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源本不想去后花园,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都没睡着,以往不管是搂着沈佳禾,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午睡都能睡得很安稳,如今这空荡荡的寝殿,却睡不着了。
流觞笑着道:“要不咱们去看看皇后娘娘。”
裴源笑着打趣道:“你要是想要去看白英,朕乐的成全你这小心思。”
流觞脸色一红,待要辩解时,裴源已经披了衣服走出去了,两人随意逛着,状似无意碰巧经过后花园一般。
“原来皇后在这里,不知朕有没有打扰到皇后?”裴源笑着问道。
沈佳禾起身福了福身子:“皇上难得出来散心,臣妾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打扰。”
裴源一现身,后花园顿时热闹了起来,众位秀女齐齐给皇上请安:“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源一挥手,随后只笑着上前扶着沈佳禾在一旁坐下,沈佳禾面前笑意盈盈的看了他一眼,桌子下面却使劲掐了一把裴源腰间的软一,如此还不解气,又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下裴源的脚背。
裴源面色不改,依旧笑着给沈佳禾送了一颗樱桃进嘴里,小声跟她嘀咕道:“我也不想的,只是你不在,我睡不着,流觞又想白英了,我这才带着他一起过来的。”
学武的流觞自然听力不一般,见沈佳禾揶揄的看了他一眼后,耳根子都要红了,忙侧过头去掩饰般的假意咳了两声。
沈佳禾也只是笑笑,又转头去看白英,白英没听见裴源的话,但也看见了沈佳禾和流觞之间的互动,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跺了跺脚往后面站了一点。
沈佳禾正了正神色,还没忘记自己今日的使命,又抬眼去看那些秀女,裴源一来她们的眼神顿时都黏在裴源身上。
还有趁着这个空档展示才艺的,偶尔念个应景的诗,或是拿着手中的团扇去扑蝶,身姿妖娆的不像是扑蝶,反倒是像跳舞了。
沈佳禾看得好笑,也注意到了一个在这些秀女中格格不入的一位姑娘,她默默的站在角落里,眼神绝不朝着这凉亭里看上一眼,看样子不像是故作姿态引人注目,倒很像是不高兴来此一样。
“将花名册给本宫看看,”沈佳禾唤来白英,随后示意白英去看那个姑娘,“瞧着不一般,人长得挺漂亮。”
白英将花名册送上,沈佳禾细细的翻着,不多时便找出了韩秀文的名字,上面的小像和那个独树一帜的姑娘是对得上的,不过这小像画的委实丑了些。
有人花重金贿赂画师,只想让画师将自己画的漂亮些,这个倒真是与众不同,不知是得罪了画师,还是另有内情,沈佳禾顿时起了兴趣。
裴源坐在一旁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只觉得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倾身上前偷了个香,引来众位秀女的一阵惊呼。
倒是没人说皇上和皇后有伤风化,只在心里幻想着若是刚刚皇上亲的是自己,那真的是太好了。
有人对着沈佳禾坐着的位置,眼睛里闪出炽热的光,只要今日能进宫,往后谁能主宰后宫还不一定呢。
即便是不为了家族荣辱,即便是不为了后宫至上的权力,单就为了皇上那眼里的一抹神情,她们也甘愿在宫斗里甘之如饴。
韩绍雯看着自己往日里的那几个交好的手帕交,亦是看见了她们对日后能够进宫和皇上过日子的那种向往,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今日进宫不会有什么浓情蜜意,也不会有什么恩爱有加,有的只是看不见头的孤寂,和永远坐不热的冷板凳。
皇上对皇后的眼神,她们看不懂,自己却是看得懂的,那是邹运看着自己时才会有的眼神,她知道那里满含爱意,她也明白他们之间再插不进去第二个人进去。
众人赏了会花,沈佳禾吩咐宫人给大家上了茶点,招呼道:“看了这么大半天大家也累了,还是坐下来休息会,这里是北缅进贡过来的雪茶,倒是跟我们这边的很不一样,大家都尝一尝。”
茶会开始时,有个穿湖绿衣裙的小姑娘从宫人手里接过一把古筝,主动跟沈佳禾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女新近学了一首曲子,想要给大家助助兴。”
又节目可看,不看白不看,沈佳禾自然是笑着应允,琴声在后花园里缭绕不绝,有人趁着乐音不打招呼的直接上场跳起舞来。
倒是个极大胆的人,沈佳禾倒是喜欢这种性格,想要的就去努力争取,不过这样的性格要真放在宫斗里,怕是夭折的也快。
不过舞跳得是真好,沈佳禾看得目不转睛,还拉着裴源让他一起欣赏,可对方只顾着品茶和看她,一点也不忘场下瞧,倒是可惜了那姑娘的一番表演了。
总算是熬到茶会结束,沈佳禾抬眼看着西边染了金色的云彩,起身跟众人道:“今日高兴,可惜时间过得是真快,不过往后大家总有机会再一起喝茶的,本宫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众位秀女陆续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后花园,韩绍雯的几个手帕交见她坐在最前面半天没动身子,本想过去拉她一起,可偷眼看了看亭子里的皇上和皇后,又担心会失礼,只好作罢。
韩绍雯桌子上的东西一点都没动,茶已经冷了,茶点也被风吹得有些发硬,等她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桌子都已经空了的时候,慌慌忙忙的站起来,才发现只剩下自己和皇上以及皇后了。
沈佳禾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她眼神是瞟了裴源一眼的,可没有丝毫的爱慕之心,反倒是有些害怕。
“你要不先回宫殿等着我,我想跟韩姑娘说几句话。”沈佳禾歪着头小声的跟裴源道。
裴源也没去看韩绍雯,只点了点头就带着流觞离开了,沈佳禾这才伸手去招韩绍雯:“韩姑娘过来扶本宫一把,本宫如今这身子重了,连起身都有些麻烦。”
白英忙退后一步,韩绍雯不知道皇后想做什么,也不敢拒绝,忙走过去扶着沈佳禾起身,本想立即放手,沈佳禾却拍着她的手道:“陪着本宫在这园子里逛逛吧,这夕阳下的后花园也别有一番趣味。”
所有的花呀朵呀都被染上了一层浅金色,在夕阳柔和的光线中舒展了柔嫩的花瓣和枝叶,韩绍雯抬头看了眼,赞叹道:“‘万花锦绣同民乐,不必青山独乐园。办的春风共花醉,尽教蝶闹与蜂喧。’以前对这首诗都是全靠想象,如今看见了方知天下当真有这样的美景。”
还是个才女,沈佳禾粲然一笑却直击问题中心:“可是韩姑娘却不喜欢,不是吗?在你心里这样的美景怕是比不上外面的青山流水吧。”
“臣女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皇后娘娘明鉴。”韩绍雯慌慌张张的辩解道,她知道自己没有丝毫掩饰对着皇宫的不耐,可她却没想到会被皇后单独问话,这样一个被宠爱着的女人,难道不应该想要铲除她们这些日后会跟她争宠的秀女吗?
又或者是她又足够的自信,那样爱着她的皇上,绝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沈佳禾看着她明明灭灭的眼神,笑着问道:“你再想什么?”
“让本宫猜一猜,”没等她说话,沈佳禾又继续道,“你是不是在想本宫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又或者是在想本宫留下你做什么?若是你肯将你不喜皇宫的原因说出,本宫或许还能成全你一二。”
韩绍雯抬眼看着沈佳禾,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瞒下:“臣女只是不想离开父母亲,进宫以后就难得再见二老,臣女还未来得及尽孝,不想就这么被关在皇宫里。”
沈佳禾看着她摇了摇头:“本宫也要听实话,本宫只有听了实话才能考虑到底要不要帮你,你的未来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本宫不会等你太久的。”
许是皇后的声音太温柔,还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韩绍雯咬着唇半晌后,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臣女……臣女有喜欢的男子,可选秀文书下来的时候,臣女和他并未定亲,我们……我们……”
一对有情人就这样被拆散,这和沈佳禾心中的猜想一样,她拉着韩绍雯的手轻声问道:“你愿意相信本宫吗?”
韩绍雯不明所以的看着沈佳禾,不知该如何回应,沈佳禾笑了笑:“你相信本宫,绝不会让你成为皇上的妃子,或许有一日你和你的那个心上人还能再续前缘,前提是他会一直等你。”
“皇后会划掉臣女的名字吗?”韩绍雯眨着泪眼问道。
沈佳禾摇了摇头,韩绍雯的心又沉进了谷底,但紧接着沈佳禾开口道:“你的名字不会被划掉,反倒是最终进宫的只有你一人,不过本宫只需要你安静的在宫里待一段时日,过了这段时间,你自然能过上你想要的自由生活。”
“臣女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要照本宫的话去做就好,本宫很喜欢你才会提前给你透个地,但再多的本宫也不能给你说了。”
韩绍雯唯一能相信的也只能是沈佳禾了,她将此事在脑子里转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到沈佳禾欺骗自己的意义,便点头道:“臣女一定配合皇后娘娘,臣女绝不会将今日的话透漏出去半分。”
韩绍雯的手帕交们在宫门口还未离开,到底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小姐妹,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此时见她出来,忙一起涌过去七嘴八舌的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你今儿个一天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啊!”
韩绍雯想着沈佳禾的那些话,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决定保密下去,只含糊道:“我在茶会上走神了,等回过神来你们都已经不见了。”
为了让谎言更真实一些,顿了顿还加了一句:“我还被皇后娘娘责骂了一番,说我没把此次茶会当回事,让我回去好好反身反身,这才出来的晚了。”
众人一听纷纷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皇后大度或许只是一时生气,不会因此就将你的名字划掉的,你千万别担心。”
“对呀,你这么厉害,长的又漂亮,又有才气,选秀的女官不也是最喜欢你嘛,你就放宽心吧。”
韩绍雯抬眼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姐妹,只觉得造化弄人,心里不由苦笑一声,她们一心想要进宫,可最后都只能是心思落空。
而她从未想过要进宫,从一开始就想着要被刷下去,反倒是一路走到最后,不过皇后娘娘既然答应了她,想来一定不会失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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