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懿刚刚扬起的笑容缓缓僵在脸上,嘴角抽搐了半晌,嬉皮笑脸道:
“凌瑞兄,不是吧,你这才刚入手,还没捂热呢,就狮子大开口啊?”
可是见李凌瑞不答话,只是淡淡笑着,不动声色,他便也不好再皮,踌躇良久,一咬牙:
“也罢!三倍就三倍吧!但还请凌瑞兄宽限我几日,待我将日本商会这季的红利提了现,再与你做交接手续。”
一抹狡色自李凌瑞眼底一闪而过,却见他缓缓收起了看戏的神色,眉宇间多了一丝玩味:
“你跟日本商会有交情?”
沈珺懿不知李凌瑞此问究竟是何缘由,但林晚婧跟日本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已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他生怕答的不好,又给这庄买卖徒添事端,寻思片刻,小心翼翼答道:
“我自己吧,跟日本人是没什么往来的,但是你也知道,内子在日本游学过几年,确是熟识些人脉,所以偶尔一起组个局,投资点儿小生意。”
“都是些什么生意?”
“能是些什么生意?不过从日本转欧美,倒手买卖,赚点儿差价玩玩罢了。”
谁知听了这话,李凌瑞眸子里忽而一亮:
“我看得出,沈少是真心想要宏麟织造厂和锦佩年的,我这儿有个忙,沈少若是肯帮,价格咱们还能再谈。”
“帮!必须帮!”沈珺懿一听价格有的谈,立刻拍胸脯打包票,话未说完,便见李凌瑞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且听我说完,这个忙不是帮我,是晚婧。事关重大,沈少务必三思。”
“若是你的忙,我大约得考虑考虑,但若是帮晚婧,凌瑞兄直言无妨!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脱!”
不曾想沈珺懿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李凌瑞不禁哑然——眼下,林晚婧的名字就像是快烫手山芋,谁人敢轻易招惹?
“沈少可是想明白了?现今局势,晚婧同日本人势如水火,你当真愿意帮这个忙?”
原来这件事竟与日本人有关!
“凌瑞兄不必多言,我既是答应帮忙,那便自有办法同日本人周旋。凌瑞兄只要计划周祥便是,不必多虑我的安危。”
“沈少大义,我李凌瑞在此先代晚婧谢过!但……我还是想知道,沈少你应承的这般爽快,义无反顾,究竟为何?”
突入其来的一问,沈珺懿却沉默了。
方才的交易谈判中,他仿佛看见林晚婧的影子正缓缓同李凌瑞重叠——他们第一次对坐,也如今日这般,按年纪他能唤她声丫头,可偏偏就是这丫头,四两拨千斤的让他吃下驰骋商场的第一个败仗,而他却着了魔似的心服口服。
这边想着,他眉宇间缓缓浮起一抹柔情,而后嗤笑一声,抬眼看向李凌瑞:
“这个问题你却问我?你又是为何不假思索全盘收了她的产业?”不及对坐之人回答,他便又道:
“方才你同我讨价还价的样子,像极了她。当年她初归鹭洲,坊间皆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慕之,求之,求而不得,但幸能惜之,怜之。”
虽说千回百转,但终究殊途同归。
“那便有劳沈少谨记今日之言,沈少仗义相助,我愿以到手价转让宏麟织造厂和锦佩年!”
一拍即合。两人这便又谈了些旁的细节,一并往屋外去,刚到院门外便看见刘瑾的车停在了一旁,沈珺懿是明眼之人,很是识时务的借口另有邀约,告辞先走,李凌瑞目送他驾车离去,而后将铸铁大门锁好,回过身来,正对上刘瑾难掩失落的神色,暗自叹了口气,道:
“晚婧没有和我在一起。我是见到她了,但只是见了一面,眼下我也不知她在哪里。”
“她…还好吗?”
“嗯。看起来都还好。”
这个话题便终在这里,两人静默的相对而立,气氛有些尴尬。
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李凌瑞不由得唏嘘:在林晚婧的事情发生这么久之后,他终于是来找他了,可他如今这样子,哪里还有半点记忆中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风范?失魂落魄的,像是个忘了带家庭作业的孩子,垂着首,立在先生跟前领罚。
确实,“照顾好林晚婧”这个作业,他完成的真的很糟糕!
许是觉得两人无话可谈,却听得刘瑾鹜自叹了口气,作势便要离去。
“少帅。”李凌瑞开口唤住他:“明日午后,我会送一批粮草到军港,够你的舰队周转这一季,剩余的钱,我会如数存进晚靖在太平洋银行的账户里,你该是知道密钥的,如有需要,便自己去取了用吧。少帅不必说拒绝的话,晚靖的个性你比我清楚,她决心已定,你纵是拒绝也无用,只是她已然为你拼进全力,还望你斟酌用度,别负了她一番美意。”
刘瑾闻言,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胸腔里像被人击了一拳,鼻翼微酸,转过脸去避开李凌瑞的目光,便又听他问:
“我知道先前放在我信箱里的那些线索,都出自你之手,你即是有那样确切的消息,为何不亲自去找她?”
他的问题,换来了刘瑾更深的静默,许久,才听他长长叹出一口气,道:
“你知道吗,这些她生死不明的日子里,我总是能看见她最后靠在我怀里的样子,痛的全身颤抖,几度昏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到后来痛的没力气了,便连握着我的手都做不到。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从我指间一点点流逝,束手无策。你知道那种恐惧吗?我不知道如何救她,如何保护她,好像从始至终,我给她越多的庇护,她便越危险!”这样说着,他不禁哽咽,声音也随之颤抖,身侧的双拳缓缓握紧了,骨节咯吱作响,似要将掌心里的空气攥出水来:
“当初我真不该执意同你抢她,你也好,沈家那位大少爷也好,都该能给她更幸福安定的生活,不必因为我,承受这些无为的痛苦。”
竟然一摸一样!
刘瑾的这番话,同前些日子林晚婧来找他时所说的一摸一样!
那时她也说,她不该同他遇见,他身边那么多女人,他选择谁都好,都比选了她更自在!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
可是他们怎么忘了,烟花之所以灿烂,也是忍受了烈火焚身,碧碎珠沉,才能在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绽放最绚丽的华彩,刻骨铭心。
“这些是那日晚靖故意留在我那儿,让我放松警惕的物件。”李凌瑞走上前,将西装内袋里放着的丝帕和便签纸呈到刘瑾跟前,看着他拿过手里,又道:
“少帅,若眼下得空,可愿同我找茶楼小酌两杯?有的事情,咱们得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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