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无巧不成书,路川他们还真是来巧了,这两天下梅镇正好有人家产子,是个男孩,怕被武夷宫抢去,故才如此惧怕。
次日晨,路川三人就在这家屋里坐着,一夜未睡大家的精神都不是太好,路川揉着太阳穴,听外面的动静。
约莫快到中午的时候,还是没见武夷宫来人,江彬就有些不耐烦了,盯着这家男主人问道:“是不是他们不来了?”
小伙子赶紧紧走两步到江彬身边,躬身道:“回大老爷的话,只要他们听到消息就一定会来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乱起来了,吵吵喊喊好半天,闯进来了一伙人,跟路川三人碰了个正脸。
那伙人先是一愣,他们万万没想到下梅镇这样的小镇子还能请来江湖中人,却也为这一双半愣头青感到可惜啊,要是真敢在武夷宫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故此他们也就是一愣的功夫,径直往里屋走去,理都没理路川三人。
领头之人眼看就要到里屋了,妇人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紧紧抱着刚出生还没三天的心头肉,孩子恐怕是被抱得有些过紧了,哇哇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破空声响起,一柄长剑从斜刺里飞了出来,就插在里屋的门框上。
不过这柄剑乃是铁剑而非钢剑,百炼钢成绕指柔,钢剑多少都能弯转些许,但铁剑不然,钉在门框上纹丝不动,简直就像是一块界碑,不错,现在这里就是三尺雷池。
那人微微一皱眉,不过脚步没有丝毫迟疑,还有稳稳迈了出去。
“我劝你们,还是慎重些。”
这么客气的话也就王守仁才说得出来,那伙人一扭头的功夫,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再回头,路川已经挡在了眼前,那柄剑也回到了手中。
“朋友,当真要如此吗?”
“我不想跟你们动手,我要见月华生。”
“兄台好大的口气,不过武夷宫不在我身上,你挡着我也没用。”
“你明白我的意思。”
“自然明白,那就请出剑吧。”
路川没动,他也不需要动。
“我大哥说不想跟你动手你没听见吗?”话音未落,江彬一拳带着风声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领头那人也没动,他身后两个人同时转出,左右各一掌迎上了江彬的铁拳。
不过他错想了的是,他不是路川,他身后的这些人也不是江彬。
江彬的拳碰上了那两人的掌,不过没有丝毫停滞,下一刻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领头那人的身上。
若是动作能慢一些,就能看清楚那人的身子是如何撞在了墙上,又是如何从墙上弹了起来。
他站是站稳了,但浑身的骨头却跟要散架了一般。
“留手,别伤人。”路川吩咐道。
江彬嘿嘿一笑,“已经留手了。”
那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连这是蛮力还是内力都有些分不出来了。
他分不出来,他身后那些人就更不清楚了,只见这一拳是不弱,能把师兄打退半步,但那又如何?师兄是没有防备,这不还好好站着呢嘛。
于是一拥而上,就对江彬动起手来了。
江彬一走而过,身形顺畅无滞,等走到门口回头一看,七八个人都倒下了。乱七八糟,满地都是。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带我们去见你们掌门吧。”
“好,只要你们敢去。”
武夷山的风景要说是天下独绝恐怕有点过,但要说天下一流,恐怕也不容置疑。
满眼皆是春色,扑鼻而来,淡雅的泥土草木香气,可惜不是清晨,可惜无心留恋,否则李商隐“幔亭一夜风吹雨,似与游人洗俗尘”的神韵或也可领略一二。
武夷宫的人报仇心切,走得很快,没多大功夫就到了山上。
等到了宫门前,路川停下了脚步,眼前的亭阁楼台比武当和天师府真是差远了,不过想来遭遇兵燹之前恐怕也不是这幅样子吧。兵燹之祸,可见这祸是有多么凶猛,山崩地裂和江河决堤也不过如此吧。
见路川神色不佳,武夷宫的人以为他是怯场了,不由得心中一喜,说这声“等着,有种的别跑”,就都进宫去了。
路川三人也并未理会,只是各自品尝着这份兵燹残留、几十年都无法磨灭的辛味。
过了片刻,一大帮人,挤挤拥拥足有二三百人之多,从四处走了出来,向宫门处走来,向他们三人走来。
为首的有两人,一位面白无须,很是富态,看年纪比路修远要大一些,估计也就五十几岁,不到六十岁。另一位肤色黝黑,干巴巴跟棵烧焦了的杨木差不多,没有七十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让他们三人没想到的是这二人他们见过,就在鹅湖山下的小酒馆里见过,言语犀利的就是这个干瘪的小老头。
别看路川在山下张嘴一个月华生,闭嘴一个月华生,等真见着人了,所有的放肆就都没有了。倒也不是月华生三个字真能值多少钱,真有多大的分量,只因他是懂礼的人,尊重别人也是对自己的抬高,他绝不会初次见面就跌了自己的份。别说这俩老头了,当初八仙镇邹灿和秦立武想置他于死地,他不也先礼后兵吗?
故此,只见他紧走两步,躬身道:“小子有眼无珠,前日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前辈容谅。”
白胖子哈哈一笑,刚要开口,却听干瘦老头痰嗽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啊?”
“晚辈武……天师府路川。”
“五天师,府路川?姓府的人可不多见啊,这绰号也怪,五天师?我只听过天师府有个张天师,可从没听过什么五天师六天师。”
“额……晚辈路川,天师府路川。”
“你这人年纪不大怎么已经痴呆了,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额……晚辈一时口误。”
“哦,那就是说你就是路川了?”
“不才正是。”
“没听说过。”
路川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噎死在了武夷宫前。
江彬和王守仁也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言语,二人心说话:“这老头是装傻还是真傻?天底下还有不知道路川的人?”
路川顺了半天气,这才抬起头勉强笑道:“无名少姓之辈,前辈没听过正常。恕晚辈眼拙,斗胆请教前辈的侠名。”
别看他这句话听起来谦逊顺耳,实际上是绵里藏针,言外之意:“老东西,你不是说没听过我吗?不好意思,你是谁老子也不知道!”
旁边的白胖子笑道:“我是……”
才刚说了两个字,干瘦老头又用咳嗽声给打断了,脸一扬,嘴撇得跟瓢似的,光拿下眼皮看路川,“问我老人家的名号,就凭你也配!”
从碰面到现在也就几句话的功夫,话里带刺被墩了这么多次,就算是个没脾气的人脾气也都该上来了,更别说是路川。
偏偏这一众弟子还不知好歹,也不知道被谁带了一下,开始哄然大笑。
在路川来说,这真不亚于朝他吐唾沫,打他的脸啊。
只见他的脸从双眼一直红到了脖子,突然开始放声长啸,震得山谷传响,震得在场众人脑仁都疼,将其他所有笑声全部淹没。
干瘦老头就是一皱眉,用力哼了一声,却没能打断路川的啸声。气沉丹田,接着又连着哼了两声,可惜还是没能打断。老头心里就是一动,心说话:“这小子好深厚的内功!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都要赶上我老人家了,看来今天可得费些功夫啊……”
又过了几息,路川这才收起啸声,阴恻恻看着老头说道:“少他娘的给我摆这臭架子,老东西我问你,被你们抢上山的男婴女婴都做上什么了?”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米粒黑牙,“做上什么了?些许农家子弟还能做什么?有人要的自然卖掉,卖不掉的养几年,等会做事了再卖给青楼戏班,嘿,也赚不了几个钱。”
路川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顿时收起了所有表情,将所有的不满都收进了眼睛里,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当是一对利器,纵然不能,那股子杀气也让人十分难受。
下一刻,路川合剑冲了上去。
问?已经不需要再问了,有话留着给阎老五说去吧!
一老一少当时便斗在了一处,其实不动手还可,一动手路川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要说他路川从来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确实不假,可今天是真的后悔了。
这老头别看瘦小,却有些古怪,招式古怪。
武夷山的绝艺天游掌和九曲剑他是见过的,见严嵩练过。但严嵩的招式和这老头的招式截然不同,严嵩的天游掌有“本身轻体妙,湛然独与天游”之姿,九曲剑则有“九曲江头逆浪,霎时冲过天心”之态,虽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确可称作是“得其气韵”。这老头则不然,就像是野路子出身,没师父教过一样,出手就是三道弯,招式散乱实属罕见。可偏偏就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功夫,却将他逼得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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