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吟苍穹

    
    “老爹，我回来了。”
    “咚”的一声，王胖子恭恭敬敬的跪下，向这个明显比他更高更胖也更壮的老者磕了个响头，丝毫不在意地上的泥土和远处角落里偷窥的人群。
    难得见到胖子这么正经虔诚，柳影自然也不敢怠慢，伸臂抱拳，正色鞠躬90度，跟着老老实实的招呼了一声：
    “世伯好。”
    肥硕老者没有抬头，依然低头缝补着手上的东西。衣物样式的物件夹在肚皮的肥肉叠层里，看不清是什么玩意儿，小小的绣花针跟他粗如萝卜的手指比起来，更是几乎不见踪影。
    王胖子战战兢兢的趴在泥里不敢起身，柳影也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心里直犯嘀咕，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趟出门，赚了几个积分回来呀？有没有搞到什么值得入眼的小玩意儿？至于功勋这种东西，我也就不指望你这身肥膘了。”
    半响，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埋头缝补的老者处传出。
    听到这句冷冰冰的问询，王胖子却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关怀一般：
    “报告老爹，小胖这次出去没来得及赚钱，但却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他……”
    “闭嘴！”
    老者怒吼出声，终于抬起头来，一脸本应憨厚朴实的脸上满是狰狞扭曲：
    “废物！没赚钱？没赚钱你回来干嘛？回来吃我呀！没来得及赚钱？是没本事赚吧！一天到晚除了吃你还有什么本事？养头猪都比你有用！还朋友！就凭你这副猪样赚不来钱谁和你交朋友？那些酒肉之徒也有脸往我这里带？又是来混饭的吧？”
    尖酸刻薄的话语连讽带刺、穿透耳膜，王胖子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乖乖听训。柳影扬扬眉，缓缓站直了身形。
    双臂环胸，柳影斜眺的眼眸对上胖子老爹阴森的白眼，一个阴沉一个冷厉，空中如同炸起一道惊雷，恍惚几下，柳影和老者均是眼神一变。
    柳影重新放下了双臂，站正了身躯，胖子老爹的怒气也奇迹般的收敛一空。
    “小胖，来给老夫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
    胖子老爹依然没有起身，但终于放下了手上缝补的衣衫，佝偻的背脊一挺，坐直了身躯，瞬间露出弥勒佛一般的豪华“肚量”和半身豪阔的身架。
    “诶。”王胖子赶忙应了一声，正欲开口，柳影却抢过话头主动接了话。
    “不敢有劳肥，哦不，长者问询，在下柳影，刚到伽蓝星不久，没本事没势力没后台，纯粹三无散人一个。”
    王胖子霍然一惊，无奈的摸摸大脑袋，不明白柳影怎么用如此语气说话。
    柳影感受到身边王胖子那副胆战心惊的情绪，转头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浪荡子一个，既不求人也不欠人，自然感受不到胖子的那股如山压力。
    可没想到，他这股吊儿郎当、不卑不亢的形象好像更让胖子老爹不爽了。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本事没势力没后台，如此窝囊废物，胆量酒量度量这男人三量自然也是没有的了，什么三无，根本就是六废！”
    “哎哟喂，”柳影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豪壮肥硕，坐着就几乎平齐自己胸口的如山老者，憨笑到，“这肚量您是天下第一了，’饭袋’这称谓小的我的确是抢不过您嘞。”
    继续摸摸下巴，柳影不怀好意的笑道：“胆量这玩意儿不好比，可这酒量一项嘛，我还真没怕过什么人！”
    “好啊，”胖子老爹一脸阴沉，也不去理会柳影刻意曲解“度量”一词，以及拐着弯骂自己是“饭桶”的言锋，一摆手，不知道从那里提溜过来一个坛子，一掌拍开封口，一股浓郁熏香的惨烈酒气顿时迎空飘散开来。
    两个粗鄙缺口的海碗随手扔在地上，抖手间倒入大约一斤左右的纯净酒液，酒色透明胜似清泉，不仅不见一丝杂质，就连刚才的酒味都收敛一清，再无分毫外泄。
    柳影精神一振，“咕咚”、“咕咚”两声吞咽同时响起，和胖子一起不争气的漏了相。
    胖子眼睛睁得如石鼓，双手颤抖的紧紧抓住大腿，努力控制住伸手的欲望。
    柳影却没有这么不争气，毫不客气盘腿坐下，伸手端过一碗，和另一个大碗边沿轻轻一碰，仰头倒入口中。
    入口浓稠、纯净甘美；
    酒液顺喉而下，所到之处如鲜花绽放，春意盎然；
    可还未入胃，却又猛然化为春雷惊空，炸开八门！
    柳影浑身不受控制的连续数个哆嗦，鸡皮疙瘩顿时起了满脸满身，肌肤瞬间赤红粉嫩，一个震天的酒咯就此喷出，立刻晃悠着摇摇欲坠起来。
    胖子老爹轻蔑一哂，也是仰头一口干完，半响满意的打了个酒咯，再次举手倒满两个海碗。
    珍惜的把空空如也的酒坛放到一边，微红的胖脸上满是假惺惺的猥琐：“怎么，这位小英雄，没喝过吧？这仙酒还行吧？可别吐出来哦，告诉你，这可金贵着哩。老子我就是钱多度量大，只要小子你有胆，老子今天给你管饱！可有一样，你他妈要是敢吐出来，老子就他妈要你舔回去！”
    说到后面，胖子老爹的声音越发尖利刺耳，再次仰头干完一碗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斜眼蔑视着柳影，等他出洋相。
    王胖子不断在老爹和柳影之间反复打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爹的脸色，不忍的看着明显已经醉得意识昏沉的柳影，却胆怯的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军营里本就是些个好酒之徒，柳影从小修炼挨打功，身体素质异于常人，酒量就更显得出类拔萃。
    这些日子里，再经过龙兰两千斤异域好酒的熏陶，但说酒量一项，绝对是难逢敌手的了。
    可偏偏在这看似卖相普通，清凉似水，实际上却比鹤顶红还要厉害百倍的无名烈酒下，真个实实在在的喝醉了！
    大脑昏沉、意识迷糊、浑身绵软恍惚，脑袋仿佛扩大了无数倍，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抽离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愉悦反复交替。
    面前这个死老头子还在喋喋不休的嘲讽，那张讨厌的胖脸、市侩的斜眼越来越大，越看越讨厌。
    柳影真想自己能使出段誉的六脉神剑，化酒气为剑气，从指间射出喷这个把自己儿子当摇钱树的市井老匹夫一脸。
    段誉？六脉神剑？
    柳影翻胀混乱的大脑仿佛抓住了什么灵感，思想还没反应过来，十数年苦练不休的内息已经自发运转起来。
    内息按“挨打功”的线路时刻运行，无休无止，这对柳影来说，已经是如呼吸般自然而然的事情。
    此时刻意去引导，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昏沉沉的大脑刚闪现“没区别”三字，肚子鼓胀难受之下，已经下意识的切换到“吃饭大法”和“不坏”的体用之术上面。
    “不坏”的修炼需要大量的天地元气和水磨石穿的细致功夫，柳影历经如此多的机缘巧合，也还没能力将第一层贯通全身。
    上次被军舰的集束炮重伤之后，胸腹间的无数窟窿也只仅仅是长好了皮肉，并没有把那一层“不坏”金丝给修补完好。
    此时动念运转，顷刻间惊讶的发现，无数浓稠密集的天地元气从胃部的“酒液”中提纯转化，向“不坏”的缺口灌溉而至、狂拥而来！
    恍惚数息，柳影的大脑在为之一清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醉”自己的，并不是“酒精”，而是如醉氧一般的“浓郁”和“纯净”！
    不知道胖子老爹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将浓郁纯净的天地元气凝气成液，化如酒中！
    自己冥思苦想，细心专研了“吃饭练功大法”，靠吃天材地宝加快功法的修炼，自我感觉一日千里，一直还有些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人家胖子老爹才是此中真正的高手，不仅吸收功法比自己高明百倍，还能炼天地入酒中，天人合一，自给自足！
    要不是自己误打误闯的瞎练了点类似功法的基础，要不是自己的身体素质还算过硬，要不是身体自发的肌肉记忆越过了大脑的指挥，怕是直接就被“醉”死“撑”爆了吧！
    一边后怕不已一边却又贪性大发！柳影的眼眸才复现清明之色立即移向海碗，一把端起“咕噜咕噜”仰头豪饮而下，生怕吝啬贪财的胖子老爹后悔！
    胖子老爹目瞪口呆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小子再次逞强的吞下一海碗“元液”，然后喘着粗气流着口水摇啊摇的晃得更剧烈了，可兀自强撑着就是不倒。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再次拿出一坛“元液”和这个找死的小子对拼开喝，幸灾乐祸的看着柳影颤抖的手，晃动的头，痛苦的脸，瞪大眼睛盯着这个下一秒就要倒地醉死的狂徒！
    一碗一碗又一碗，一坛一坛再一坛！
    不知不觉间，当摸到身后已经空空如也时，窖藏的5坛“元液”已经被两人“分赃”完毕！
    胖子老爹浑身气流涌动，秘法修炼而来的满身肥肉猛烈颤抖着，快要控制不住腹内积压的天地元气了。
    抬眼看去，对面的柳影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米一般，红得发紫，红得发亮！
    头上冒出的蒸汽温度都可以用来煮鸡蛋了，眼睛都已经失去焦距，完全看不到白眼仁了。
    可就是这样，这个可恶的小子还是在那里摇啊摇、晃啊晃，仿佛再喝一口就要倒地醉死，却偏偏就是强撑着不死！
    太气人了！
    太可恶了！
    实在是太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