是什么?”
不等周一回答,武陵赶紧跑进屋里。
徐支颐依旧躺在床上,只不过之前七老八十的肤色,已经变回小女孩吹弹可破的模样,但遗憾的是,小姑娘的头发并没有恢复过来,还是白色的。
武陵蹙眉,问道:“泪灼前辈,请问扶风双绝已经在小支颐体内了吗?为什么她的肌肤已经恢复,而头发却还是白色。”
十三年中的新衣,对自己的举动多少有点心虚,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
徐支颐能恢复成这样,是扶风双绝的选择,她没有出手帮忙。
事到如今,为了武陵能把她送到倒悬山,新衣只好继续装下去,说道:“扶风双绝已经在她体内,至于她的头发为何还是白色,应该是之前伤到了根本,已经无法改变回黑色。”
武陵问道:“那小支颐,应该不会突然变会苍老的模样吧?”
新衣笑说道:“你放心吧,估计等你老了,她的模样都会比你年轻。说不定到时候,轮到她担心你变老了。”
徐支颐的身体,经过了龙珠的改造,如今又有着扶风双绝在手,世间天赋与修行条件能与徐支颐相比的,估计不过一掌之数,哪怕武陵都身体特殊,也无法可比。
如今的徐支颐,可以说已经具备了成为强者的基本条件。
等徐支颐踏上了修行,破镜估计比喝水还简单,到时候成就注定会比武陵要高。
人的寿命会随实力境界的提升而变得更长。每一个强者,都会因为寿命太过长久,而看着身边的人慢慢老去,直至死亡。
确定小支颐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还没到七八十岁,面容就已经苍老,武陵终于长舒了口气。
至于白发……
武陵认真看了一眼小姑娘,发现白发也挺好看的。
武陵只希望她醒来后,不会因此而伤心。
为了不让自己没帮助半点儿,就让武陵答应做了交易这事暴露,新衣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沉睡一段时间,等你到了天幕山,要还剑了,再叫醒我。”
“前辈,前辈……”
武陵叫了两声都没有回应,只好无奈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他有着一大堆问题想问新衣,如今只能先放一边。
不明泪灼是怎么一回事的周一,好奇问道:“麒麟大哥,十三年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说话了?”
反正闲着没事,武陵给周一解释了一番。
周一听过之后啧啧感叹,“原来这个世界那么神奇。”
武陵觉得口渴了,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被子刚倒入嘴中,武陵的脑海莫名响起武雀死时,满身是血的画面。
想到武雀是自己杀的,一股恶心,厌恶的胸闷感觉莫名弥漫在武陵脑海。
随后武陵只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伴随着喉咙的突然发痒,肚子里今晚吃下去的东西,喷涌而出。武陵憋住嘴中肚子里吐出的事物,快步来到门边的痰盂前,倾吐而出。
周一关心问道:“麒麟大哥,你怎么了?”
吐过之后,武陵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倒入嘴中,漱了一下口。
虽然吐了一番,但那种胸闷依旧萦绕在武陵心头,迟迟无法驱赶。
武陵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鸡都没有杀过的他,杀了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
第二天早上,才睁开眼,武陵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等从床上坐起的时候,整个人一阵头昏眼花,差点倒回床上。
武陵甩了甩沉重的脑袋,“难道因为昨天淋了雨,感染风寒了?”
不等武陵多想,他便听到帘子对面传来抽鼻子的声音。武陵猜徐支颐多半已经醒了,然后在那偷偷哭泣。
武陵下床,穿过隔帘,只见徐支颐用被子裹着自己,只留下一个小脑袋。
见到武陵,徐支颐从被子里伸出手,要擦去脸上的泪水。
即使她再傻,也知道是武陵救了自己。
可是不管怎么擦,徐支颐的眼睛还是通红得不停流出泪水。
武陵在床边坐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不用害怕,已经没事了,你身体感觉还好吧?”
徐支颐带着哭腔说道:“我没事,多谢你救了我,你没因此受伤吧?”
“我能有啥事?”
武陵咧嘴笑了笑,随后又说道:“倒是你被那恶龙吸食了文运,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都要一天没吃东西了,你饿不?你想吃什么,我去让人准备。”
小姑娘摇头,掀开被子要下床,“不用了,我回家吃吧!那么久没有回家了,等会他们要担心了!”
虽然她如今很饿了,如今回去,家里没有人,也没有菜,回去只能生火熬粥吃,这段时间起码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但徐支颐不想再给武陵带来太多的麻烦,于是编了这么一个借口。
她能猜到,武陵把她从恶龙口中把她救下,一定花了很大的代价。
武陵把她拦下,说道:“不急这么一时,大不了我等会跟你回去,帮你解释一番。再者,等你回去之后,我就要离开扶风镇了。下次见面,估计得两三年后。这顿就当是你为我送别的分别宴吧。”
听武陵这么说了,徐支颐只好点了点头。
“你再躺一下,我去叫人准备。”
武陵起身出了门,叫人准备了一顿吃的送上门。
等吃的准备好后,武陵把徐山几人叫过来一起吃。因为情绪失落,徐支颐吃的并不多。
周一见此,给徐支颐碗里夹了些东西,说道:“徐姑娘,你出来那么大的事,应该多吃一些。”
徐支颐低着头,说道:“谢谢。”
为了徐支颐以后不出什么问题,武陵放下碗筷,拿起笔墨,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他六叔的,向他六叔说明了一下徐支颐的情况,让帮忙照拂,而另一封则是给徐支颐的介绍信。
武陵把介绍信给徐支颐,说道:“小支颐,这封介绍信给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拿着介绍信去大虞书院找我六叔。记住,千万不要一个人逞强。要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事,是一个人无法解决的。”
为了不让武陵担心,徐支颐接下了介绍信。
略微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徐支颐辞别说道:“我已经吃饱,就先回去了。武麒麟,真的很感谢你。”
小姑娘躬身朝武陵行了个礼。
“以你我之前的友情,那用说这个。”
武陵罢了罢手,出门相送,“记得早点回去,别乱跑了。”
若不是此行是去倒悬山,危险重重,武陵还真想带上徐支颐。
就小姑娘那个性,武陵多少放心不下。
徐支颐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你远游的路上也要小心,祝你一路顺风。”
小姑娘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跟出门来的周一看着徐支颐远去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那白发飘飘的身影,却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徐支颐起初走得很慢,可是没走多远的路,她边发现周围的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以小姑娘的聪明,自然知道众人这么看她,都是因为她的头发变成了白色。
“小小年纪,头发就变成了白色,那小姑娘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应该是吧!不然就是中了邪。”
“那么小就满头白发,等长大了还不知能不能嫁出去。”
听着周围不友好的声音,原本心情就失落的徐支颐,心里更加难受,她捂住耳朵,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然而没走多远,徐支颐就迎面遇到了她的同窗。
如果是平时一个人遇到徐支颐,他们可不敢迎着徐支颐的面走过,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疯丫头,惹来一顿挨打。
但如今不同,他们一起好几个人。
他们可不信,徐支颐敢一个人打他们那么多个。
于是有人起哄道:“大家快看,女疯子的头发变成白色的了,成了老女疯子。
“白头发的女疯子,白头发的猪,白头发的猪睡觉打呼噜。”
“什么老女疯子,那是女鬼。只有鬼,才会那么小,头发就白了。”
徐支颐听着同窗的嘲笑,双手紧握成拳,愤怒道:“你们再这么说我,小心我把你们揍得爹娘都不认识!”
听到这话,有几个胆小的,不由后退了几步。
他们平时都有被徐支颐打过。
而带头的男孩,长得比较高大,犹豫了一下,说道:“别怕她,她只有一个人,是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的。”
见有人带头,刚才退缩的人,胆子壮了起来,“对,女疯子只有一个人,我们不要怕她。”
说着,几个人就像徐支颐围了过来。
徐支颐全然不怕,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说道:“你们再往前一步,我手上的石头就砸谁。虽然我只有一个石头,但总能打到你们一个人。这么大的石头,砸到人痛不痛你骂我可以想一下,如果是砸到脑瓜子,估计和砸在南瓜上差不多。你们想尝一尝被石头砸的滋味,尽管来试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小姑娘的气场,一下就震住了几人。
见几人不敢过来,徐支颐死死盯着带头的那人,说道:“刚才是你说,你要打我是吧?”
带头的男孩看着徐支颐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可是他又不想在同伴面前丢脸,于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一个人打我们六个?”
徐支颐突然咧嘴一笑,“难道你不知道,石打出头鸟,擒贼先擒王吗?你尽可让他们一起上,但是你放心,我手上的石头,谁都不砸,就砸你。”
徐支颐的微微发红,怒吼道:“来,有本事让他们一起上。”
“怎么了,不敢了?你不敢!我敢!”
小姑娘举起石头,冲向带头的男孩。
一群人见徐支颐疯了的模样,吓得转身就跑。
带头的男孩,也想要跑,但是腿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一软,倒在了地上,然后连爬带滚跑着离开。
跑出一段路后,带头的男孩,觉得就这么走了,那也太丢人了,放下狠话说道:“你只是一个女孩子,等过几年,你就没我们力气大了,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这样。”
等一群同窗离开后,徐支颐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身抱着腿,嗷嗷大哭,“徐烟客,你这大骗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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