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同自己的结义兄弟相处,宋秉忠倒是十分挠头。
发迹前如沐春风,发迹后趾高气扬,这等嘴脸,宋秉忠见识多了。
如今韩琛身份不同,自己这个小小的五品游击将军,又是武将,对方能不能看得上眼,谁也说不清啊!
若是大都督端起架子,甚至认为和自己这等武夫交往,乃是人生污点的话……
当下,就拘谨了许多,更是随着海阎王一起大礼参拜。
韩琛见惯了世情,如何不知自己这位宋大哥心中所想?
当即一把拉住,搂着宋秉忠的肩膀说:“大哥莫要如此,咱们亲亲兄弟,怎可以世俗身份相交?韩琛出海时,大哥可没跟我摆官架子!
怎的,兄弟我如今做了这劳什子大都督,哥哥你便要忘了咱们斩鸡头烧黄纸的交情不成?
为人莫要太清高,不然,兄弟会伤心的!”
一番话,说的宋秉忠心底热流涌动,只觉得有这等兄弟,为之三刀六洞,舍出性命,也值当了!
心里面,顿时就安生了。
顺带着,宋秉忠便荡漾起来。
自己和大都督乃是拜把子兄弟,大都督和当今太子也曾结义,四舍五入,那便是俺老宋和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也是兄弟啊!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当下,宁波八卫那些舰船中,充当压舱石的肥猪被送上了海滩,整个老寨杀猪宰羊,欢庆一堂。
那海阎王的手下兄弟,听闻自家老大寻了大靠山,日后可以在海上行商,当真个个欢欣鼓舞。
便是海寇中的小喽啰,也明白,做海寇,比不上做海商!
韩琛表面镇定,心里却一团乱麻,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老寨中设宴,邹世荣也被请了过来,陪在末席,绝处逢生,却失了蔡巡抚以及宁波八卫这条线,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至于和韩琛攀交情,邹世荣有自知之明。
大都督肯以一介白身的身份出海相救,已然是天大的恩惠,此时再凑上去,怕不是不识好歹。
是以,酒宴之上,邹家带来的三十万两赎金,一股脑的分给了宁波八卫做辛苦费,邹世荣是一点没打咳,直接应下了,还要千恩万谢。
此前的事情,老管家都与邹世荣说清楚了,大都督能出海,完全是邹家以情义绑架,哪怕之前真有那么点情分,也早就败光了。
好在,韩琛也念旧情,只说这一千门佛郎机炮的买卖,邹家应当分润,毕竟,名义上,这买卖,还是邹家在做。
寥寥挽回五万两银子的收成,邹世荣千恩万谢,这哪里是五万两银子啊,这分明是大都督不忘旧情,给邹家的脸面!
言外之意很明显,这邹家和我有旧,万事看我面皮,不得为难。
以后的军械生意怕是没得做了,但,总算能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已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海阎王,促成了两家的生意,按照惯例,三十抽一,做中人该得的花红,不能少。
海阎王当即喜笑颜开,老怀大慰!
旁的不用说,自己一帮人倾覆在即,如今得救不说,还能拨乱反正,做海商赚大钱,本就没甚可抱怨的。
如今,连宁波八卫的生意,都给自己三十抽一……海寇做到这等地步,还有甚不满意的?
一百二十万两的买卖,三十抽一,平白落了四万两的好处费,和旁边的邹世荣一对比,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扶桑人也很高兴。
一千门青铜弗朗机炮的大买卖做成了,而且竟然结识到了武朝的一品大员、侯爵,真真是,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的好事!
那大都督说了,但凡立花家还有需求,宁波八卫优先满足!
这等大人物的承诺,远比多几门佛郎机炮更重要啊!
一时间,酒宴气氛热烈,犹如要开锅一般。
酒宴散尽,韩琛叫上大哥宋秉忠、立花三河守玄贺、海阎王,寻了一处宽敞屋子,喝茶谈话。
这就算是开小会了,邹世荣自然没有资格参加,好在他也算识得人情往来,心底并未有甚难堪,只是感叹,当初和大都督相交,还是慢待了。
喝了口浓茶,韩琛呼出口酒气,组织语言,将心中盘算讲了出来。
那浙江巡抚和浙江布政使,还都等在海上,但自己并不打算眼下就回去。
只因圣人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好不容易出趟海,我韩某人打算去扶桑见识一番!
在场的几人,宋秉忠虽然觉得不妥,可终究把握不住要领,又因旁人在场,不好驳了大都督的面皮,是以默不作声。
立花三河守玄贺当即大喜!
大都督肯游历扶桑,乃是我立花家亲近的好机会!
当下就言说,大都督,我扶桑风物,当真颇有可观之处啊!
两人说起扶桑种种,一个有意打探,一个有意卖弄,当真热烈至极。
至于海阎王李成龙,则在一旁笑而不语。
他成名十数年,靠的不是能打,而是有眼色!
在坐的四个人中,李成龙自认是最没分量的一个。
和大都督认识的晚,此前又有过龌龊,哪怕比有钱,也比不过这帮扶桑人,所能依仗的,也就是手下几百号兄弟,几十条大小不一的武装商船。
这等势力,在海上当真不值一提,大都督一个不高兴,都用不着使什么手段,直接放出话去,这个海阎王本都督不喜欢……
是以,海阎王李成龙的态度很谦卑,位置摆的也很正。
当下,定了去扶桑游历的说法,韩琛就回了房间休息,却是把大哥宋秉忠叫进了屋。
这一次,说的才是知心话。
“大哥,你说那圣旨上,言明了让我主理剿倭事宜?”
韩琛不愿去见蔡太和李少南,只因见了面,必然要回武朝的,而他心底那模模糊糊的想法,如今已经清晰,自有谋算。
“传信的兄弟是这般说的,就连那陈小相公的身份,也是蔡大人让那人一并传递过来的。”
宋秉忠正襟危坐,他心里明白,这番谈话,才是大都督的真实意图。
“大哥,你惯于在海上厮混,可曾算过,这海上贸易,一年能赚多少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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