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时间失去了意义。
苏野的生活只有三件事:杀戮,疗伤,修炼。
第六层,雪山冰狐。
第七层,深海白蟒。
第八层,丛林狼兽。
第九层…
第十层…
他经历着不同世界,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游走,陪伴他的只有伤疤与孤独。
一年,三年,十年…
渐渐,他忘记疼痛,也忘记了疲惫,忘记手机该怎么使用,也忘记自己最后一次笑是什么时候。
直到他打趴下一个长得和麻爷爷一模一样的怪人时,他才明白,因为脑海中早就忘记自己亲身爷爷长什么样,所以在自己心中,一直默认麻爷爷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也得亏麻爷爷的出现,苏野在战胜恐惧心魔的同时,想家了。
他想念父母,想念三叔,想念柒瞳,想念唐睿,还有那帮苏家的兄弟姐妹。
他脑补着火锅的味道,想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
可,一切都不允许。
他只能浸泡在肮脏腐臭的沼泽里全神贯注,以防毒虫的偷袭;他被迫一次次扎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与水蟒战斗,
没有亲人,没有美味,没有时间,
陪伴他的只有死亡。
有些伤口,时刻久了就会慢慢长好;有些委屈,受过了想通了也就释然了;有些伤痛,忍过了疼久了也成习惯了……然而却在很多孤独的瞬间,又重新涌上心头。其实,有些藏在心底的话,并不是故意要去隐瞒,只是,并不是所有的疼痛,都能够呐喊。
苏野疲惫又麻木,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自己在做一件没有意义,且没有结果的事情?所谓修炼,只不过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思维,而肉体早已经入土腐蚀?
这想法可把体内的老祖们吓得够呛。
想想倒也不怪苏野,源凯裂缝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你让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在这里没日没夜厮杀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呐!
体内的第三座剑骨还差最后一点就彻底融化了,三十年无休止的炼化还未能突破三阶,且吸收的都是精纯能量,这让苏野望着后面几座大山不寒而栗。
三十年,一个让男孩成长为男人的时间,苏野一直在磨炼。
所谓脱胎换骨,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强健的身体让他能驾驭一些简单的法术,体术则修炼的如火纯清。
老祖们知道,苏野那种可怕的想法估计是一个人呆太久了,憋坏了。
他们换着方式和苏野交流,相互了解彼此,在这三十年里,苏野和老祖们的感情也愈来愈深厚。
他认真聆听每个老祖的故事,也曾为他们落泪哭泣。
草地,雪山,沙漠,海滩,
无数裂缝场景里留下了苏野和老祖们相依为命的孤独背影。
那张稚嫩的脸,早已习惯生死而淡然如水,门上数字也因裂缝中几次痛不欲生的模拟场景而暴涨。
一次是柒瞳被张老师杀死,捅成了血人,苏野当场崩溃,魔化指数涨到了36,然后张老师被活活打成肉泥,苏野抱着柒瞳的尸体三天三夜没缓过来…
一次是三叔背叛苏家,一次是唐睿杀死自己的父母,
这种触碰人性底线的场景让苏野痛不欲生,他撕心裂肺的痛吼,几度想要放弃,却都在最后关头被老祖们控制住,稳住情绪。
失去亲人,经历背叛,
失去爱情,陷入阴谋,
一把把锋利冰冷的尖刀刺入苏野胸膛,他捂着滚烫的心脏,在泪水和鲜血中做出抉择,之后一个人孤独的蜷缩在角落舔舐着伤口。伤口刚结痂,新的一刀又戳了进来,周而复始…
痛苦,折磨,撕心裂肺。
“原来你那么脆弱啊!
那么脆弱,就快点变成魔鬼啊!
不要在痛苦了啊!不要再可悲到只能用时间来治愈你心里的伤!
不要再用你虚渺的幻想来守护幸福的梦,
不要再用沉默来隐藏你的懦弱,
你不真的害怕吗?快点放弃啊!
只要你放弃了,作为你的心,我不就能安静地死在黑暗的缝隙中了吗?
苏野头痛欲裂,抱着脑袋东倒西歪。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在分裂,一股邪恶的冲动开始蠢蠢欲动,愈来愈强烈,随时会爆发出来。
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的,但正是这短暂一瞬的光芒,诞生了生命与希望,因此,虽然我们都自黑暗中来,却注定了要用此生追随光明。
苏野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流干了眼泪,他告诉自己,以后,他就是光。
这是第九十九层试炼,苏野踩着脚下的尸体,走到门前。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同时出现了10扇门。
苏野停下脚步,看到每扇门上都写着一个地方,还有所谓奖励的东西。
“第一扇门:洛灵,精血。”
“第二扇门:歌莉娅,海妖之泪。”
“第三扇门:比泽,兽王斧。”
“第四扇门…”
这九扇门对应着九处纪元,苏野诧异的是,竟然多出来了一扇门,
“第十扇门:混沌,未知。”
苏仙捋着胡须轻喃道,“看来,这是最后一层了,所对应的奖励也都出现了。”
“嗯,”苏野点头,“那这多出来的一扇门是什么意思,还有这未知奖励?”
“这不难理解,”苏谋微眯着眼,目光犀利道:“所谓混沌,亦可理解为融合。你生于和平年代,自然没经历过战乱动荡。眼下的阴间九方争霸,暗流涌动,那些战场遗孤,流离失所的种族汇聚在一起,自然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地方,第十大陆。奇幻与魔幻的结合,想必那里才是阴间最精彩的地方吧。”
苏野听懂了,看着十扇门,忽然心跳加快,“各位老祖,不知道最后一层会经历什么,但这选择,我还是交给各位。没有你们一路来的帮持,我苏野早就死了,也看不到眼前这些独一无二的宝物。”
老祖们面面相觑,心里都很欣慰。
“这样吧,我们也商议一下。”
“嗯。”
老祖们聚成一团,苏蒙开口,“我提议,选择第九扇门,南阳,对应的宝物叫魂血古戒。我觉得既然后期还要来阴间,作为第九纪元的人类,选择对应的阴间大陆比较好,其宝物想必也是能发挥最大作用的。”
“我反对,我认为第一纪元洛灵为首当其冲的不二之选!”苏烈上前一步,“洛灵的灵异为何会延续几个纪元还一直存在,他们大陆所拥有的神秘力量绝对和恶魔裂缝有关,说不定这趟去就能破解风尘已久的秘密。”
“我同意第九纪元…”
“我认为第三纪元的宝物不错…”
“第六纪元的三体文明是什么?”
“……”
大家七嘴八舌,却唯独一个人沉默不语。
讨论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苏仙开口问,“苏谋老祖,您向来主持大局,这种情况,您得说句话。”
语落,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苏谋。
苏谋走到中央,指着一处地方,“我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众人随着方向看去,只见进来的大门上,一排细微的小字:
“理智指数:3,魔化指数97。”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苏仙慌了,“这里的魔化难不成就是…”
“没错,我从苏野进第一层的时候就发现了,并且每次进入下一扇门的时候,都会在他耳边吹风,让他快速进入,避免看到这些东西。”
“天呐,你竟然隐瞒了所有人三十年!你下了好大一盘棋啊!苏谋,你必须要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仙激动道。
“没什么好说的,这里的魔化并不是苏野变成疯子,彻底失去理智,而是冥冥之中激发一股潜在的力量。苏野体内蕴含着一股未开发的能量,我能感受到,从他进入源凯裂缝中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空间就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体系,为的就是彻底唤醒。眼下,就差最后三点,你们口中的那九个纪元和宝物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原因很简单,源凯裂缝一共就99层,而接下来这一层,就是你得到宝物的环节,那九个纪元都告诉你宝物是什么,也侧面反应一点,进入阴间后是不会死人的。
除了这第十大陆。未知,就意味着死亡。
苏野,需要面临死亡。
他只有在恐惧和绝望中才能激发潜在的力量。
这盘棋我是下了三十年,甚至三十年前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要向你们所有人解释这一切。
我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是自私的,但,苏野变强了,这是事实。一个强者的世界,一定是经历过很多打击,体无完肤,遍体鳞伤后还能继续前行的。
我苏谋今天在这向各位保证,我有能力将彻底唤醒后的苏野驾驭住,也希望各位能理解,不要前功尽弃。”
语落,众人陷入沉思。
得到宝物,不会死,安全出去。
未知的混沌世界,宝物不知在何方,随时面临魔化的危险。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自杀题。
“我同意苏谋老祖”,苏蒙第一个站了出来,“这一路走来,我们体术团是陪伴苏野最长久的,也应当最有话语权。先申明一点,我并不知道门上的字,也没想到源凯裂缝量身定制这一层面,我比较直,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苏野渴望变强的欲望越来越多,那股韧劲儿也越来越强。这是他一次次战胜自己的成就,我希望有始有终,去阴间第十大陆,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苏野。”
听到这,众老祖心中有些动摇,犹豫了片刻,都纷纷点头。
只有苏仙愁眉不展,他走到苏谋身边,“有几分把握?”
“吾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苏谋淡淡的回了句。
“欸…”苏仙摇了摇头,轻叹道:“天意难违啊…”
苏谋拍了拍肩膀,“别这么说,苏野接下来的日子,还得靠你好好培养呢。”
“呵呵…”苏仙苦笑,他知道苏谋在老祖先里有着一定地位和话语权,也确实,到今天为止,苏谋指的每一步棋都是对的。
可他就怕苏野出什么意外,所谓以后日子交给自己,那得等苏野突破第四层才有戏。
苏谋清了清嗓子,“那么各位,我这就去给孙子说了,接下来,咱们二探阴间,寻宝!”
苏野正在闭目修炼,听到脑海中的呼唤,微微睁眼,
“苏谋老祖。”
“嗯。”
“怎么样,决定了吗?”
“定了,第十扇门。”
“哦…”苏野点了下头,起身就要走。
“等等,”苏谋顿了一下,“选择其他的,你可以不死。”
苏野笑了,“快点吧,我想早点回家。”
苏谋跟着笑了。
苏野不问原因,他知道,老祖们的决定绝非草率。
推开第十扇门,又出来二十八扇门,围成了一个圈。
这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第一扇门:兽人,奈何桥。”
“第二扇门:泰坦,死亡之海。”
“第三扇门:龙族,魔谷。”
“第四扇门,人族,蛊魂殿。”
“第五扇门,……”
“………”
“这应该就是选择入场的身份角色了吧,”苏野笑了一声,“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谁?”
“三叔曾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想想,应情应景。”
“什么?”
“人的一生,你所经历的一些东西是必定的,或许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你已经看过自己的剧本了,所以才会选择以这个身份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就一定会有你觉得值得的事情。”
“呵呵,”苏谋豁然一笑,“看来你三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那么,现在这情况,你觉得什么事情是有价值的呢?”
“那还用问?”苏野挂着笑容,推开了第四扇门。
可就在手触碰到门的瞬间,掌心突然传来刺痛,一个倒计时表盘出现:
29天23小时59分59秒。
与此同时,一张白纸在眼前慢慢灼烧,上面写着两句话,
“当你打开它时,全世界对你而言,不再是个秘密,感受恐惧吧,感受绝望吧,嘿嘿......”
“站在世界的中心,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
苏野瞳孔骤然一缩!
他记得,他永远忘不了,这第一句话正是小记本上最后一页的那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它时隔那么久,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一字不落!
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在引导,
这一切绝非巧合!
苏野将两句话铭记在心,闭上眼,径直走进了第四扇门。
混沌的长河,没有方向,睁眼闭眼都是暗,
掌心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突然!
他看到了光?
一个白色的光影在晃动?
像快速飞驰的高铁,即将冲出隧道,在刺眼的白光中,苏野睁大眼睛。
抱歉,在这个初到的世界,迎接他的并不是白衣天使,而是——一个冬瓜大的拳头!
还带着一丝臊气,在瞳孔睁开的四分之一秒内,硬生生轰了上来,来不及任何反应,苏野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嘴角不断的抽动,微弱的吐出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句话:
“老子…日你先人个板板…”
……
……
……
晕晕乎乎的睁开眼,苏野大脑一阵剧痛。
周围环境陌生迥异,苏野心里一咯噔,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脸,大眼睛,双眼皮,挺拔的鼻梁倒垂在人中,皮肤还算光滑,依旧是熟悉的轮廓,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掀开衣服——腹部没有伤口。
“呼…还是原来的模样。”
可是这又是哪呢?
整体来说,房子的构造还是比较简单,像古时候的客栈,一张古老的禅木桌立在中央,周围摆了四把椅子,做工不算精致,乍眼瞧上去,整间屋子给人一种相当简陋的感觉,可唯独桌上的一样东西,引起了苏野的注意。
那是一盏煤油灯?
不,它里边没有灯芯和煤油,而是嵌着一颗火红的晶石,像颗孱弱跳动的心,不知疲倦的焕发着氤氲柔光,将来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忽大忽小。
苏野将目光移到门口,竟是个女孩?
一身紫色短裙,柔顺的紫发瀑布般垂在香肩,清澈的双瞳格外大,像卡通人物里的女主,柳眉下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唇丰润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不堪一握的细腰将婀娜的身姿体现的淋漓尽致,猛的瞧去,全身纯天然的透发着一股清新却又神秘的气质。
可是——这丫头的皮肤怎么是紫色的?
头顶还炸着两只尖尖的耳朵?像东北雪地里的白狐,看到苏野的时候,俏皮的耳朵还打了个卷儿。
“三王子!你醒过来了?!”丫头在苏野满脸诧异间,已经跑到了床前,一脸惊喜的望着他。
苏野呆呆的看着这坨“大紫薯”,咽了口唾沫:“你……你是?”
丫头皱了皱眉头:“王子,我是露菲雅,您……您怎么了?”说完俯下身子不安的看着苏野。
苏野赶忙往里挪了挪屁股,将目光从某个地方收了回来:“你叫卤飞鸭?”
“是的。”丫头点点头。
“我是王子?”苏野指着自己,有些意外。
“是啊!王子殿下,您到底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您的仆人啊!”女孩焦急的看着他。
王子——女仆!
苏野有些小小激动,赶忙直起身子:“飞鸭,我问你,我是受伤了么?这是哪?而且,为什么你和我看起来不一样啊?”
苏野知道自己选择了人类和蛊魂殿,可这现实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些。
话语间,飞鸭的眼神变得恐慌不安,“噗嗤”一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出来。
苏野愣住了:“哎,咋说哭就哭啊?起码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丫头摇着头,哭的更伤心了,在她看来,这王子八成是废了。
苏野皱眉:“飞鸭听话,别嚎了,老子还活着呢不是,别弄得干白活一样,又没人给你钱,赶紧起来。”
飞鸭蹙着眉,她压根没听懂苏野在说啥,眼睛红的像个小白兔,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来,坐这!”苏野指着床脚。
“啊?!不不不,我是仆人。”飞鸭赶忙摇手。
“哪来那么多讲究!赶紧坐!”说完,苏野一把抓起胳膊让飞鸭坐在床边,飞鸭受宠若惊,吓得连忙要起身,可看到苏野犀利的眼神,又只好缩了回去,悻悻的挪了挪屁股,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飞鸭悄悄的抬起头,用眼角偷瞄着苏野,她感觉王子像变了个人?以前对自己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怎么今天?
想到这,脸上浮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
“飞鸭,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我是可能记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这是哪?我又是谁么?”苏野说的很轻。
飞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回殿下,这里是这是阴间加尔德大陆,您是三王子苏野殿下,苏野。”
嘿嘿,总算有一个能对的上了。
他铙有兴趣的点点头:“接着说。”
“是,殿下,您受伤了,三天前和迪鲁国战斗时受的伤,一直昏迷到现在。”说完又担心的看了一眼。
“迪鲁国?”苏野挠了挠头。
“是的,迪鲁国是我们的邻国,这加尔德大陆在阴间是很特殊的存在,它原本是个遗弃的大陆,荒无人烟,后来各个地方的殖民,流浪者,遗孤,侵略者,军阀被聚集在一起,久而久之从部落发展在到现在,已有成上万个国家,上百个帝国。这里也是唯一一个每天都会发生战斗的地方,种族杂乱,没有所谓的和平可言。”
体内,众老祖不约而同看向苏谋,显然被他精准的分析震撼到了。
“帝国?”苏野疑惑。
“没错,就是国土和人口相对庞大一些的国家,称之为帝国。”
苏野点点头,接着问:“那咱们帝国叫啥名字?”
卤飞鸭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看着苏野:“殿下,咱们叫古德拜国,有……两百人。”
噗!
苏野差点没跌过去,尼玛二百人还好意思叫国家?随便揪个小区都不止那么点人吧,还特娘叫“Goodbye?”,你瞅这名字起的多有寓意。
“哎!”
一声长叹,苏野正要继续问,突然,房门被再次推开,飞鸭像只受惊的小鹿连忙站了起来,低着头,脸蛋红扑扑的,像八月的西红柿,熟透了。
进门的又是一个女人,只不过年纪看上去稍大些,她看到苏野的时候,几乎是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小野!你醒啦?!天呐!”
她一屁股坐在床边,毫不顾忌的拉住苏野的手,激动的不知所措。
苏野茫然的看了眼女人,又抬头看着飞鸭,露出求助的眼神。
“回殿下,她是……您的母亲。”飞鸭声音极小,想越过王后的头顶,直接钻进苏野的耳朵里。
可是……
“什么?飞鸭你在说什么啊?”女人转头看向飞鸭,二人足足对视了五秒,当她看到那双红肿的眼睛时,心里一咯噔,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的扭过头,眼睛渐渐的湿润,抬手间满脸疼爱的抚摸着苏野的头:“小野,你……哎!委屈你了,你父亲已经亲自出战了!”
“国王……亲自打仗?”苏野瞪大眼睛。
“哎,别问了,你就好好休息,我们国家虽然小,但也一定会保护好你,我先去嘱咐些吃的,露菲雅,你辛苦一下。”
“明白,王后大人。”
送走母后,露菲雅接了碗水。
喉咙早就冒火的苏野接过碗一口气干了个精光,甘甜清爽,他捋了捋思绪:“飞鸭,咱继续聊,你还没告诉我,咱俩为啥不一样呢!”
飞鸭放回了碗,接着说道:“回王子,因为我是精灵族。”
“精灵?”苏野想起第四纪元,柒瞳好像就是精灵。
“没错,加尔德大陆存在着很多种族,比如魔法师,半兽,精灵,仙修等等。在大陆外围还有海族,魔族,祭祀,再往远,还有不为人知的大陆和新的种族,相传,星球的两端的极阴之地,甚至还存在着恐怖的虫族,一共有九处大陆,可吓人了呢!”说完瞪了瞪眼睛。
相比往日要是有人对他说这些,苏野肯定会吹得比他还厉害,可现在,苏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阴间,自然淡然了许多,他继续问道:“那咱们这片大陆有这么多种族和国家,哪个最牛逼?”
“牛……逼?”飞鸭疑惑的重复这两个字。
“哦,就是厉害的意思。”
“回殿下,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国家能统一大陆。”
苏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飞鸭,既然有那么多强大帝国的存在,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弱小的国家和部落,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苏野没好意思直接说古德拜国。
飞鸭想了想,嘟起小嘴,伸出两根手指:“殿下,我认为有两点,第一,并不是那些强大的帝国不愿去征战扩土,而是因为即便你将那些小国或者部落占领了,一旦没人看守,一夜时间也会消失,反倒是无畏的消耗兵力。第二,因为这个大陆太大了,种族与国家都数以万计,在这战火纷飞的世界,强势不一定是好兆头。”
“呦!看不出你还这么聪明啊!”苏野眼里闪过一丝光,飞鸭被看的一阵脸红,
“飞鸭,其实除了你上面说的那两点,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只有做到了,才能一统天下。
“嘿嘿,别发呆了,走,带我出去转转吧!”说完苏野起身穿好鞋子,可刚走两步,就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啪——!”门被吓了一跳。
屋里进来两人,当看到一脸呆茫的苏野时,都楞在了原地。
一个个头儿较高的男人率先走了上来,这人和苏野长得有几分相似,虽不及帅气,却多了些淳朴,他激动的打量着苏野:“三弟!你没事儿了啊!哎,吓了我一跳,刚母后哭着说你重病,吓了我一跳!我看这不是好好的么!是不是,哈哈!”说完又捏了捏苏野的肩膀。
而身后的那个男人,自进屋后就一脸凝重。他死死的盯着苏野,好像能从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苏野歪了歪脑袋:“你谁啊?”
“Duang!”
男人下巴快掉到了地上,惊恐的看着苏野,开始摇晃起胳膊:“苏野,我是你二哥啊!大勇!苏大勇!”
他见苏野满脸疑惑,连眼神都是那样陌生,霎时间唾沫飞溅。
身后那男人摸了摸下巴的一撮小胡子,目光变得阴冷,审视般打量着苏野,半晌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掠过一丝惊喜,又极快的转变成怜悯,不紧不慢的上前拍了拍苏大勇的肩膀。
“二弟,你先等等,三弟看来被打伤了头,失忆了。”
“什么?失忆了!”苏大勇“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被打的人是自己。
一分钟后,耳边传来骨头特有的顿挫声,大勇攥着拳头,双目通红:“该死的迪鲁国!我要报仇!”
说完竟起身就朝外跑。
大哥一瞧这野驴性子又上来了,一把拦住他:“你干什么?!父皇刚才从战场上下来!你还添乱!”
“可是!”苏大勇咬着牙,心疼的瞅了眼苏野,旋即一巴掌拍在门上,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蹲在地上闷不做声。
“行了,让他好好休息吧,父皇还等着我们。”说完大哥便转身离去,临走前,又意味深长的撇了苏野一眼。
“苏野,这仇哥一定给你报!”苏大勇几乎是吼着对一脸懵逼的苏野说道。
飞鸭识色的小声在苏野身边耳语道:“殿下,他们是你的哥哥,二王子苏大勇和大王子苏莽。”
“哦,原来是这样。”
“走,三弟!父皇还等着我们呢。”
“啊?”
“他刚从战场下来,也受了伤。”
“受伤?也是迪鲁国?”苏野一惊。
“就是那些该死的东西!”
说完摆了摆手,让飞鸭跟上,三人一同朝门外走去。
刚出门!
一只巨大的蜥蜴把苏野吓了一跳,他的反应把一旁的飞鸭和二哥也吓了一跳。
“这啥?”
“坐骑啊,三弟,你没事儿吧?”
宛如史前巨鳄,蜥蜴吐纳着芯舌,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宽阔的脊背上驾着一个鞍具,苏大勇熟练的撑手骑在上面,像骑驴一样轻松自然。
“来,三弟!”他伸出手,苏野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这玩意儿一口能把他吞的连渣都不剩。
“快啊!还愣着干啥,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骑的么?”
苏野点了下头,后脚借力一蹬,坐了上去,蜥蜴纹丝不动。
“你也上来吧。”苏野回头看着飞鸭。
“恩”
飞鸭轻轻一跃,害羞的坐在苏野身后。
“哎,看来你真是受刺激了。”二哥心疼的喃喃自语,双腿用力一夹,蜥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苏野惊讶的发现,这蜥蜴竟能无声地踏在崎岖的地面、阶梯,甚至九十度的墙面和垂直的天花板上。
他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来个“倒栽葱”,索性就死死的抱住二哥,勒得苏大勇直喘粗气。
“咳!咳咳!三弟啊,你把脚放在镫子上踩住就行,是不会摔下来的,再别抱我了!”
“哦……”苏野红着脸。
二哥趁他松手,赶忙喘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开始给这失忆的弟弟讲解:“这是地底蜥蜴,是精灵族的宠物,藉着他们三趾黏足的帮助,可以像蜘蛛一样飞檐走壁,并且,踏过坚硬的地面也不会留下任何足迹。”
“精灵族的宠物?”
“没错,就是露菲雅一族——精灵族。他们天生就拥有夜视能力。简而言之,在他们眼中,任何温度差异都会被转换成鲜明生动的影像。比如前面那堵沉重的黑墙,在我们眼中,它就是墙,可对于精灵而言,上面跳跃着光谱上的所有色彩,甚者隐匿在墙壁内的东西都能一览无余。生物的热在他们眼中无处可逃,精灵观察敌人就如同我们大白天看东西一样纤毫毕现!”
苏野扭过头,悄悄的看了眼身后的精灵,他依稀记得,三叔曾告诉他,唐睿左眼看魂,右眼看人,好像冥冥之中有点联系…
“精灵族可以在我们几尺之外走过,丝毫不被侦测。我曾经见到一个精灵骑士,他跨下的蜥蜴坐骑四蹄配着肉垫,脚步无声无息。手工完美,嵌镶天衣无缝的锁子甲挂在坐骑两侧,密合得滴水不漏,跟随着他们的一切行动弯曲折合,仿佛是他们的第二层皮肤,他仅靠一己之力,短短一刻间,就摧毁了一个部落!”
一人,一骑,一部落!
细思极恐。
苏野脑补着黑夜中的精灵军团,在鬼魅无息中潜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伴着一路的解说,终于来到了父皇的庭院。
和现代建筑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的构造风格奇特无比,整个建筑的上半身是欧洲哥特式的塔顶,下面却是四通相连的朝阳门宫殿,偶尔几处洞穴宛如敦煌的莫高窟。
高大的蕈类环绕着整个庭院,每五个之中就有一个是尖叫蕈,它们是一种有智慧的蕈类;正如其名,会在有任何生物靠近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苏大勇驾驶着蜥蜴,一边熟练的绕开陷进,一边给苏野做了解释。
苏野点点头,阴间的奇妙无穷他不是第一次领会。
离开蜥背,苏大勇轻轻的拍了拍尾巴,让它钻进洞壁去休息,接着又从领口摸出个颈牌。
那是一枚家徽,正面刻着一只蜘蛛,八只脚拿着八个不同的兵器,背面隽刻着一个“苏”字,古老又神秘。
苏大勇在蜥蜴面前挥动着家徽,同时耳语道:“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巨大的蜥蜴竟如同听懂般,冲着苏大勇吐了两口芯子,便趴在地上开始休憩。
“三弟,这家徽上有帝国的附魔师精心附着的咒文,可以让家族成员对它们有绝对的控制权。蜥蜴也将会忠实地服从这个指令,四蹄像生根一样去坚守岗位,即使它最爱吃的疾鼠就在嘴前打盹也无法让它动摇分毫。”
苏野激动的点点头:“哥,借我!”
“啊?你的不见了?”
苏野看着光秃秃的脖子一脸无辜。
“拿去,别贪玩。”
“嗯!”
推开一扇精雕细琢的拱门,屋子里亮着柔和的魔光。母亲和大哥还有一些仆人围在床头,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疼痛让他额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他随着众人一同望向门口:“大勇,小野,你们过来!”
二哥赶紧拉着苏野走到床边,苏野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老头,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父亲?
是的,此人正是古德拜国的国王,苏必胜。
在苏野看来,虽然他是陌生人,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野,你没事就好,咳咳!”
“父亲,我没事,您好好养病吧!”
苏必胜摆手,咬牙硬要起身,一旁的母后和女仆赶忙上前搀扶。
他艰难的支起身子,浑浊的双眼心疼的看着苏野,接着又扫视了一圈,长长吐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突然,像做了某种决定。
他伸手朝身后的墙壁“咚咚”的敲了两下。
人群中,苏莽深吸一口气,贪婪的睁大眼睛。
只见铅灰色的墙壁裂开一个极小的口子,竟伸出了一只手?
干枯的白爪颤颤巍巍的握着三根筷子?
苏必胜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筷子,白爪瞬间灰飞烟灭:“苏莽,苏大勇,苏野,你们过来。”
语落,母后带着女仆自觉的退到一旁。
虽然在源凯裂缝中经历过无数次与亲人间的痛苦羁绊,可在现实中,苏野不论哪辈子都没失去过亲人,眼下这状态,这气氛,他感到胸口压着一块石头。
一旁的苏大勇从始至终攥着拳头,反观苏莽,假惺惺的抽泣着,眼神充满了迫不及待。
“孩儿们,今日,古德拜国和迪鲁国不分上下,但我却身受重伤,咳咳!不论怎样,以后你们都要…”
话说到这,苏野感到心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他一抹鼻子,上前一步:“父亲,别再说了,我们都明白,您希望我们哥仨儿抱团取暖,就像这三根筷子,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齐心协力!”
活音刚落,一把抢过筷子,一掰,
“啪!”
断了…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嘴巴扯得能装下一整颗榴莲。
苏必胜在一瞬间像得了晚期帕金森,颤抖着手停在空中,半晌吭哧道:
“暖你娘的腿哇,那是咱的镇国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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