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劫掠别人?”
躺在地上的男人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身后便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叫声:“小姐饶命——”
苏溪为了赶路方便穿了一身骑装,头发也是高高的扎了个马尾,并未梳妇人的装束,被人当做未出阁的小姐也是情有可原。
只见二十余名妇人急匆匆跑来跪了一地,哭着求苏溪二人:
“公子、小姐饶命,我们都是龟县的秋山村人,听说叛军要打过来才拖家带口往这边逃命的。”
“我们走了三个多月了,没有城镇愿意收留我们,带的粮食都吃完了,这是实在没办法村里的男人们才想到来做山匪的。”
“求公子和小姐饶过我们吧,你们的东西都还给你们,请二位贵人放过我们家男人。”
苏溪见他们这样也是心有不忍,尤其看到后头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搀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更是有些难受,与陆宥真商量着干脆把马匹东西都给他们算了。
陆宥真却不太赞同,他心中虽同情他们,却并不想委屈苏溪,况且他们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些人还是要有归处才最稳妥,否则下回他们尝到甜头还出来抢劫,这不又成了个死循环,长此以往天下如何能太平?
这时正好陆年和江天回来了,他们没找到村落,只能摘些野果,猎两只山鸡野兔回来,一瞧这状况忙问怎么回事。
陆宥真简单说明了下就问江天:“他们是龟县秋山村人,那秋山村现在应该在你们手里吧,现在情况如何?”
江天面色有些不太好,听见陆宥真的问话连忙答道:“公子不怎么管教中事物,是老爷……韩长老管的,他对教中众人一向约束得紧,除了要求上缴些物资,平常不让随意扰民。”
“这么说,让他们回秋山村也是安全的?”
江天思忖片刻说:“自然安全,秋山村离安平城有些距离,不会被战火波及,我写信向公子讨一道手谕,他们要回乡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陆宥真觉得甚好,那些流民听闻可以回家都显得特别激动,他们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若不是危及性命,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江天立马给江无梦去了封飞鸽传书,说明此地情况,也禀明陆宥真约他相见的事。
原地修整一番后,江天让他的同伴江放领着秋山村一众村民回乡,他自己仍跟着陆宥真一道往安平城去。
苏溪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马给村民们拉车,她与陆宥真共乘一骑,到下一个城镇才又重新买了匹马。
又赶了两日的路,才到了离安平城最近的一座小镇,此城名叫白兰镇,如今已是座荒凉的小镇了,除了些许实在没什么气力离开的,大多数人早已逃离故土。
陆宥真不肯再让苏溪前行,他找了处无人的院子将苏溪安置在那里,又调来十几个好手里里外外保护好,还把陆丰留在小院里替苏溪跑腿,这才跟着江天去往安平城。
二人怕被当做奸细不敢贸然进城,只能一边观察情形,一边想办法联络安平城里的探子。
然而陆宥真的信号发出去不过一个时辰,他安排在安平城中的李记布庄的掌柜的就寻来见他了。掌柜的精神抖擞,实在不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模样。
“现在战事如何?”陆宥真迫不及待地问。
掌柜的瞅了眼江天才说:“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叛军已经伏诛,不日就要押往京城,现在安平城安全得很,咱们的人和产业都没有太大损失,具体损失情况还在统计当中傍晚应该能有结果。”
“你说什么?”陆宥真一时有些懵,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可又见江天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再次厉声追问:“谁败了?细细道来。”
掌柜的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额间竟落了冷汗,嘴上不敢耽搁连忙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原来城中百姓早在半个月前就被陆续撤往附近的山中躲避,留在城中的只有伴月国的霞光公主殿下和她的护卫军,还有一些从前方战场上侥幸存活下来的散兵游勇。
就是这样一群不足万人的队伍硬生生扛住了城外八万叛军,不仅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还俘获多名伴月教长老、护法等高层人物,尤其是对方的大长老兼三军统帅韩江,被长公主一杆长枪挑落下马。
这些事,掌柜的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公主下令全城撤离,他也违抗不得,所以这场战事究竟如何打的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城中如今有两位是如天神一般的存在被人津津乐道。
一位便是巾帼英雄长公主殿下,她虽是女子,可身手不凡,战马上她一身银甲手持长枪英姿勃发,一马当先强闯敌军阵营,犹如战神降世。
另一位翩然如谪仙人,傲然屹立城头,纵观全局运筹帷幄,将叛军困死在城中,那便是当朝探花郎苏文海。
掌柜的说起来显得颇为狂热,就差将这二人当神明供奉,然而事实哪有他讲的这般神奇,长公主一方能赢不过是因为一个“谋”字而已。
自从伴月教开始动用龙图骑兵的力量,朝中军队便节节溃败,苏文海初到军营时见到的便是一片愁云惨淡,军中将领个个紧皱眉头,没谁看好这场战事。
得益于军中有五妹苏云的丈夫秦勇在,苏文海一个初来乍到不怎么受欢迎的文官也能探听到不少阵前军机。
经历过两场战争的三公子渐渐褪去稚嫩,在血与火中快速成长,还曾给秦勇提过一些建议使他不大不小赢过几场战役,秦勇对这位大舅哥的才华佩服的五体投地,军中众将士这才开始接纳他。
有了苏文海的军队即使碰上龙图骑兵,赢不了却还能跑得了的,所以虽仍旧失利频频,损失却比先前好太多了,秦勇敬佩他时常尊称他三公子,军中将士也慢慢跟着喊,“三公子”的名号就在西北军中流传开来。
三公子的“谋”便是这时开始的。
龙图骑兵的力量众所周知,正面硬钢只能是以卵击石,分而化之才是上策。这支优秀骑兵的培养所需花费是个看不见的无底洞,无论韩江多能赚钱,有多少人支持他,他才积累了十几年的财富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一个有上百年底蕴的国家相比,如果他执意给骑兵不变的待遇,那么他手中其他军队势必得到的更少,其他人甘心吗?
再说龙图骑兵虽是先皇创立,自成体系的军队,可时间过去这么久,新旧将领几番更替,年轻将领多半由当今圣上提拔的,能对先皇有几分忠诚尚未可知。
龙图骑兵是韩江手中的利剑,可这柄剑的剑尖朝向谁端看如何运作罢了。
除了暗中派人潜伏激化叛军内部矛盾,三公子还将己方军队化整为零。既然注定是要输的战役,干脆直接逃跑吧。他将军队分散成小队从战场上佯装战败逃亡,暗地里往京城方向前进,随时待命。
想法之大胆让军中将士无不胆战心惊,除却信任,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谁敢让他这么玩儿!
另一方面三公子抢先赶赴安平城游说霞光公主,请她协助计划,将安平城百姓撤走,用整个安平城编制一张大网,牢牢的粘死叛军。
显然,三公子成功了,如今他已成了整个西北军和安平城百姓心中的三公子。
战事早几天就结束了,安平城的百姓昨日已经全部撤回,西北军只留了少部分人帮助恢复秩序和押运反贼进京,其余人趁胜追击收复失地去了,安平城渐渐恢复往日的生活。
陆宥真得知能进城便不愿再听掌柜的吹捧长公主和苏文海,骑了马便往城里赶,城门口对外来人的检查还是很严格的,不过陆宥真一报苏文海的名字就变得畅通无阻,守城官兵还特地派人领他去驿馆见苏文海。
如今伴月教没了领头人,龙图骑兵也分裂成两派,一派坚决要“拨乱反正”的基本上都死在安平护卫军手里了,另一派“主动”求和,正关着准备押回京侯审,其他人更是一盘散沙,收复城池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苏文海就没有跟着西北军走,而是领了押送乱党的差事,准备回京。
陆宥真见了苏文海也没有心情打招呼,屏退左右后直接问起江无梦的事:“三哥捉到的俘虏中可有江无梦——就是司徒幼熙。”
“江无梦?司徒幼熙?”苏文海怔了怔,道:“你是说江无梦就是司徒幼熙?”
“只是我的猜测,看来三哥并未见到他。”陆宥真松了口气。
苏文海点点头:“我们的确没抓到司徒幼熙,他被韩江藏得隐秘,至今无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听说韩江打算让他到京城再露面的,所以找起来也颇为困难。”
“那便好!那便好!”
“莫要失言,司徒幼熙是反贼,没抓到怎能叫好?”苏文海提醒他道,“只是他得身份,”苏文海顿了顿继续说:“你最好还是别再提了,见过司徒幼熙的没几个,可见过江无梦的却有许多。”
“是,三哥提醒的是。”陆宥真也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险些给江无梦添了大麻烦,又庆幸如今他面前的是苏文海。
可他一日没见到江无梦,心中总也不踏实,便拜托苏文海去白兰镇接苏溪,自己继续去找江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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