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呆立在胡櫈上,那嘴巴犹如下巴脱臼,张开的像渴死了的乌鱼。
一股老坛酸菜沤咸鱼、榴莲捣烂硝猪皮…的味道,
瞬间掩盖住了烧纸味儿、长明灯味儿、棺椁油漆味儿、死亡气息、汗酸味儿…
这可不仅仅是牙龈炎,就能够达到的纯度!
至少还有呼吸道溃疡、顽固性皮肤病、鼻窦炎、肺结核、咽炎、肠胃失调排气亢奋紊乱综合症、梅.毒加疱疹…
唉,大杀器啊!
没有无用之物,就怕放错了地方
若是王大人往草原上风口一站、嘴一张
“哈~~~~……~~~”
只需要“哈”上几口气
“单于夜遁逃”?
——你跑,你使劲儿的跑!
先让单于你、和你的勇士们,跑十里之地!
试试能不能熏你们去见长生天;
连草都能顺风给你熏的枯黄五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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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文呈所言:
若是孔小二要玩“黑白颠倒”游戏,王端,还真只有认命的份儿。
王端一家老少,大不了举着喊冤白布,跪闹市、跪县寺门口,吼上几嗓子!
孔二愣子,那可是行公文告示于全县、全郡、全益州、全天下!
事情不能传三人嘴,否则就会变调;若是传到六人口,别说调子,就是连谱都没了!
“昨天吃饭,咬到石子了”
“昨天晚上吃饭,他咬到大石子了!”
“那天吃饭,他咬到石头了!”
“他吃饭,拿石头当饭吃!”
“听说那个人,都不吃饭的,光啃石头!”
真相不出三里地,出了三里就变样;出三十里就走样;
出三百里——鬼才知道真相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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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对王端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咬牙切齿、加重语气说出来
每说一句,那王端浑身就抽搐一下
每说一句,抽搐一下!
想到那恐怖的后果,王端的冷汗涔涔而下!
汗水流淌在他沟壑密布的脸上、被烛火映耀的尤似漫天流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脸都是碎星星
浑身身如筛糠!
再钢下去,孔二愣子真有可能那样干!
“缉熙救我!”王端紧紧抓住文呈的手,那枯藤似的爪子,抓的文呈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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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掰开王端的带皮九阴白骨爪,捂着口鼻、憋着气。
行至公房门外,方才双手支膝、弯着腰,连续换了几次胸腹间的郁闷之气。
停歇了半晌,这才眼泪婆娑地开口:“先,先套车,拉、拉走!要快!否则那位,喝大了以后,谁晓得他会发哪门子狂?”
王端“噗通”一声朝门外跪下:“缉熙啊,往日小老儿年老昏聩、贪图那蝇头小利;
截留了文君您,些许县寺发的补贴钱粮!
可,那也罪不至死呐。
小老儿百倍、千倍补上、补上还不成么?只求求缉熙救我!救救我王氏满门呐!”
王端一边嚎哭,一边作势欲要朝门外磕头…
“止!磕头请右拐!棺材在那边。”文呈赶紧制止住王端:
“王大人!这次你们王家,其实可以变丧为喜!这不是还有二吗?”
“如何个二法?文君啊,您怎么二?”王端在地上爬行之迅疾,四脚蛇都恨不得剁了自个的腿腿。
文呈暗道:县寺发给书吏一石米,你能吞大伙儿六斗;发三条咸鱼,你能只给三个鱼头、两条鱼尾巴
——就这,还说我‘二’?
你好歹,给鱼头、鱼尾配成对儿啊!
然后你再推脱:发下来之后,暂且悬挂于公房。
殊没料到,中间那一截鱼身,被狗偷吃了…
算了,今天二大爷我,不想去算那咸鱼帐。
文呈干咳一声,朗言道:“王氏有母,年高德勋;寡居内宅,已矣十载。
晨起理事、昏查门宅;皓首苍颜,未敢稍怠!
……
闻子去职,扶门著拐;唯恐子懈,辜负上懓。
乃至公房,督子尽才!上报天恩,下哺乡梓。
殊料:耄耋老母,疫于案台!
呜呼!痛哉!
呜呼!哀哉!
王大人,这岂不是一位品洁德馨、高风亮节之老母,为了督促一位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之子
演绎了一部人世感人、教人、育人之感人事耶??”
文呈鄙夷地看着地上趴着的王端,冷笑一声:“王大人,母慈子孝;此结局如何呀?
一不小心,被写进史书,成为《孝经》经典,也未必不可能!
孝经当中,(亲尝汤药)算个屁!又吃不死人;
(戏彩娱乐)是个毛!不就是扮伶人、逗母亲开心么,又不少块肉!
王大人,你可是实打实的死了娘亲!还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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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差点就说出来“卧冰求鲤”的典故
——那是汉代以后,才流传于晋朝发生的假故事:稍微懂一点常识的人都明白…你趴黄河冰面上,妄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化冰面捉鱼?
能够站住人的冰面,那得多厚实?
你炒作就炒作,就别当别人都白痴,行不?
后世还得出动六爷去炸黄河冰面呢!
你牛,比轰炸机、五百磅的炸弹还厉害。
“孔融让梨”有几个可能:
家里明天有客人来访,大人事先让俩熊孩子排练过,借此炒作名声。
——就像有别的私塾先生来“听课”的时候。
孔融经常被他哥捶,不让就会挨揍,怕了;
大的那个梨有虫眼儿,这小子跟大家玩心眼儿呢!
小的那个是香梨,大的是土梨;傻子都知道香梨好吃、土梨肉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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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王端
一念,是天堂;一念,是地狱。
文呈相信,这个连“鱼身比鱼头鱼尾肉多”,都能够掂量的如此精准的王端,会知晓如何选择。
“半个时辰!这里要洒扫干净、焚香薰囊,鲜花簇簇、喜气洋洋!红灯笼高高挂、美婢笑妍妍
——如若不然,越溪河没盖儿、鹰嘴峰没栏——你们王氏一族,自己挑一个死法罢!”
文呈一边说着,一边与甘宁回身就走
“王大人若是懂事儿,那县尊,对王氏老母之赞誉手书,明日必至王家府邸!
王家母慈子孝之美名,指日可期矣…
王大人何不挂印而去,居家写书?
书名可曰《无事经》:天子无事,太后无事、皇后无事、皇子无事、贵妃无事…天下无事、益州无事、汉安无事…凤凰无事、麻雀无事…甲虫无事、蚂蚁无事…”
二人渐行渐远
——直至声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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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文呈问甘宁感想如何?
甘宁对文呈一礼:“二哥,天天跟在你身边,兴霸受益匪浅!”
“说人话!”
“嘿嘿,兴霸以为,二哥处理起复杂事务来,举重若轻、直驱要害!
在别人眼中的死结,却被二哥信手解开;让兴霸钦佩不已!”
“我没问你的心情,只问你的感受、感悟。平日里无妨,以后在军中,定要简明扼要、实话实说,休要多半句废话、半点虚词!”
文呈一边走,一边提点甘宁:
“以后,在军伍之中,我不允许听见半句‘马上’、‘快要’、‘也许’、‘可能’、‘大概’…
这种棱模两可的形容词。
这种词汇,乃是文官们的最爱、军伍中的大忌!”
“说自己马上就要到了,必须给我变成:一盏茶就到、两刻钟之内赶到!
这种实打实的语言;
‘大概三百敌人’,给我尽可能、贴近真实数目的报:经测算,敌方有两百八十,至三百一十之间。
这种让人一目了然的具体数字!”
文呈停下脚步:“处理事务,复杂的事情要简单化。
这个简单化,是依靠掌握大量的信息、综合各方面的利益出发点,去仔细分析后,才能做到‘简单化’。
简单,并不是粗暴行事;不是一刀下去,孩子连同蛇,一股脑儿地剁了!
尽力收集情报、仔细分析、提前预案、大胆求证、果断行动!
你若是做到了这几点,就会胜多败少、大胜多了,便能够遮掩小败,终究成为一代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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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讶异地笑笑:“不是说名将们,都百战百胜方为名将吗?”
“狗屁!哪有只胜不败的将领?
传说中‘百战百胜’的玩意儿,都是那些吹牛不上税赋的笔杆子们,讨好上官、献媚于朝廷。
故意忽略了那些败绩、美化了那些败仗。
打败了,写成是‘诱敌深入’、故意施展的计谋…要么就写成‘壮士断腕’、‘丢卒保车’
……只要最终取得了战略上的大胜,谁还愿意去当,那个捅破窗户纸的熊孩子?
——没来由地讨人嫌!
生下来不摔几个跟头,哪能成为跑路高手?”
眼看快到孔小二的院子了,文呈加快了语速:“就王端老母死在县寺一事,那些官吏都躲的远远的,
那是因为他们,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自己都吓得自己,不敢去沾染此事。
——都吓得没那胆量去面对问题了。
连直面问题的勇气都没有,哪还能够指望解决问题?
王端挟母保官,其实并不是保住他自己的官位。
他都黄土埋到鼻孔下的人了,还能活几年?
他是想借老母死于县寺,求得县尊提拔他王家子孙,在县寺里谋得几个好职司!
我的方法,便是先把他的本钱——也就是借‘孝道’这个大义,给他夺过来,变成我们这边才是占据‘孝道大义’的一方。
然后他不但没了要挟的本钱,反而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你想,他还敢挺直腰板,跟我们斗吗?
你信不信,我若是趁机敲诈他千贯,他不敢只给九百九!
其实,我尚有第二套方案。
时间上来不及细说了,简单点:立马答应他的条件,先葬母;安排王氏子弟任职;
然后天天刁难这些人、小错都重重地罚!
没错就给他找错!
天天来找茬,县寺里个个都是高手。
然后地痞流氓、游侠贼盗,天天去骚扰他王家;
清查他家的徒附、田地,补交税赋、口算钱
放出谣言,让他王氏好似内宅里,庶子偷正房、嫡子爱小娘…
再让那几十个,替方殷大师扬名的婆子们,十里八乡地去宣扬:
经过方殷大师掐指一算:原来是王端克死了他老母…
用不了半个月,他王端绝对会疯!
那样的话,他哪还不明白,是县寺集体针对于他!
反正他老母已经安葬了,他还敢扒拉出来,再要挟谁不成?
最终,他王端,依旧还是得乖乖地交出印绶。
这些手段,上不得台面;属于‘诡道’
如今的处置方法,才是‘正道’!
生平不做切齿事,一生便无切齿人
兴霸你记住:处置同一件事情,预案要多!尽量诡道少用、正道方为根基!”
“是,二哥,兴霸受教了!”
文呈点点头:“走,咱哥俩,还得请县尊挥毫泼墨去!”
言罢,二人一前一后,入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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