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核战纪

    
    “可谁能想到他的本来的性格会是那个样子，说出去没人会信吧。
    儿子得罪了大家族的继承人，帝都的盟友又意外病故，几百年的家族分崩离析在即。
    确实有魄力，变卖了所有的家产避过了祸事，又躲到了东南这个偏僻的角落里，不是哪个家族都有这么勇气和决断的。
    偏偏表面上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如果不是喝醉后听话的像个孩子，谁看他都像是格列佛派过来的钉子。
    再加上我，堂堂高坎城什么时候成为收留失意者的垃圾堆了。”
    这位老者赫然正是布拉德多年的至亲老友，巨鹿师团的师团长，马尔福伯爵。
    “为什么，老伙计？”布拉德再次问道。
    马尔福看了看对面的老狮子，虽然年迈，但是依然勇武，从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一次打得过他，想来老了以后更没有这个可能了。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点丢脸，也有点沮丧。
    不过他没有回答布拉德，而是反问道：“是那个纸条带来什么消息了吧？你连晚饭都没有吃完就躲了进来，想来一定等了很长的时间。”
    布拉德顿了顿，摇头把纸条扔了过来。
    马尔福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才自嘲地扔在桌子上。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骂我沉不住气，否则早就应该晋升为称号师团长了，看来你一直都是对的。”
    布拉德看着茶壶中翻腾的热气，说道：“如果仅仅是一个安装了铁手臂的联络人，这座城市里值得怀疑的对象足有上千人。
    哪怕佩剑上带着巨鹿的徽纹，也可能是栽赃陷害，想要排查清楚，最少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对面的老马尔福补充道：“更何况你打心眼里不会相信是我，哪怕确认了佩雷斯的身份也会自动替我辩解，想要证明我是被蒙在鼓里，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伙计，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你。
    查尔斯陛下曾经品评过你，对待敌人，你就像一头疯狂的狮子，铁面冷血毫不留情。
    可是对待朋友，你却会优柔寡断，不肯接受现实。
    从年轻时你就这样，现在老了，心却更软了。”
    听到对方提到了故去的查尔斯陛下，布拉德的脸色黯淡了一些，但是马上又抬起头来，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是索菲娅？”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猜测，暗笑自己的疑神疑鬼，如果真的是那个女孩，他就不会收到桌子上这封十万火急送过来的纸条。
    马尔福看着老友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布拉德，虽然我一直不太服气，但你有两个好孙子，这才是我最羡慕的地方。
    可惜我的托尼了，我曾经也想让他加入神殿，但可惜他就和我年轻时一样固执，总想帮我实现家族的荣光。
    如果他还在，我或许不会出现在这里，谁知道呢。
    没有了他，即使成为伯爵、侯爵，又有什么意义。
    佩雷斯终究只是我的养子，即使成为了世袭的伯爵，称号师团长，没有了血脉的传承，终究是一场空。”
    布拉德抬起头来，直视着马尔福那张在灯光下熟悉的脸，沉声问道：“看在大地母神盖娅份上，我们是朋友，马尔福。
    又或者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总会找到办法的。”
    马尔福回答道：“我们确实是朋友，布拉德。
    如果不是朋友，你的布鲁斯现在已经不在了，有好几次我都有机会下手的，可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他只是想让那个孩子将来少走一些弯路，将来不需要在爱人和权力之间被迫做出选择而已。
    从这一点上，他也是在帮你，让狂狮家族的血脉绵延得更久。”
    “究竟是谁？该死的，马尔福！”布拉德大声喊道，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原以为只是以前留下的仇恨，没想到却掺杂了更加险恶的政治因素。
    他死不要紧，但他必须要搞清楚敌人到底是谁，为了狂狮家族，更为了他的几个孩子，不能让他们茫然无知地面对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不要猜了，老伙计。
    我曾经发过誓，是不会说的，你只当做错交了我这个朋友吧。”
    说着，马尔福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
    看见半透明的水晶瓶子里那青色的液体，布拉德的神色终于变了，他猛地扑了过去，就好像一头老迈但依然强壮的雄狮，狠狠地压在了马尔福的身上。
    一双大手好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在马尔福的手腕上，控制着他不要拔出那个瓶塞。
    马尔福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的老兵，论勇武或许不如狂狮布拉德，但也绝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挣扎间那个瓶子被摔到了坚硬的地板上。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里面的青色液体迅速蒸发到空气里。
    青线蛇的毒液，这个世界上已知毒性最大的毒药之一。
    它的可怕之处在于能够迅速与空气融合，哪怕只是吸入几毫克，也会引发呼吸系统的衰竭。
    而且，没有解药。
    两人剧烈的打斗声惊动了门外的老杜伦，他这两天已经觉察到了马尔福的异样，看到他跟在布拉德的后面上了楼，不动声色地跟了过来。
    猜想到了两人或许会起争执，但没有料到竟然在书房内就打了起来，连忙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漂浮在空气中如云雾一般的毒液，同时还有布拉德声嘶力竭的大喊：“出去，封锁楼层，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老杜伦的反应很快，立即捂住口鼻退到门外，并把闻讯赶来的老巴顿挡在了走廊里。
    片刻之后，远离打斗中心，只是吸入了一丝毒物的老杜伦开始有些眩晕胸闷的时候，书房内的打斗声终于消失了。
    当两个小时后，神殿医疗神官彻底驱散了毒雾后，所有人只看见老马尔福蜷缩着倒在了地板上，双臂的骨骼已经扭曲变形。
    而布拉德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桌的后面，腰杆挺得笔直，双眼瞪得滚圆，就好像几十年来他坐在那里的样子。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支笔，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母写在桌面上，越到后面越是潦草。
    弗朗西斯单膝跪倒在地，盔甲上带着斑驳的痕迹，手里战斧上的血迹还没有干透。
    有了老杜伦的证明，他第一时间就带人控制了军营，封锁了巨鹿师团的营地。
    佩雷斯并不知道城堡内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仓促间的反抗并没有引起过多的骚乱，只有1000名亲兵死战到最后，然后被弗朗西斯一斧砍掉了仅剩的一只手臂。
    但遗憾的是，直到咽气佩雷斯都没有交代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愚忠的他只是奉命行事，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的养父早已放弃了他。
    死去的马尔福带走了所有的秘密，究竟是谁导演了这场叛乱，除了布拉德最后留在桌面上那几个不完整的字母之外，就没有任何线索了。
    当一天一夜之后，亚瑟一落地就虚脱得跪倒在地面，把上面的菲利普摔飞了出去。
    菲利普只是打了个滚卸去了力道，就翻身而起向城堡里面冲去。
    然而等待他的只有更大的噩耗，他的祖母简在巨大大的悲痛之中，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
    在女仆的搀扶下挣扎着躺到了布拉德的身边，枯瘦苍白的手在丈夫的脸上摩挲了几下，闭上了眼睛。
    临走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俨然依旧是那位风姿绰约的老妇人。
    又是一天过去，马修和凯瑟琳也回到了高坎城。
    半个月后，葬礼很隆重，举城哀悼，为他们在一年之内失去的第二位领主而难过。
    而菲利普站在人群的中间，看着祖父母那依偎在一起的身躯在烈火中化为一捧灰烬，眼神中再也没有了重生以来的喜悦和淡泊，只有冰冷一片。
    那个视他为掌上瑰宝，教导他，培养他，爱护他的老人走了。
    甚至来不及看上最后一眼，留下一句嘱托，就这样突然的走了。
    菲利普的眼前不断重现着十几年前，第一眼看见这个有些不苟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考量和宠溺的老人时的情景。
    哪怕这只是他重生后的祖父母，但有一样东西却是永恒不变的纯粹，那就是爱。
    从这一天开始，他美好的少年时光彻底终结，而成为这个世界掌握着真正力量的那一小群人，找到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报仇雪恨，将伴随着他的一生。
    索菲娅和阿芙戴着黑纱，一左一右挽着他的手臂，感受着他的僵硬和笼罩在身上的阴霾，眼中的担忧凝若实质。
    安娜站在凯瑟琳的身边，想起做客时简的音容笑貌，伤感地流下了眼泪。
    只有小艾玛一边安慰着妹妹，一边小大人似的在自己的哥哥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作为上半年风头最为强劲的狂狮家族，布拉德的死意义深远。
    哪怕弗朗西斯继承了他的爵位与官职，成为新一代的狂狮侯爵军团长，但与布拉德在帝国东南经营了几十年的威望相比，还差得很远。
    哪怕他和马修两兄弟在两座城市守望相助，哪怕弗朗西斯依然保证了菲利普在南部边境那片蛮荒大山里的利益，但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无论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关心的还是幸灾乐祸的，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观望着东南局势是否会发生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