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盗火者

    
    “？”
    白歌头上冒出了问号。
    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到底是怎样啦。
    不过没等白歌将吐槽的话语打在手机上，就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一阵悸动。
    扑通——
    不同于自己心跳声的鼓动在内心共鸣，仿佛所有生命原初的意志苏醒一般，一种莫名的躁动在每个人的心中升腾，不少人苏醒了过来，走出汽车，望着那闪耀的星光下矗立的血肉火箭，就像是原始人看着来自天外的造物一般。
    拉尔夫·赫尔姆海姆忽然有一种跪下，匍匐向着那火箭朝拜的冲动，就好像直面了造物主，他双膝一软，直接倒在了潮湿的岩石上。
    海浪拍打着参赛者们立足的岩石，红色的大海之上，诡异的血肉火箭犹如一株巨大的世界树，竟然莫名带上了几分圣洁而不可侵犯的意味。
    扑通——
    威尔伯也下意识跪倒在地，他双手颤抖，两眼满是血丝，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觉。
    竹霜降脸色很差，她握住了白歌的手，冰凉的体温传到了白歌的掌心。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轻声说道，虽然不至于跟着跪下，但来自血肉火箭的某种力量还是让竹霜降本能地感到一阵害怕。
    就像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碾压，就像是猎食者对猎物的凝视，血肉火箭，毫无疑问正以凌驾于人类，甚至是升格者的力量正在影响着他们。
    就算是白歌，已然拥有了属于的王权领土的领域，也很难不对这血肉构成的火箭产生一些敬畏之心。
    月下的火箭如同遥远旧日蒙昧年代的圣物，引人顶礼膜拜，铭刻进DNA的记忆在脑中复苏，似乎在千万年前的某一时刻，人类的先祖也曾经如此，见证了宏伟造物的诞生。
    嗡——
    一道涟漪泛起，令海面掀起了猩红的波澜，可以感受到，那原本数十秒才会出现一次的鼓动，此刻加快了一些频率，大约不到二十秒，就会震颤一次。
    就好像?某种事物即将苏醒过来一般。
    【咕咕咕】：大佬你怎么了大佬?你没事吧大佬？
    白歌急忙打字问道，也不知道这位大佬说的要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字面的意思吧。
    不过对方没有回应。
    【老子世界第一可爱】：喂?新人?那个火箭怎么样了？
    只有柯露瓦很快回复了。
    白歌拍了照片发过去，并且简单讲了一下其他人出现的异常状况。
    【没有人比我更懂信仰】：这或许是深渊遗物进一步活性化的标志?血肉火箭的出现，代表着他在和深渊遗物的斗争之中处于劣势?现在?恐怕正在被完全压制，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深渊遗物的活性化速度会超越想象的。
    【咕咕咕】：那会怎么样？
    白歌看了一眼越来越像活物的巨大火箭，问道。
    【深渊中勿扰】：很简单?这个世界上又多一个天灾而已。
    看着手机里的文字?白歌沉默了。
    【深渊中勿扰】：小哥，我劝你尽快离开那里，至少，嗯，保持距离十公里以上?否则有可能会被完全活性化那一瞬间的超凡力量彻底扭曲，死亡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在深渊见过无数类似的情况，那些被深渊遗物和历史残片侵蚀的人类大部分会堕落成为怪物?嗯，就像【哈梅尔的吹笛人】里的那些傀儡一样。
    【赤鸢】：你最好快点离开。
    就连时梧桐都这么说。
    白歌抬起头看了看其他的参赛者。
    【咕咕咕】：我明白?不过?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件深渊遗物的活性化了？
    【老子世界第一可爱】：你脑袋出问题了？那可是天灾?而且是从未完全活性化过的，不是你在亚历山大图书馆的高塔之上那个小情人，就算你有当年白露那样的实力，也不可能阻止它的。
    【没有人比我更懂信仰】：深渊遗物完全活性化的一瞬间，历史残片的力量会达到峰值，汲取周围大范围的生命进行领域的重塑，这可不是普通的升格者能够抵挡的。
    【赤鸢】：你是在担心其他人吗？
    只有时梧桐，第一眼就看出了白歌的担忧。
    目前在这海边，除了白歌，还有数十位【马拉松】的参赛者，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就算有低阶的升格者，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这里逃走。
    白歌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甚至按照他之前打探的情况，这些参赛者，他一个人都没办法拯救。
    当然，白歌倒是可以自己逃走，带上同为升格者的竹霜降应该问题不大，威尔伯的话，估计也勉强可以。
    灾难面前，他不是救世主，不能拯救所有人。
    【赤鸢】：虽然大家肯定会告诉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让你优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那么做。
    看到时梧桐的话，白歌微微点头。
    虽然都是之前素不相识的人，但让白歌看着这些无辜者就此被深渊遗物吞噬，他是做不到的。
    因为他是深渊遗物事务司的监察官。
    【老子世界第一可爱】：喂，不行，就连那个家伙都压制不住的话，你让新人留在那里等死吗？我不同意，白歌，你给我赶快离开，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好好坚持个两三天。
    【没有人比我更懂信仰】：完全活性化的深渊遗物与天灾等同，就算是半神到了，如果不是特别克制，也没办法从它的灾祸之中救下这些人的，你没必要自责。
    白歌看着手机里跳出来的文字，一阵风吹来，他看向火箭的方向，只见那巨大的造物表面不断蠕动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下一刻，伴随着噗嗤的声音，火箭裂开了。
    不，不是一分为二，而是如同蜕皮一般，从中间产生了一道裂纹，向着上下蔓延，最终剥落。
    在红色的血肉外壳之下，是纯粹的，黑色的，泛着光芒的，有着硬质表面的钢铁造物。
    比起之前，这更像火箭了。
    在黑色的火箭表面，不断有灰白的雾气弥漫出来，火箭与海水的交界处，有深沉的红色火焰沸腾，虽然白歌没有亲眼见过，但这与他脑中厄里斯文明的图景极其相似，这是火箭发射之前的模样。
    当倒计时结束，那升腾的火焰将会彻底蒸发海水，依靠着强大的推力，这一枚火箭会突破重力的束缚，直抵幽暗的群星。
    而位于火箭底下，浅海之中的这些参赛者，将会被烈焰吞噬，化为灰烬，又或者，被汲取了所有的生命力，被操控了精神，化为火箭的养分与奴隶。
    白歌能看到，在火箭下方的浅海里，海洋生物已经几乎死绝，不论是造型特异的鱼儿，还是巨大的白鲸，都化为了火箭的燃料，【刺客视觉】能看到力量的流动，这一枚火箭正在疯狂吸收所有可以吸收的资源，只为了最终的发射。
    按照他的观测，最多不过一天时间，这一枚火箭就将完成它最后的准备工作，剥夺众人的生命，飞离大地。
    “......等等。”
    白歌忽然有了灵感。
    他急忙在手机里打字道。
    【咕咕咕】：我有一个想法，既然说完全活性化的深渊遗物可以与天灾抗衡，那么换过来，天灾是否能对尚未完全活性化的深渊遗物造成压制作用，甚至让它失去继续活性化的力量？
    【老子世界第一可爱】：等等，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用天灾来对抗天灾？
    【深渊中勿扰】：这不可能吧，两个天灾相遇，你们也没办法在它们争斗的余波之中活下来的。
    【没有人比我更懂信仰】：不，如果是某些特定的天灾的话......
    【赤鸢】：你已经有答案了？
    【咕咕咕】：对的，我要召唤【钢之羽】，让它摧毁这枚火箭。
    ...
    ...
    浅海的夜风很凉。
    竹霜降敞开了车门，坐在后座上。
    她的长裤已经在之前的海啸之中弄湿，因此拜托白歌帮忙，暂时遮蔽了这边的视觉，换了一套衣服。
    此刻，竹霜降穿着短袖衬衣与一条牛仔短裤，由于是白歌之前买的，所以显得有些大。
    她白皙的大腿从深蓝色的裤腿伸出来，光洁的膝盖之下，是纤细修长的小腿，以及光溜溜的脚丫。
    竹霜降赤足踩在潮湿的石头上，她脚趾微微蜷曲，就像一颗颗圆润的玉石，细腻的裸足与粗糙的岩石构成了强烈的对比，即使星光黯淡，也遮掩不住这般光景。
    少女两手托腮，凝望着远方的那一枚燃烧着火焰的火箭，海风吹动她的刘海，将那稍稍遮掩眼睛的头发吹散，异色的双瞳湿润而有光泽，却蕴含着深深的忧郁。
    白歌抬起头，看到了这一幕，他一怔，没有急着打破这份美好。
    然而，很快，一阵鼓动传来，令竹霜降意识到了白歌的视线。
    “有些不太合适......”
    竹霜降有些羞怯地别过视线，脖子朝着衬衣里缩了缩，这是白歌的衣服，洗衣粉洗涤过好几次，但竹霜降还是能闻到白歌的味道。
    “抱歉。”
    白歌站到了车门旁边，眺望黑色的火箭。
    “应该没有问题。”
    他这么说道。
    “嗯，我相信你。”
    竹霜降用力点点头。
    白歌看了竹霜降一眼，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双眸濡湿，比群星更加璀璨。
    他稍稍低下头，片刻之后，两人的脑袋分开，竹霜降偏过红扑扑的脸，悄悄舔了舔嘴唇。
    “又欺负我。”
    她轻声说道。
    “嗯。”
    白歌没有否认，而是继续欺负竹霜降。
    “唔，会被看到的啦......嗯......”
    竹霜降声音软糯，拒绝的话语却没有丝毫抵抗力。
    又是一阵鼓动传来，白歌才放过了竹霜降，看着这位曾经的班长此刻娇羞动人的模样，他心中的情绪又浓重深沉几分。
    或许正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他才会更想确认身边之人的存在。
    给竹霜降披上一条毯子，白歌来到了石头边缘。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没有人睡着，刚才血肉火箭发生了变化之后，大家都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一座火箭，先前那不由自主地让人想要臣服的感觉尚未褪去，很多人都神经质地盯着火箭，生怕下一刻就会突然爆炸，炽烈的火焰将自己瞬间吞噬。
    绝望的情绪在参赛者之间蔓延，有人甚至失去了理智，想要跳入海中游走，不过很快就被劝了下来。
    现在跳入浅海之中，无异于自杀。
    白歌清了清嗓子，开口，在寂静的夜晚说道。
    “各位，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们帮忙。”
    他的话语令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摇曳的火光中，人们的脸麻木而缺乏感情，这一半是深渊遗物的影响，一半则是现状的不明朗。
    “没用的，我们已经被困在了这里，而且那个东西，应该是活性化的深渊遗物吧，不到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被那东西吞噬掉，成为怪物。”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是距离白歌稍远的一处岩地，上面站着一名极北人模样的男子。
    亚历山大·巴普洛维奇。
    他看样子也被困在了这里。
    虽然有【套中人】的能力，但他似乎没办法长久在浅海之中保持与海水的隔绝，也不能依靠【变色龙】来让海水长时间忽略自己，所以未能离开。
    “被吃掉？”“变成怪物？”“不会吧，我不想就这么死掉......”TV手机端/
    恐慌的情绪因为亚历山大·巴普洛维奇的话语而加剧。
    但白歌却直接开口，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我们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整片海域，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火箭的鼓动，令洋面泛起浪花。
    “这个怪物是深渊遗物活性化的产物，如果放置不理，那么它很有可能变成天灾，肆虐大陆，而我们，会在它完全苏醒的一瞬间彻底死亡。”
    白歌说明让众人沉默了下来，虽然是已经多少有些预料，但白歌得话还是让他们彻底认清了事实。
    “不过，我们还有最后的一线希望，那就是利用另一个天灾的到来，与这个怪物对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活下来。”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帮助我，将你们车辆上的零件拆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