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吟苍穹

    
    百会穴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内有巨大的吸力漩涡般撕扯，贯穿体内。
    柳影强自镇定，实质上却是五感昏聩的翻入一栋厢房的里间。刚谨慎的反手关上窗户，一件锐器就抵住了他的后腰。
    “干嘛的？找死麽！”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柳影没那么多时间纠缠，猛烈的向后一顶，右手顺势斩向此人颈侧。
    汉子没想到这个“小偷”如此酷戾，但身经百战的铁血心肠自也没有软弱的道理。冷哼一声，双臂用力，长刀直插斜飞，干脆的狠厉腰斩招式就此施开。
    “咦”？“噹”！“呃~”
    三声轻微响声几乎同时发出，刀尖传回柔韧兼坚硬的触感不似人体，横切对方手臂的刀锋再被一巴掌拍翻，汉子惊疑不定的瞪大着牛眼缓缓倒地。
    一枚钢针不知什么时候微微颤颤的插在了他的“膻中穴”上。
    柳影一把扯下被割裂的衣衫，迅速隐入墙角，右手“夜色”左手“青藤”横搁腿上，就此盘腿吸气，凝神内查。
    全神贯注之下，忽然，体内的情况如一副三维导图，清晰绝伦的展现“眼”前。
    在一具琉璃之内，皮肉筋骨、血脉内脏如同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充满勃勃生机。浑身已经打开的六百六十个窍穴仿若星辰耀目，时时吞吐闪烁，又如宇宙漩涡，刻刻旋转不休。
    在琉璃的最外层，无数流光溢彩的金丝盘桓缠绕，广布其间，光流蔓延向上，直入顶端黑洞，再被吞噬一空。
    顶端黑洞正是百会大穴！
    百会穴仿若真正的黑洞，与初次见识的“三元界”门户是那么的相似，让柳影疑惑不已。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柳影一震，从无意的内视奇景中清醒过来，连忙抛开第一次看到“人体宇宙”玄奥莫测的那丝莫名感悟，飞速加快了抽取灵气、编制金丝的步伐。
    抽取酒液中灵气的力量猛的剧烈起来，“不坏”以十倍的速度向黑洞覆盖过去。黑洞一颤，也疯狂的加快了旋转吞噬，竟然与“不坏”对峙起来！
    但幸而编织的力量恰好快过吞噬的力量一线，就是这微妙的一线，让全身的“不坏”金丝在对抗黑洞的过程中越来越凝结、越来越坚韧。也让黑洞越来越细小，越来越微弱。
    就在柳影沉浸于畅酣淋漓的修炼之中，意图达到“完美”的一瞬；就在眼看编制的金丝即将覆盖全身，不留一丝空隙的一瞬；就在百会穴上的黑洞即将被彻底遮蔽的一瞬。
    全身的窍穴脏器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既哀鸣又振奋之音，一股明悟忽然无由的从潜意识中传来。
    封闭诸窍，自成天地！
    贯通诸窍，天人合一！
    星辰作窍，我即天地！
    二十四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字一闪即逝，天条乍现，灵光点拨。
    柳影一咬牙，硬生生停住最后一步。“不坏”编织急停，黑洞旋转之势骤剧，一呼一吸之间，一生一灭之中，霍然同频！
    在那针孔般大小的孔洞边沿，“金色”、“黑色”两股明灭能量螺旋缠绕、同频异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彼此，再不作攻伐，蓦然恒定。
    只见内视之中，琉璃体表的金丝仿若封闭了端头的水管，越发粗壮密实、恍若实物，竟成了一件真正的“金丝软甲”！
    而琉璃体内的六百六十个窍穴一阵欢悦，各自延伸出一条单独的无形丝线牵向百会穴，仿若婴儿的脐带。
    柳影一阵心悸，明显自己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自成天地的境界，如果刚才莽撞的封闭窍穴，那估计自己一生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虽，罩门及生门；
    但，罩门亦死门！
    在“金丝软甲”成型的刹那，罩门恒定的瞬间，柳影灵机一动，福临心至的强自一把横扯，在千钧一发之间，金丝软甲牵扯着罩门轻微的一阵晃动。
    一晃即凝！
    琉璃之盔，出世了！而罩门的位置，好像偏了？
    兆史郁闷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值完夜班后本来浑浊的大脑倒是异常清醒，但身体的每一条肌肉却都不听自己使唤。
    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用莫名其妙的方法把自己“捆”到后，就完全不管自己了，躲在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在干嘛。
    努力翻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使出全身力气仰头，感觉自己已经把当初闯试炼宫的拼命劲都拿出来了，可事实上，不过是把脸些微朝一边晃了一晃。
    可这一晃，就看到了一双脚。
    柳影感觉自己皮肤下好像穿了一件裹罩全身的紧身衣，除了那处“罩门”以外，就连七窍十眼处都毫无泄漏。除非自己主动释放，否则，任何一处遭受攻击，其受力将扩散到全身同时均摊，真可谓：金钟如罩，铁布作衫。
    起身走了几步，尝试小范围踢腿击拳，不仅毫无半点凝滞，反而带出如利刃般的破空之声。
    “不坏”第一层大成！
    柳影大喜，长舒一口气，回转神来。
    环顾四周，自己身处一间尚算宽敞的套房，旁边另有联排的厢房，里面呼噜声此起彼伏，看来都是昨夜值班的赌场守卫。
    再远处宁静祥和，并无多余波澜。
    柳影低头沉吟片刻，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抬头拿出一物细细思索起来。
    眼前的怪人尚算年轻，从下向上看也认不出相貌。
    兆史嘴角紧抿，眼中一片坚韧，自己身为蝴蝶赌坊的一等护卫，决不能受这等偷窃宵小所挟，一定要做大姑娘的磊落靠山，一定要坚强不拔的……
    天爷！那是什么！
    一条人的胳膊！
    妈呀，这玩意儿是吃人来的！
    柳影掏出的正是一条非金非木，纹理如玉石雕琢，栩栩如生的手臂，左手臂！
    这条手臂其实已经不是亚当斯那位合成人王者的手臂，而是被“因果石”利用某种规则力量“创造”而来的。
    想起那块繁复铭刻、绣闼雕甍的因果石；
    想起“女娲”投影弹给自己那个脑瓜崩；
    想起那天在空间通道中发生的一切，柳影不自觉间再次低吟出那句谒语：
    “有因必有果，因现果后生；既有果当在，何必求所因！”
    吟唱完毕，随手收回手臂，闭目凝气，调动起记忆中的历历往事：
    自己跪求王伦传授自己“挨打功”时的坚持；
    自己片体鳞伤时，被王伦默默抱入药浴时的感恩；
    和王伦一起接私活，在枪林弹雨中赚钱买药草练功时的艰辛；   还有，还有，
    王伦满身血污躺在自己怀中，微笑闭目的残酷……
    柳影蓦然睁开双眸，眼中一片血红，隐藏在五行灵识旋转包围之中的“因果石”再次被激烈的情绪激发起来，挥散出层层眩晕的虚影，虚影中丹楹刻桷、花团锦簇，山水虚幻、流挂年轮。
    一丝规则力量从“因果石”中分离而出，射到柳影的手中，手中一本古香古色的线体书须臾成型。
    柳影霍然起身，仰天无声长啸：《金刚不坏神功》！
    果然！
    “挨打功”就是自己一直怀疑的少林正宗“金刚不坏神功”！
    果然！
    王伦你个老家伙还真是一个少林叛徒，一个吃肉的光头和尚！
    果然！
    “因果石”果真有跳过诱因，截获其果的蛮横力量！
    兴奋的柳影用颤抖的手捧着《金刚不坏神功》仔细阅读起来，随着书页的“刷刷”声，柳影的脸色逐渐从兴奋到惊奇，从惊奇到愕然，从愕然到深思。
    这本《金刚不坏神功》所书写的文字与汉字的结构十分相似，但以柳影的学识，却还不足以分辨这是古中华的梵文？篆体？亦或是某个其他星球？亦或平行世界独有的字体。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阅读，以他现在超绝的感知力和神识，不仅能跳过语言、文字的障碍，直接阅读到对方的本意，甚至还能隐约感知到文字书写者的模糊意念，大概率的校正因个人表达、理解不同而带来的疏漏。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是越看越糊涂、越看越惊愕。
    如果说这本《金刚不坏神功》在初期的理念和方法上还与王伦传授自己“挨打功”十分接近的话，在中途却已经只有六分相似了，到最后，不仅比自己现在摸索创新的功法粗鄙太多，就连比之王伦版的“挨打功”，都颇有不如。
    除了在某些修炼方法、思索方向、以及对外物的运用之上还颇有建树之外，其仅涵盖108个大穴的内息走向，对身体柔韧性的锤炼结果等等，简直就是不堪大用。
    关上书页，柳影再次缓缓坐下。
    “因果石”并不是创世果，并不能凭空创造没有的东西，更不可能如女娲那般直接创造人类这种复杂至极的生物。
    它的作用应该是嫁接因果，不管是虚拟世界、小世界还是大千世界，只要是某个世界、某个时间段、某个地方曾经被创造过的物品，理论上，每个人都有获得的机会和概率。
    而“因果石”的力量应该就是跳过成因，嫁接因果线，直接将果实摘取到手中！
    虽然你想获取的物品本身的力量，获得它需要耗费的因果轮回，肯定与“因果石”自身的力量大小有直接关系，并非无限的许愿石。
    但，这力量也堪称逆天了！
    估计也就比创造之力和溟灭之力稍逊，但到底是不是稍逊自己好像还没这个本领来评断，关键是，自己到底该怎么运用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宇宙无限，有无数个虚拟世界、小世界、里世界以及大千世界。
    理论上可能就有无数本《金刚不坏神功》，但哪本，是自己想要的呢？
    眼中精芒一闪，一副图像浮现脑海。
    武学，在狂歌那嚣张的飞剑面前，估计还是居于末流。那自己，有没有可能直接要来一本蜀山的飞剑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