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盗火者

    
    吃过了丰盛的晚餐，威尔伯很识趣地没有打扰白歌和竹霜降，而是窝在车里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这不是日记。”
    威尔伯抗议了一句。
    白歌没有理他，只坐在篝火旁边，手里拿着一杯热茶。
    一旁，竹霜降正坐在石头上，凝望着星空。
    “今晚我守夜，你可以去休息了。”
    白歌看了一眼竹霜降，火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平添了几分成熟的质感。
    “没关系的，我还不困。”
    竹霜降微微点头，但没有任何想去睡觉的意思。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火焰在燃烧的竹子上跳跃带来的噼啪声，回荡在空旷的荒原之中。
    这个时候，白歌感到口袋里的东西跳了一下。
    他将怀表掏了出来打开，只见原本定格的指针，正一点点移动，仿佛凝滞的时间再度运转起来。
    白歌手里的茶杯忽然像是加了蜂蜜一般，质感变得可爱起来。
    他们两人坐着的石头，也变成了柔软的垫子。
    这是深渊遗物的活性化。
    此刻，【动物世界】由于白歌的使用，所以开始侵蚀周围的空间，将周围的事物向着童话的方向转化。
    不过好在，这种活性化并没有塞德娜补给站那么严重，白歌还不至于变成兔子。
    他拿起了怀表，瞥了竹霜降一眼。
    这位少女倒是一点儿也不慌张，只两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歌。
    她该不会不睡觉就是为了等自己讲故事吧......
    白歌抽了抽嘴角。
    他将怀表握在手中，想了想，接着开口。
    “以前...以前，很久以前，有一只粗暴的，霸道的，狡猾的，任性的恐龙。”
    由于考虑到这深渊遗物可能见多识广，他讲的是之前在许诺书店里看到的，旧时代的绘本故事。
    “它以其他恐龙为食，最大的乐趣就是欺负其他的恐龙，这一天，它又来到了森林之中。”
    “‘啊，快跑，是霸王龙’小恐龙们十分害怕，四散奔逃。”
    “‘哼哼哼......跑，往哪跑? 一群胆小鬼！跑不掉的话，我就打断你们的犄角，咬住你们的尾巴！’霸王龙说着? 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白歌的声音轻柔? 就像怀中抱着的不是什么深渊遗物? 而是一个即将沉睡的婴儿一般。
    伴随着他的讲述，原本已经开始转变的周围的空间，顿时安静下来? 似乎深渊遗物的影响已经开始削弱。
    竹霜降眼里有光? 满满都是白歌的样子。
    “咳咳......小恐龙们拼命地跑呀跑呀...可是，他们跑到了悬崖边上。”
    白歌清了清嗓子，将注意力从竹霜降身上转移走? 看向手中的怀表。
    怀表原本正常走动的指针已经慢了下来? 几乎两三秒才会挪动一次。
    “‘嘿嘿嘿? 这回你们完蛋啦’霸王龙一步一步逼近小恐龙们。‘你们再也跑不了啦’这么说着的霸王龙? 正要猛扑过去的时候......”
    白歌顿了顿? 偷瞄了一眼竹霜降脸上的表情? 又接着说道。
    “轰隆轰隆轰隆，悬崖突然塌了下去，小恐龙们嗖嗖嗖地跳到了旁边的树上，可霸王龙却‘嗷呜’一声，四脚朝天? 掉到海里去了。”
    竹霜降发出了细小的惊叫声? 似乎已经沉浸在故事中。
    而【动物世界】的怀表则已经趋于静止。
    “扑通——哗啦哗啦? 霸王龙不会游泳? 虽然他拼命挣扎，但还是咕噜咕噜地一转眼就沉了下去，‘憋死我了’霸王龙想到? 它慢慢地往海底沉去。”
    看到竹霜降微微捏紧了自己的小手，白歌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意，随后继续。
    “‘救命，谁来...救救我’霸王龙心想，这下完了，我一直欺负大家，干了不少坏事，肯定不会有人来救我，难道我就要这样死掉吗，就在这个时候......”
    咔哒，怀表轻轻跳了跳，似乎是在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竹霜降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身体的重量倚靠在白歌的身上，宛如一个等待安眠故事的小婴儿。
    “就在这个时候，霸王龙的身体突然被托了起来，一种他以为是岩石的东西托着它，一直一直往上，不一会儿，霸王龙猛地被甩了起来，后背撞到地上，昏了过去。”
    “它被什么东西救了吗？”
    竹霜降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抬头问道。
    “嗯。”
    白歌点点头，将身边感受到的柔软的触感从脑袋里驱逐出去，随后说道。
    “霸王龙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人在舔他的后背，‘你、你是谁？我可不好吃呀’，霸王龙说。”
    “‘吃你？呵呵呵，我是薄片龙啊，我帮你舔舔，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好了’对方回答。”
    “‘是，是你救了我啊，为什么救我？’霸王龙感到困惑。”
    “‘因为你刚才求救呀’薄片龙微笑着说道，霸王龙看着它，觉得很不可思议。”
    “‘谢谢你’霸王龙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谢谢，但他说的时候，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薄片龙为霸王龙带来了海贝，霸王龙觉得十分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呢’。”
    “‘是吗，那你平时都吃什么呢？’”
    听着两个恐龙的对话，怀表的指针彻底停下了，白歌看到，周围的童话化已经基本收束到了自己身边的范围，竹霜降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是不是洗发水的香味传进白歌的鼻腔。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继续说道。
    “‘我，我吃肉......不，不，我吃红果子’霸王龙不由得撒了个谎。”
    “‘红果子好吃吗？’薄片龙问。”
    “‘下次我带给你吧。’霸王龙回答。”
    “看着霸王龙的爪子，薄片龙又有些羡慕地说：‘你的牙齿和爪子那么锋利，你肯定很厉害吧，海里也有个很厉害的家伙，但是他很粗暴，老欺负人，我背上的伤口就是那个粗暴的家伙咬的。’”
    “‘居然还有这么坏的家伙，我不喜欢欺负别人，我最讨厌霸道的家伙！’霸王龙有些心虚，又撒了个谎。”
    “薄片龙又问：‘对了，我听说陆地上也有一种很可怕粗暴的恐龙，叫霸王龙，是吗？’”
    “霸王龙心里一惊：‘我、我可不知道什么霸王龙！’”
    听到白歌模仿的语调，竹霜降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个霸王龙，和某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我哪有欺负别人？”
    白歌下意识反驳。
    “你之前不是欺负我了吗？”
    竹霜降不依不饶。
    “我怎么欺负你了......”
    白歌觉得，自己真的不懂女孩子的心。
    “你之前骗了我，而且，那时候也没按照约定过来......”
    白歌怀中的少女微微鼓起了脸颊。
    “这个是......这个是，不可抗力。”
    白歌还想解释，但手中的怀表又走动了起来。
    咔哒——
    看来它对于故事的后续也很感兴趣。
    “哼！”
    竹霜降抗议般哼了一声，但还是乖巧地依偎在了白歌的怀中。
    白歌只能继续开口。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薄片龙听说了霸王龙没有朋友之后，它决定成为对方的朋友，‘明天还在这儿见面吧’和薄片龙说了再见以后，回家的路上，霸王龙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之后的第二天，霸王龙和薄片龙在海水浅的地方散步，霸王龙一边抓着薄片龙的尾巴，一边听他讲大海里各种各样的事情。”
    “第三天，他们又见面了，霸王龙背着薄片龙，浏览了陆地上各种各样的风光。”
    “从此以后，每天，每天，霸王龙和薄片龙都见面。，霸王龙想永远，永远和薄片龙在一起。”
    “永远，永远......”
    说着，白歌感到怀中的少女又往自己身上蹭了蹭，仿佛呢喃般说道。
    “我也想，永远，永远在一起。”
    “嗯。”
    白歌微微点头，感受着手中的怀表继续沉寂下去，他又接着讲述故事。
    “有一天，霸王龙去摘红果子，树丛里的小恐龙们吓了一大跳，急忙逃走，可是，霸王龙却看上去有些古怪，他只是笑眯眯地摘着红果子，‘别害怕，我摘好红果子就走’，小恐龙们全都惊呆了。”
    “霸王龙摘了很多红果子，向海边走去。”
    “‘嗷呜——’霸王龙大声吼叫。”
    听到白歌模仿的叫声，竹霜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根本不像恐龙的叫声，更像狗叫。”
    “狗叫才不是这样咧，汪，是这样才对。”
    白歌学了一声，又引得竹霜降肩膀颤抖，强忍住笑意。
    “好了，继续吧，不然这家伙要闹脾气了。”
    他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怀表。
    “霸王龙大叫之后，薄片龙却没有出来，霸王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抱着红果子，等呀，等呀......太阳下山了，天黑了。”
    悄悄的，竹霜降的手摸到了白歌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她轻轻触碰，见白歌没有反应，便将自己小小的手心贴了过去，觉察到竹霜降动作的白歌收拢五指，将她的手牢牢牵住。
    “哗啦...哗啦...哗啦...薄片龙慢慢地游了过来。”
    “‘喂，朋友，今天我带红果子来......’霸王龙还没有说完，‘救命啊...’薄片龙就在快到岸的地方，咕噜咕噜地沉了下去。”
    可以感受到，竹霜降的手缓缓握紧，似乎在为故事的发展而揪心。
    “扑通，霸王龙不顾一切，跳进了海里去救薄片龙，哗啦哗啦哗啦，就在薄片龙消失的地方，它咕嘟一声潜了下去，夜里的大海慢慢平静了下来......”
    “啊，不要......”
    竹霜降软糯的声音吹拂着白歌的耳畔，似乎在小小抗议剧情的发展。
    “这时，哗啦一声，霸王龙抱着薄片龙冲了上来，薄片龙浑身史上，都是被海里粗暴的恐龙咬的。”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家伙！’霸王龙抱着薄片龙，走到岸上，可薄片龙一动也不动，霸王龙紧紧地抱着它，哭了起来。”
    “‘呜——呜——’”
    “‘你睁开眼睛吧，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想和你一起吃红果子啊...’”
    “‘你听我说，其实我就是那个爱撒谎，霸道，粗暴，狡猾......让人讨厌的霸王龙！’”
    “‘我想让你看到真实的我......真正的我是......’霸王龙的话还没有说完......”
    “啊...不要不要，我不想听下去了。”
    竹霜降吸了吸鼻子，双眼濡湿。
    白歌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安抚了一下少女，又看着手中的怀表，才继续说道。
    “马上就结束了，乖。”
    他继续说着故事的结局。
    “话还没有说完，薄片龙睁开了它的眼睛，‘真正的你是，这么温和的，体贴的，我唯一的好朋友啊！’说完，薄片龙微微地笑了。”
    “夜晚的大海很平静，霸王龙的吼叫声传得很远，很远。”
    能感受到右手的怀表彻底陷入了沉眠，至少这几天时间是不会再度活性化过来，白歌稍稍放心，将其放到了石头上。
    只不过......
    “太、太可怜了，薄片龙就这样死了吗？”
    竹霜降已经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似乎在为童话里的薄片龙而悲伤。
    “不知道呢，我看到的故事，结局就到这里了。”
    白歌轻轻抚摸着竹霜降的头发，理顺着那亚麻色的，柔软而带着香味的头发。
    “不过我觉得，薄片龙应该会活下来，和霸王龙继续做朋友吧。”
    “真的吗？”
    竹霜降抬起眼，以湿润的眸子看向白歌，视线流转，又轻声说道。
    “其实我觉得，我可能就像霸王龙一样，不自觉地伤害着周围的人。”
    她说着，下意识稍稍远离了一些白歌，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
    “怎么会。”
    白歌看着这名此刻无比脆弱的，双眼微红，泛着泪光的少女，将其拥入怀中。
    “你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温柔得，永远能让人感受到希望的，长夜里的一盏灯。”
    他说道。
    “就算你是霸王龙，嗯，那么，那么我就是你的薄片龙。”
    “真的吗？”
    竹霜降的声音从白歌胸口发出来，带着些许的惴惴不安，又仿佛隐藏着期待。
    “真的。”
    白歌微微点头。
    “你会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竹霜降抬起眼，眸中有怯意地看着白歌。
    “嗯，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
    夜晚的荒原很安静，只有那温暖的火光，在璀璨的星空下，传得很远，很远。
    **
    小剧场
    爱恋：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和竹霜降接吻了多少次啊，明明是我先......
    竹霜降：白歌，其实，我也没有吃过竹鼠。
    爱恋：白歌，就算是为了我也好，对她使用【白虹贯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