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四
江枫这个新任家主空有其表,虽是前任家主膝下独子,却因溺爱过甚又一心醉迷行侠仗义,仗剑江湖。所以在管理家业照料生意一道并不精明,在他几次为江家生意亏损耗大后越发被底下人抵制。
江老爷去世的第三年上头,江家大公子江时渔一次逃课翻墙外出的时候,被街上的拐子给带走了。自那以后,荣升为老夫人的江夫人便时时以泪洗面,后来更是因为儿子遭遇意外断了条腿而严重。
江时渔失踪后的第二年,身体本就不大好的江老夫人病逝了。在这位暂时还压在嘉懿头上的女人也死掉之后,她再也不掩饰自己对江家的觊觎之心,大刀阔斧在极短的时间里把江家变成了自己的。
她的便宜夫婿江枫,在被她害死之前发挥了他余生的最后一次作用,就是跟她签了和离书,自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等江枫一死她便利利索索的继承江家家业,从此后成为了正经的江家家主。
武林中但凡是个有头脸的人物,都知道江南一带地界是招惹不得的,那一带地盘都归一个叫花仙子的女人管控。花仙子并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而是一个已经守寡十二年的妇人,她是天下第一美。
花无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娘亲,江南花家的家主花嘉懿。他爹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如今都已经回忆不起那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和他相依为命的,只有娘亲。
他五岁时拜在移花宫两位宫主的门下习武,每年只有晚春时候才有两个月的假期,可以回江南的家。他大师父邀月对他要求极其严格,二师父怜星则素来疼爱他,舍不得让他吃苦,总是暗中纵容他。
不过他大抵是继承了自己娘亲的聪慧灵敏,才十七岁的他已经完全将两位师父的绝学融会贯通,去岁的时候,在回江南的路上遇到一伙贼人,初显身手击退贼人后被他所救下的人,称作玉面郎君。
所以,花无缺的玉面郎君称号,就是这么开始在武林中传开的。
花无缺背景强大,前有移花宫两位凶名在外的女煞星做他亲传恩师,后有一个富可敌国的江南花家家主亲娘。他涉足江湖的时候,那些试图要让他好看的宵小们,光是听到移花宫这三字就已胆寒。
此时的花无缺坐在一架宽敞华丽的马车里,手上翻阅着一卷书,身旁有姿容迤逦的侍女为他捏腿捶肩。车内空间宽敞,角落的格子上放着一只青铜宝香盖香炉,里头燃着一枝香,是他喜欢的幽兰。
“救命,救命啊!”这条通往江南的林间小路上,如今只有花无缺他们所乘的这一辆马车。这声呼救听上去应该是个女孩子喊出来的,花无缺眼神却却并没有当回事,他可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
会在这山林之中遇到危险的女流,肯定本身也一定是有些三脚猫功夫的,一般来说有哪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愿意一个人往这些容易遇到危险的森林里来?自己没本事,就不应该逞能不是吗?
如此想着,花无缺甚至还催促驾车的车夫动作快些,那女人的叫声越来越近,他实在不想被人碰瓷。
才这么想着,车夫忽然用力拉动缰绳把两匹马勒停了,车厢内也发生了一些碰撞。他抬手敲了三下车门,打开一条小缝,说道:“公子爷前头有人被网子吊起来了,正好拦在咱们回家的路中间。”
“呀,竟然真是个姑娘!”“天呐,怎么地上还有个猎洞?”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看完情况后一一向能做主的花无缺禀示。后者闭了一下眼睛,接着吩咐道:“都小心一些保持警惕,司棋你去将那姑娘放下来,若无伤就让她自己离开。”
名唤司棋的侍女连声点头,她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打量了一下那张悬在两棵大树之间的巨网。被网子捆起来的姑娘年岁也不大,瞧着也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红衣,长得很好看。
只是,猎洞里似乎有很凶猛的野兽被唤醒了。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体型肥壮的花斑老虎,它在猎洞里转来转去,时不时的就往上跳准备扑食。红衣姑娘急得眼泪汪汪,每动一下身体就下沉一点。
司棋跳下车辕,几步过去轻身掠地而起上了半空,又出手用匕首切断网子上的一截绳索。她反应迅速,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个红衣姑娘带着她往下飞,最后平平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没事吧?”
“谢谢姐姐相救,我身上没什么伤处。”红衣姑娘说道。
司棋说:“不敢当,救你的是我家公子爷。你身上若是无伤,那便赶紧离开这里吧,瞧着这林子里危机四伏的,只怕不太平。”
“原来如此,多谢你们了,我也有要事急着赶去苏州,这块玉佩你拿去交给你家公子爷,回头再见了我定会好好酬谢他的!”红衣姑娘面有急色,匆匆把一块玉佩取下来放在司棋的手里,没了影。
司棋拿着玉佩回到马车边,将东西给了花无缺后,再才上车。直到这辆马车也瞧不见影子了,藏在暗处的一个少年与另一个假小子,才慢悠悠的从地沟里爬出来。他们两人用力甩掉身上的树叶子。
“鱼儿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辛亏张姑娘被人救下来了,要不然你我罪过可就大了。”还好那头老虎没有伤着人,要不然她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小鱼儿还真是胆子大,居然敢把老虎引到这里来。
小鱼儿转头看了眼铁心兰,笑道:“哼,谁叫那泼辣子之前欺骗我们来着,这次不过是给她一个小教训罢了。”小鱼儿所说的那件事,是之前他们去回疆寻找燕南天大侠的宝藏时发生的,都过去了。
铁心兰一心只想着找到自己的爹,那份藏宝图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只不过是一份可能藏着她爹,狂狮铁战下落的路线图而已。她与小鱼儿认识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嫉恶如仇。
其实小鱼儿本性不坏,不过是张菁在回疆的时候,曾欺负过她们几次,好容易来了江南又碰上了她,小鱼儿就像给她个教训。铁心兰还是很喜欢他这样维护自己的,他有顽童心性,总把她当小孩。
小鱼儿拉住她的手,说:“咱们也快些往江南走吧,早一点到地方也早些知道铁伯伯的下落。”铁心兰被他拉着手面上一红,最后也没有抽开手,只是依从小鱼儿的话跟他爬上了地沟,上了正路。
花无缺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儿就要和他那个,已经失踪多年的双胞胎哥哥重逢。其实,如今就算是他与江时渔重逢了,他也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小时候两人长得似有相像,现在却不是了。
临近黄昏,马车终于在扬州的花府大门前缓缓停靠。程伯已经久候多时了,打见花无缺露面,便笑着:“大公子终于到家了,夫人吩咐过厨房烧了几道你最爱吃的菜,还亲自给你炖了一盅血蛤。”
“程伯,我娘呢?”花无缺先一步进门,程伯落他一步在身后紧跟着,其次才是花无缺的侍女司棋与抱琴。程伯说:“夫人去家学那边了,大公子你是知道的,四公子素来顽劣不爱舞文弄墨。”
花无缺有些头疼,他印象中这个四弟打小就是个泼猴,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蛋,还敢在先生的椅子底下拉屎。要不是他娘请回来在家学教书的先生命大,只怕是早已被他的弟弟们给气死了又气活。
他问:“这一次四弟是犯了什么事,惹得娘亲自过去,想来家学里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才对。”程伯会心一笑,回道:“大公子果真是敏慧过人,实不相瞒,昨日夜里四公子把宋先生给打了。”
花无缺:“……严重吗?应该不会很严重,不然娘也不用去。”
“宋先生身上并未有什么大碍,只是胡子全给四公子剃了。”程伯说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胡须,他经常打理自己的胡须就是为了防止被四公子惦记上。可怜宋先生那样爱惜美髯的人。
花无缺大约知道自己的四弟会有什么下场,也不关心,虽然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弟,可毕竟自己是嫡出他们是庶出。这花家的基业未来还是要自己去继承的,弟弟成器不成器,在花家其实并不重要。
他二弟花折柳已经上京参见今年的春闱去了,算一算日子,过两天就该是春闱放榜通知全国各地方贡院的时候。花折柳文采卓著,一肚子墨水,又是苏州近三十年来最年轻的解元,实力不可小觑。
三弟花问月喜好医药黄岐之术,他娘花夫人便专程请了江湖上的一些名医前来教授。如今也略有小成,在外面开设了一间医馆,终日在医馆里忙进忙出,那个被誉为小神医的问月公子就是他三弟。
花无缺还有个小妹,这个妹妹出生时父亲已经不再了,因着生在大雪天,所以他娘亲给小妹起名花见雪。见雪今年十一岁,一直养在深闺从不轻易到人前露面,所以外边的许多人都是只闻其名。
“大哥你,”花问月刚从医馆那边歇了业回来,和花无缺在正厅相见,“终于回来了。”
花无缺奇怪的看他:“怎么了,看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四弟呗,你应该听程伯说过了。母亲说,要打折四弟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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