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占了王的身体。”
他长身玉立,剑尖直指我眉心,似是非常礼貌的询问。
“是不是杀了你,他就可以回来?”
我是鬼。
一只兢兢业业勤劳工作,为了重返人间的鬼。
据说是因为我生前经历太过悲惨,引起了地府众鬼的恻隐之心,在黑白无常的怂恿下决定帮我实现遗愿——不再投胎转世,只以鬼魂的身份存活。
可惜我喝了孟婆汤,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许下这么个缺心眼的遗愿,居然希望自己成为孤魂野鬼。
我怀疑他们在蒙我,但我没有证据。
地府的鬼来来往往上千万,身世凄惨的一抓一大把,我并不觉得他们谁会可怜我。
不过在地府的生活的确不错。
该玩玩该乐乐。
虽然一开始也会被奇形怪状的鬼们吓到,但习惯了再看,似乎也蛮可爱。
我坐在奈何桥旁看孟婆熬汤,看她冷了脸往锅里加了一把粉末,好奇问道:“刚才加了什么?”
“帮人消除情感的。”
孟婆拿勺子舀起一点,“尝一口?”
我笑着躲开,一转头见桥那边有点点光亮起,孟婆收起勺子,知道是黑白无常又带鬼来了。
果然不多时就看见一鬼从花海走来,个子很高,浑身湿的,整个头血肉模糊到已经看不出脸的样子,只能凭借姣好的身材判断是个女人。
当她踏上奈何桥的第一步,这鬼身上的伤口就开始复原了,逐渐变成一个眉目含情的姑娘,幽幽的走来,还不住的掉着眼泪。
她身后黑雾浓的似墨,一看就是含冤而死。
我走到桥的另一头,好奇问道:“这姑娘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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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似乎很是感慨:“她啊,被心上人用石头砸死的,又被抛到河里,怨气大着呢。”
我愣了一下,感觉很不舒服,皱着眉道:“这也太过分了。”
“是啊,阎王殿那边都安排好了,要杀她那人尝尝苦头才能转世。”
我坐在桥上,看那姑娘喝了孟婆汤,怨气消散,终于下了桥没了踪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的死相是什么样的?很难看吗?”
白无常吐着舌头道:“致命伤伤口很小,不难看。”
我问:“有镜子吗?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你要去阳间?”
传说镜子可以沟通阴阳,已死之人可以通过镜子重返人间,但我其实只是想看看自己死相如何,被他们这样一讲,又有些心动,问:“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身后传来孟婆的声音,“我们可以给你开个后门,但你要付出点劳动力。”
有这好事?我立马答应了。
于是乎我被迫在地府给黑白无常打了两百年的工、又去帮孟婆熬了几百年的汤,终于得到了重返人间的资格。
唯一可惜的就是,孟婆没有多余身体可以让我用,只能自行寻找想死的人和他换身体。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钻出镜子的下一秒,我就找到了愿意和我交换身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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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和我交换?”
“是啊,我没什么不同意的,想死很久了,看你这样当个鬼似乎也不错。”
青年单手托着下巴冲我乐,“快来换,一会被那家伙发现可就晚了。”
我见他衣着华贵,又住在城堡内,不由得好奇的问:“你是这里的国王?”
“那当然,有钱有颜有名声。”年轻的国王陛下眉眼带笑,“还不来换?”
这语气实在像拐卖孩子的,我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白皙的指尖。
再睁开眼睛,我已有了人的身体。
“真的可以换耶?”
变成了鬼的国王在空中飘了几圈,“感觉不错。”
我一边读取他的记忆,一边问:“你要出去逛逛吗?如果需要的话,身体随时可以还给你的。”
“不了,我就待在你身边吧。”国王说,“否则我会后悔的。”
我趴在窗台上看风景,问身边青年:“你为什么想死啊?”
国王也不避讳:“因为不想被某个人先杀了我。”
我想起了那个被心上人砸死的姑娘:“是你的心上人要杀你吗?”
青年猛地回过头,眼里一片讶然。
敲门声传来,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穿着一身整齐圣洁的骑士服,朝我半跪下来,道:“王,宴会开始了。”
我感受着比先前快上不少的心跳,明白就是这人想刺杀国王。
真是看不出来啊,国王的贴身护卫哲安先生,居然是他国的奸细。
我垂下眸子,沉默的看着半跪在地的护卫长,直到把原身突击的情感全部压了下去,才道:“走吧。”
哲安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慢慢消化着国王陛下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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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本名洛尘,十七岁从父亲手中接过王位,和附带着的护卫长 哲安。
那时正值乱战,洛尘带着哲安亲身上阵鼓舞士气,效仿前人用上万勇士的生命震慑住野心勃勃的邻国,换来了这几年的海晏河清。
今天的宴会正是庆祝他二十三岁生日。
“不容易啊。”
我落后几步,小声感叹,“你有点惨噢。”
洛尘并不在意:“也没什么,毕竟比起那位,我这经历已经算好了。”
“哪位?”
“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仗着哲安听不见,洛尘给我讲起了故事,“那位国王叫洛衍,也算的上是我祖先,十几岁从他父亲手中接过了个不到百里的小国,国内人口不足几万,兵力匮乏粮草不足——当时情况可能没这样艰辛,不过也应该好不到哪去,传说嘛,总要夸点大。”
“洛衍和他竹马都是从小习武的,没了办法只好截他国粮食挑起战争,凭着少年人一腔热血,硬是吞并了周遭数个小国。当时一共有十四个国家,战乱最后只剩下两个,谁也奈何不了谁,一直延续到现在——皇冠可能有点重,你自己掌握下平衡。”
我掂了掂感觉还可以,至少不会头重脚轻的出丑,于是道:“没事,你继续讲。”
“洛衍坐上王位的第二年,邻国挑起战争,大军对弈,洛衍站在高楼上,一箭射死了对方将军,震住了双方士兵,也成功签下了和平条约,结果刚两年,他竹马就要杀了他。”
趁着哲安去取王杖,我评价道:“细节有点扯,不过大体和你很像。”
“哲安是个意外,其余只是我刻意效仿先人罢了。”
洛尘继续讲着故事,“后来洛衍的弟弟——也就是我家祖宗坐上了王位,平定外患后再去找洛衍他竹马,发现那人已经在洛衍墓前自杀了,而洛衍死前的模样也被做成了塑像摆在大厅,一会你应该会见到。”
我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所以洛衍和他竹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有人说是恋人,有人说是死敌,不过再怎么猜测,也找不到当事人可以证实了……你看上面,那就是洛衍。”
华丽的王座上遍布荆棘,青年坐在其中,右手高举酒杯,嘴角笑意未散。然而他心口处,插着一把来自最信任人的剑,剑柄上刻了几个字,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
洛尘听闻,替我飘到塑像旁边仔细查看,半晌后他回来,告诉我:“上面刻的是‘洛衍赠。”
我感觉头有点痛,一个极其模糊的片段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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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送你的那把剑吧,真是锋利。”
“谁派你来的?阿远还是老洛?”
“就为了这个?”
“王,您在走神。”
眼前是青年放大了的俊颜,我有些不适应的后退一步,听见他似乎有些无奈,“您听清我说的话了吗?”
“抱歉,没有。”我很诚实,“能再说一遍吗?”
哲安忍不住笑了笑:“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提醒您,如果一会有使臣向您推荐王后人选,还请千万不要接受。”
“那是必然的。”
我跟着他走入正厅,压低了声音道,“毕竟有喜欢的人了。”
哲安动作微顿。“就这么坦白了?”
洛尘喷了一声,“你这让我很难办啊。”
“你不是不打算活了吗?”
仗着人多,我小声打趣他,“表个白而已,你没见他对你似乎也有些意思吗?”
我清楚他不甘于逃避。
半晌,洛尘闷闷道:“可,他喜欢我和想杀我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有人来攀谈,我无法继续和洛尘交流,只好挂上笑脸同他们周旋,切身感受到了外交家们的艰难。
“累死了。”
宴会结束,我几乎是瘫在王座上,“你每天都这么辛苦吗?”
洛尘在旁边乐的开心:“是你正好赶上了最忙的时候。”
哲安送走了客人,吩咐仆从打扫正厅,来找国王复命了。我立马学着洛尘变得严肃,正准备说些什么客套话,却见哲安径直走了过来,面若冷霜:“你是谁,王呢?”
居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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