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叡以为她应该比他更信得过叶知,谁知她皱紧了眉头,脚步也放得缓慢。
梅萧仁带着江叡到正厅说话,路上她听江叡讲过来龙去脉,照大殿上发生的事来看,叶知的确选择站在江叡这边,可是兵符非同小可,叶知与江叡之间的约定只是“借”,叶知若真的忠心,或即便只是要表现出忠心,也会在事后先将兵符归还,以免平白无故地惹猜疑。
“叶知没说什么时候归还?”
江叡点了点头,随她坐到一旁,言:“如果咱们信得过叶知,他也真是个带兵的好苗子的话,兵符留在他那儿应该没什么吧?”
梅萧仁沉默不语。叶知刚救了江叡,救了天下,也救了她,她本不该这样猜疑他,可是她心中就是不安。
这样的不安或许源于风云逆转得太出人意料,这是叶知的功劳,却连她都有没猜到,可见叶知如今的心思有多深不可测。
就此事而言,他并非说倒戈就倒戈,而是筹谋已久,或许从他认魏国公为义父起就已在复仇做准备。
认贼作父,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曲意逢迎,蛰伏数年,只为一朝报仇雪恨……
有几人做得到他这般隐忍。
正因叶知蜕变得令人刮目相看,令她觉得陌生,她才猜不到兵符在他手上稳不稳妥。
梅萧仁独自琢磨,兴许是因为身在相府比在什么地方都安心,她很快就想到了令她不放心的最深的原因。
她之前察觉到叶知除记魏国公的仇之外,心中还带有别的情绪,她怕这种情绪源于叶知认定的仇人不止魏国公一个……
当年将军府一案,夏国的诡计之所以行得通,是因为陛下相信那些所谓证据。
功高震主是为君者最忌惮的事,叶将军有兵权在手又深得民心,早已引得先帝不满。
先帝还算是位明君,不会以莫须有的罪名除去叶将军,但魏国公勾结夏国诬陷叶将军通敌,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先帝心中的干柴。
面对那些以假乱真的证据和魏国公的蛊惑,先帝对叶将军通敌之事便深信不疑。
楚钰曾说这桩案子归根结底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暗示叶将军之死,是先帝决意要杀他。
老丞相曾想救叶将军,但皇命不可为,他无法为叶将军昭雪,他能做的只有从轻发落,以流放代替杀头。
归结起来,在这桩案子里,害死叶将军的罪魁祸首是魏国公不假,但是先帝亦有过错。
叶知为扳倒魏国公筹谋数年,魏国公都没有察觉,那他到底有没有记先帝的仇,更无人知晓。
这样深的心思,再加上有兵符在手,她怎么不怕。
“小人,难道你担心叶知会……”江叡顿住,皱了皱眉,自己摇了头,“我觉得不会。”
“但愿是我谨慎过头了。”梅萧仁沉眼一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阴谋算计多得让人喘不过气,让我有些草木皆兵。”
“今日事多,说不定他明日一早就会把兵符还回来,咱们再等等。”江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言,“这样,你先歇着,明日等他还了兵符我再来找你,他若不还,我就找去他,总之明日一定让你安心。”
梅萧仁点了点头,叮嘱:“你若要去找叶知,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别拿魏国公说事,也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他父亲。”
“我知道,放心吧。”
就因为江叡一句要让她安心,第二天梅萧仁哪儿也没去,在府里耐心等待,不过她派人太师府打听了,得知楚钰人在锦州,应当平安无事。
魏国公已倒,夏国没了盟友撑腰,应当不会再咬着大学士不放,剩下的事她相信楚钰能应付。
梅萧仁以为所有的事都在逐渐变好,谁知一日过去,江叡都没出现在她面前,只在傍晚的时候差阿庆来告诉她,说他去找过叶知,但叶知在忙着对付纪恒的余党,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他扑了个空,只能改日再去。
江叡一句改日,梅萧仁就这样等了五天,五天都不见江叡拿着兵符来让她看一眼。
直到第六日傍晚,江叡才露面。
梅萧仁在廊下独坐。
江叡耷拉着脑袋进来,一声不吭地走到她对面坐下
今日再见,他已全然没了那日的欣然和信誓旦旦,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小人,不会真被你说准了吧?”
“你见到叶知了?”
“他这几日一直以忙为借口,对我避而不见,但是今天下午,我在城南撞见了他。”
梅萧仁追问:“然后呢,你提了兵符的事?”
“提了,可他说兵符是镇国将军该有的东西,”江叡言罢抬头看向梅萧仁,皱起眉头,“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说了这一句?”梅萧仁追问。
“只有一句,说完就不理人了。”江叡神情凝重,缓缓言道,“小人,我觉得叶知变了,变得比顾楚钰还要孤傲和目中无人。”
梅萧仁心下一沉,又自我纾解似的瞥了瞥江叡,“相爷哪儿孤傲了,他要是孤傲不理人,我能认识他?”
“可叶知现在就是傲气,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你说他不是在利用我?”江叡接着说,“他明面上是在帮我对付魏国公,实则是想为自己揽权,好取魏国公而代之。”
梅萧仁没有说话,暗自沉了口气。
江叡都能猜到的事,她会想不到?
其实她也没有只坐等江叡的消息,几日不见江叡来告诉她回音,她便遣了人去几位尚书那儿,探探上京最近的风是怎么个吹法。
梅萧仁和江叡在廊下闲坐的时候,侍卫正好回来了,拱手禀道:“夫人。”
“几位大人怎么说?”
“回夫人,大人们说叶将军不是善茬,劝夫人若有机会,一定要及早离开上京。”
梅萧仁心下更加惴惴不安。
现在连这些朝堂老将都如此评述叶知,可见笼罩着上京城的阴云不仅没有消散,还有越积越厚之势。
叶知之前就说过不会放她离开上京,城里城外都是他的人,她哪里走得掉。
梅萧仁抬眼,见侍卫神色凝重,似有话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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