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窗外的日光金灿灿的,枝条掩映间不时透过发出亮闪闪的光辉,濯染阁内的小窗半开半合着,晋楚染忍不住抬眸看出去,秋光虽是甚好,但却一时也被晃得睁不开眼来,北堂熠煜半晌前就坐在了案前,晋楚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埋头写着些什么东西,当然,晋楚染倒也不稀罕看,原本晋楚染是躺在小榻上准备午睡的,后来还未睡着北堂熠煜就进来了,这样一来,晋楚染哪里还能再睡得着了,于是就起了身来,也不知为什么晋楚染就想着要搞出点事情来玩玩,逗逗北堂熠煜也好,晋楚染就在屋子里头前后左右这么晃荡着,随后,晋楚染见北堂熠煜并不理她,于是就更是直接来到了北堂熠煜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北堂熠煜当然晓得晋楚染的作为,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做事,于是他终于抬眸:“看我做什么?”
晋楚染左右摇一摇脑袋笑道:“看你好看啊!”
北堂熠煜视着晋楚染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不要闹,我在做事呢!”
晋楚染又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啊!”
北堂熠煜眉宇轻抖继续视着晋楚染道:“知道你还来自投罗网。”
晋楚染眉头一挣:“自投罗网?”
北堂熠煜抬手轻戳一下晋楚染的前额:“大白天儿的你还想做什么?”
晋楚染侧眸看一眼窗外日光:“大白天儿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说着,她又回眸过来,面上含笑,如沐春风,却一个打眼就扫到了北堂熠煜的手腕,不免就也抬手轻抓过北堂熠煜的手腕,微微低眸道:“还疼吗?”
原来昨晚上晋楚染一直等在前厅里直到北堂熠煜回来府邸才安下了心,其实长天后来在跟晋楚上一起把轩辕文鸳送回惠清楼后才出来皇宫回到了安国侯府邸,彼时燕南正和晋楚染一道等在前厅里头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燕南一时呷了一口热茶,打眼见长天终于独自回来了,心中虽有些许不解,但也不乏是长舒出了一口气,燕南庆幸好在长天没惹出什么事情来,燕南随即就从椅子上头站起身来走到长天面前问:“不是让你去找晋楚上了吗?”
长天点头:“是去了。”
燕南问:“怎得这么久?”
长天叹息:“说来话长。”
晋楚染听言也起身来到长天面前问:“入过宫了?”
长天“嗯”一声。
晋楚染问:“小帝姬不愿出宫?”
长天点了点头。
晋楚染并不诧异,因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虽然她让长天去找晋楚上,但晋楚染却也已经料想到轩辕文鸳并不会轻易跟着长天和晋楚上一起出宫来。
毕竟是小帝姬呢!
毕竟宫里还有她舍不下的人。
燕南却不解问:“为什么?”
长天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唇齿张闭开合了几番都未发出声音来。
晋楚染轻叹着看住燕南道:“你这老头也算白活了几十年,小帝姬舍不下的,左不过是些人之常情罢了。”
燕南听言蹙眉摇头。
世人何苦都这样想不开呢?
人活一世终归是一个人,一个人来,同样也会是来一个人走的。
各人都会有各人的命数。
究竟又有谁是舍不下谁的呢?
静了片刻,晋楚染随后又举眸问长天:“你入宫时,可见着侯爷了?”
长天低眸:“侯爷去了文德殿,杀了尉迟正。”
燕南神色讶异:“什么?”
长天视着燕南点点头。
燕南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京都城中的那些说北堂熠煜臭名昭著的传言都是有名无实。
他实在没想到北堂熠煜行事真的这么凌厉。
尉迟正好歹也是督察院左佥督御史。
北堂熠煜说杀就杀了?
一点征兆也无。
北堂熠煜完全没有把轩辕泽粼放在眼里。
燕南长吁出一口凉气。
但晋楚染却神色平和。
因为这一点她也早料到了。
而后晋楚染不免深吸一口气又问长天:“皇上呢?”
燕南听言心头跟着一紧。
是了!
北堂熠煜既然不把轩辕泽粼放在眼里,那北堂熠煜也很有可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轩辕泽粼。
明眼人都晓得,轩辕泽粼并非是北堂熠煜的对手。
燕南也盯住长天欲要听个结果。
长天摇了摇头:“侯爷未伤及皇上性命。”
燕南不免吁气:“还好还好。”
晋楚染随即又问长天:“那五哥后来呢?出宫了吗?”
长天轻“嗯”一声道:“他回府邸去了。”
晋楚染点了点头。
晋楚染以为晋楚上是要留在宫里陪着轩辕文鸳的。
但晋楚上没留在宫里头也好。
现在外面毕竟比宫里安全多了。
晋楚染不想前朝的权力斗争波及晋楚上的安危。
就算是为了轩辕文鸳也最好不要。
长天看着晋楚染:“侯爷还未回来吗?”
晋楚染摇头:“尚未。”
长天低眸想了想道:“我们离开文德殿的时候见侯爷已经出来了。侯爷却怎得还未回来?”
晋楚染心头一紧,但面上却平和,看着长天道:“定然无事,”说着,晋楚染就又转眸看了看燕南,“老头年纪也不小了,长天也回来了,先去休息罢,我在这里等着侯爷就行了。”
燕南点点头。
长天欲要回身离开前告诉了晋楚染:“那……侯爷受伤了。你可会处理?”
晋楚染眉宇一颤:“受伤?”她不免大睁着双眼盯住长天:“你怎么不早说?”
长天浅笑了笑,看着晋楚染继续道:“不必太过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伤了手腕而已。”
晋楚染轻吁出一口气来,跟着稍点了点头。
随后燕南给了晋楚染一盏治创伤的药膏就和长天就一道退出了前厅,然后晋楚染就赶紧让小玉、小莲准备了干净的纱布棉片放在前厅,因为待得北堂熠煜一回来,晋楚染就要赶紧帮他包扎,在所有事情都已经完备后,还没过半晌,北堂熠煜就回来了,晋楚染抿唇一笑,待得北堂熠煜悄然步入后,晋楚染稍稍抬眸,北堂熠煜一身淡蓝色的薄罗长袍,原本领口以及袖口用金银刻丝细密绣着的云纹双雁图案现在已被干透了的血色染成了烟青色,北堂熠煜站定在晋楚染面前低眸视着她,晋楚染随后又挪动目光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北堂熠煜一番,眉头不禁轻蹙起来,随后她伸手抓过北堂熠煜的左手,北堂熠煜手臂向后微微一缩,似乎有所戒备,晋楚染见状目光不免渐渐上移看住北堂熠煜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说完,晋楚染面上又是轻轻一笑,接着道:“你预备如何瞒我?还不赶紧伸过来让我瞧瞧?”
北堂熠煜回视着晋楚染,手臂这才渐渐放松下来:“原不准备回濯染阁的。”语气淡淡。
“就连府邸也不回了?”晋楚染一面反问,一面卷起已被北堂熠煜鲜血沾透的袖口,随后她再又轻轻打开了北堂熠煜的掌心,最后才赫然看见了北堂熠煜掌心那道还未愈合的长长划痕,上头仍有未干透的血迹,就连晋楚染都能一眼看出其实伤得很深,仿佛将要见骨,晋楚染一面将燕南给的药膏细细抹在北堂熠煜的掌心,一面抬眸觑了他一眼:“方才你出宫后未直接回府?”
北堂熠煜轻“嗯”了一声。
晋楚染轻瞟了北堂熠煜一眼,随即转身从桌上拿过纱布:“你是在外头是等着。”语气笃定,没有一点疑问的意味。
北堂熠煜笑视着晋楚染:“等?”故作无意。
晋楚染一面帮北堂熠煜缠上纱布,一面轻笑了笑:“你方才抽身回来府邸的时候应该以为我已经睡下了吧?”说完,晋楚染抬眸看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不乏轻笑。
晋楚染说的不错。
他其实早就回到了安国侯府邸门口,却只是一直没有进来而已,两个时辰前,北堂熠煜就已经坐在马车里头,而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安国侯府邸门外丈余处,北堂熠煜原想回府,但就在起身的那一刻,他却紧握了握掌心,还是钻心的痛,北堂熠煜不免低眸看了看掌心伤口还在流血,转眸才又看了看袖口,觉得上头沾染了太多血迹,除了他的,当然还有尉迟正的,因而北堂熠煜也就实在不敢回到府邸让晋楚染看到他的这副满身是血的样子,怕吓着晋楚染,所以就想着再过两个时辰待得夜深人静之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府邸,思及于此,北堂熠煜不免叹息,想来这两日是不能见晋楚染的了,但后来他发现终究是他多虑了,其实就算他不进去府邸也一样会有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晋楚染的,因着不知情况,后来北堂熠煜就遣了身边小厮府邸里去问小玉、小莲晋楚染是否已经睡下,片刻后,小厮出来跟北堂熠煜道了:“是。”北堂熠煜这才这才敢进去府邸,但没想到他刚走至前厅却就看见晋楚染等在前厅里头,北堂熠煜这才明白过来,不免侧眸觑小厮一眼,小厮神色无奈,随后北堂熠煜就也不乏步了进去。
晋楚染帮北堂熠煜包扎好伤口后就拽着北堂熠煜来到濯染阁,里头小玉、小莲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在等着了,一时见晋楚染和北堂熠煜进来了,忙微笑道:“姑娘吩咐的都已经备好了!”
晋楚染含笑点点头。
小玉、小莲都看一眼北堂熠煜“噗嗤”一笑。
晋楚染随即就转身过去拧了一把热帕子来到北堂熠煜的面前好生擦了擦他面上的血点。
看起来是旁人的血溅到北堂熠煜面上的。
北堂熠煜眼中带着三分不解看住晋楚染,随后一把捉住晋楚染的胳膊:“怎么回事?”
晋楚染却笑笑:“侯爷脸上全是血不该擦擦么?”
北堂熠煜却摇头。
北堂熠煜心中清楚晓得,若非早有准备,怎会一切都已备好。
而且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是中了晋楚染的圈套!
晋楚染笑盯住北堂熠煜眨一眨眼:“侯爷还没反应过来呢!”
小玉、小莲又是一笑。
北堂熠煜怎么不晓得,他轻瞅住晋楚染虚着眼睛道:“你是故意的!”
晋楚染笑着一挺眉,北堂熠煜怎可能不发觉,但她还未及说话,小玉就已经笑对北堂熠煜道:“若非是姑娘故意让奴婢们透出点消息给小厮,恐怕侯爷现在还在安国侯府门外待着呢!”话音刚落,晋楚染就转眸过去觑一眼小玉、小莲,眼神中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小玉、小莲低调。
小玉、小莲会意,随后退下。
北堂熠煜打手一揽晋楚染腰际笑问:“你怎么知道?”
晋楚染也笑回:“我猜的!”
北堂熠煜听言忍不住抬手用力一点晋楚染的前额:“好啊你现在都算计到本侯爷身上来了!”
晋楚染笑舔着个脸凑近北堂熠煜:“如何?”
北堂熠煜含笑摇一摇头。
一想到昨晚上的全部事情晋楚染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北堂熠煜盯着晋楚染,四下里安静了一会儿,才轻笑着摇头回晋楚染道:“这点伤算什么。”说着,北堂熠煜就顺势拎起晋楚染的胳膊好让晋楚染从案后来到案前,晋楚染随即站定在他身侧,北堂熠煜随后手里稍稍一用力,晋楚染就正正好好地摔坐在了他的腿上,四目相对,窗外倏然有一阵秋日微风淡淡拂入,香熏熏的伴着芙蓉几分甜腻的味道,片刻后,北堂熠煜凝静静视着晋楚染低声道:“风动了。”
晋楚染盯着北堂熠煜不解地“啊”了一声。
她一时没有明白北堂熠煜话的意思。
北堂熠煜抬起右手来,轻轻将晋楚染额角方才被风吹得垂落下来的发丝小心别至耳后,看着晋楚染问:“到底是头发在动?还是风在动?”说时,北堂熠煜的声音极富温柔磁性。
晋楚染这才会意,不免低眸一笑。
原来是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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