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喜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国律一篇》的内容:
第一,对幕府内部实现大举西化。
除了殖产兴业和革新军制,自己也希望,通过仿照洋人的治政架构,不但能实现人事调整收拢权利,而且还能洗刷各种弊端以复兴幕府。
而且自己将治政地点设在了京都,要求大批幕臣上洛帮助自己稳定近畿。
如果近畿真的能稳定,那西国之地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第二,缓和与朝廷的关系,期望继续挟皇帝而令诸侯。
将山城国幕府御领献给朝廷的同时,还要大肆修缮皇宫,这就是给皇室、公卿们的实质好处。
还有,自己策划将妹妹贞子收为养女,谋划将其嫁给开始得势的有栖川宫炽仁亲王——炽仁和幕府有夺妻之恨,当年和宫公主嫁给将军家茂前,其本与炽仁有婚约在身。
因为自己的生母登美宮就是出身于有栖川宫,所以此事已经被对方默许。
加上自去年自己被德川家内定位将军后,频频为公卿和幕臣联姻奔走。
相信通过这些措施,能大大加深公武之间的亲密。
第三,促进与洋人的合作。
庆应二年一月,幕府已经任命了海拉尔特为驻佛兰西名誉总知事。而这次,自己下令直接雇佣洋人为幕臣,任职于各处的幕府官办西洋产业。
而且为了讨好英人、平衡佛兰西势力,自己还延请英吉利人来指导幕臣水军改制——之前和佛人的军制合作,主要在于陆上新军。
另外,自己光派使者出使,力图稳固与西洋诸国的关系。
可就在自己努力施政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却有绕不开的两个难题:
一是二次征长失利,如何彻底善后;
二一个则是,两港两都的开港开埠。
二次征长失利,幕府联军被打得狼狈不堪,小仓城破、石见银山背夺,连前任将军家茂都病死于大坂。
如果不能让长州及时低头,自己和幕府颜面何存?
而两港两都的开埠,则是西洋诸国极其关注之所在:
两年前四国联合水军进逼大坂,要求的是提前开埠。这个要求当时被拒绝了,就惹得英吉利公使既不满意。
如今如果不能按期开埠,恐怕不满意就会化为实际行动,有四国炮击下关的前车之鉴,幕府如果不想与洋人闹翻,就得把这件事妥妥当当地办下来。
果然,这两个难题直接导致了德川幕府的毁灭:
庆应三年(1867年)三月二十二日,幕府奏请敕许兵库开港。但在去年发生的高丽“丙寅洋扰”鼓舞下,攘夷风潮再起,于是京都朝廷对此不肯决断,要求召集诸侯共议大事。
结果,在岛津久光、伊达宗城、山内丰信、松平庆永相继上洛后,五月发生了“四侯会议”。
在会上,以岛津久光为首,决定先处分长州后讨论开港。而如何处罚长州,这些政敌则要求宽典。
可如果宽典,就代表幕府低头认输,恐怕之后的开埠一事,幕府更是会被各家步步紧逼。
因此自己坚持两事一同廷议。
结果却是输多赢少,定期开埠只有兵库港获得敕许,而长州宽典却被实实在在地通过了。
至此,因为雄藩不得左右政局,导致局势每况愈下:
继庆应二年(1866年)一月的萨长秘盟后,庆应三年(1867年)五月,萨摩、土佐两家达成了举兵倒幕的密约。
六
月幕府组建兵库商社的消息走漏,因对幕府欲独占对外贸易之利的影响,诸侯开始响应去年“二十二名廷臣列参”的号召,要求“强藩联合治政”。
八月,继五月山内丰信离开京都后,四侯中的其他三人也相继归藩。可与此相反的是,以萨摩、长州为首,诸侯不断向京都增兵。
至此,事态变得愈发严峻。
到了九月,艺州浅野家也加入了倒幕盟约,增兵上洛。
可此时,因为两件事,幕府已经陷入了危机之中:
第一件,是佛兰西大借款的第二批拨款和以贷款购买的军械迟迟不交付。
问及罗修斯公使,他遗憾地表示情况起了变化。
而第二件,则是幕府的御领不稳。
虽然庆应二年(1866年)的大一揆和米骚动被弹压了下去,可此后各地骚动依然很多。
尤其是于八月末,从东海道的尾张开始,东海道、近畿和关东,幕府领民开始了“这样不好么”活动——此骚乱一直持续到当年和历十二月。
他们一边载歌载舞,一边洗劫商人、豪农甚至代官所,其所求则是顺利到伊势神宫参加二十年一次的移宫大参拜。
因为参与人数达到百万,幕府对此束手无策,领内秩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到了这个时候,德川家的虚弱被大家看得一目了然。
和历十月三日,四侯之一的土佐山内丰信,他派人向庆喜提议“大政奉还”,建议德川家让出征夷大将军,然后归大权于朝廷和雄藩。
万般无奈之下,庆喜和幕府只好退让:
十月十四日,庆喜上表“大政奉还”,之后于十五日,经大廷议后朝廷接纳德川家所请。
甚为惊险的是,就在十月十四日当天,倒幕公卿已经下发了密旨讨伐德川家。但因为幕府已经“大政奉还”,此事只能中途而废。
之后朝廷向诸大名发出了进京参与国是的诏命,但开始时应者寥寥——“大政奉还”后德川家实力无损,观望的诸侯占了主流。
十一月,在京都的诸侯渐渐分成了三派,有主张彻底打倒德川家而自肥的讨幕派,也有建议适可而止就此诸侯公议大政的公议派,甚至还有为德川家抱屈含冤的佐幕派。
但十二月九日,经小御所会议后,朝廷发布《王政复古令》,正式开始组建治政联合体。但这样的大事,却没有邀请庆喜,对德川宗家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
果然,第二天,庆喜被通知“领地返上”,朝廷减封德川家为二百万石,而德川宗家御领为六百八十万石左右——其中近二百六十万石是家臣旗本的领地。
虽然在梦中,庆喜至此也难免大汗淋漓。
但被魇住了的他,只能看着事态一步步恶化:
十二月十二日,自己决定退让,于是离出京都二条城转进大坂。
在大坂,德川家臣们痛定思痛特别愤怒,于是决定向京都提交了“举正退奸表”以示抗议。
十二月二十四日,经公议派从中斡旋,将朝议“领地返上”改为“辞官纳地”。虽然内容不变,但言辞缓和了许多——因为按“辞官纳地”的意思,是德川家主动退让。
十二月二十七日,在四年前的“八月十八日之变”中,被赶出京都的激进攘夷派落难七卿返回京都述职——病死了一个,另一个因参与生野之乱东躲西藏,因此其实回来的是五人。
这些人被再次启用,加上长州毛利父子官复原职的消息传来,大坂的自己和家臣团不由得如坐针毡——死敌翻
身,想来必然不肯善罢干休。
至此,稍微缓和的局势变得再次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十二月二十五日江户萨摩藩邸被攻击的消息传到大坂。
原来,十月开始,以萨摩藩邸为基地,讨幕派不断挑衅:
以护卫十三代德川将军家定的遗孀天璋院为名,萨摩藩在江户组建了数百人的浪士队。
这些人四处滋事,横行市井不说,甚至还有意攻击原幕臣宅邸。
到了十一月至十二月间,这些人在甲斐、下野、相模举兵生乱,结果大败而逃。
十二月二十三日,这些浪士又再次生事,主动攻击了维护市井安定的“江户市中取締役” 庄内藩驻所。
甚至当日江川城被纵火,据传也是这些人所为。
因此,十二月二十五日,庄内藩联合原本的幕兵,彻底踏平了萨摩藩邸。
这个消息传到大坂,听到讨幕派的不依不饶和胡作非为所,这大大激怒了庆喜和家臣们。
而受烧毁江户萨摩藩邸的鼓舞,主战派要求庆喜不能再退让了。
于是庆应四年(1868年)元旦,自己命大目付泷川具举上洛,以“讨萨表”要求朝廷惩治萨摩等奸贼的不法之事。
可万万没到的是,泷川具举一行受到拦截,然后强行前进的时候,又被对方攻击。
因此,悲愤的家臣们要求自己出兵上洛。
于是,一月三日,鸟羽伏见之战爆发。
但和之前的二次征伐长州一样,一万多人的德川联军,竟然被不到四千人的敌军打的惨败——甚至一直支持自己的淀藩和津藩也倒戈了。
从三日开始战斗,到六日,一些败军已经退回了大坂。
大势已去,惊慌失措之下,自己甚至来不及安排守备,就于一月六日夜出大坂,一月八日乘开扬丸狼狈逃回江户。
一月七日,挟鸟羽伏见之战大胜之威,朝廷发布了对自己的追讨令。
—月九日,公卿三条和岩仓被任命为总裁,至此佐幕派一举掌握了朝廷大政。
一月十五日,朝廷和诸国公使接洽,二十五日西洋诸国表示中立。
二月三日,朝廷发布了讨伐江户的诏书,,二月十一日正式分三路出兵。
而一月十二日就返回江户城的自己,对此束手无策。于是,二月十二日自己退居上野宽永寺待罪,以示一心恭顺之意。
四月十日,得到宽典许诺后,德川家臣在胜义邦的带领下降服,江户由此无血开城,而因丧失了本城,德川幕府二百六十余年的过往也成了一片云烟。
这期间,最令自己顿足捶胸的,就是看错了胜义邦——本来还指望他能有所作为,可谁成想,胜义邦竟然以“扶桑不可内斗以免给洋人可乘之机”为由,成功劝说大部分家臣放弃抵抗。
之后,心死若丧的自己,看到上野之战和奥羽?箱馆之战的发生。期间,忠于德川宗家的残部,全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突然响起,原本死活不能动弹的自己,居然从梦中一举清醒过来。
“原来是场梦啊,奇怪如此栩栩如生。”
就在庆喜擦汗的时候,近侍首领新门辰五郎突然拉门闯了进来,还没等庆喜发火,辰五郎已经跪倒嘶喊:
“闻朝廷敕许改税,北地逆贼发兵上洛。
昨日大坂已经陷落,请公方样速作决断!”
庆喜听了,不禁心头火起,这是又要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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