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找了个侍女带路,往宴客厅走去。反正被人注意到了,也就不再刻意隐藏,羡云苑里烧了地龙,不觉着冷,一出来,立时觉着凉风刺骨,她又自己作死,把斗篷扔了,没脸回去再捡,只好加快了速度,默默安慰自己,到了宴客厅就暖和了。锦王府的侍女眼瞅着她越走越快,眼见的,要走到自己前头去,也加快了速度。于是,这一行人就在一堆走路慢条斯理,恨不得移步生莲的贵女中格外的醒目。
等繁缕终于到了宴客的芙蓉园,那侍女一路小跑,已经香汗淋漓,匆匆福了一礼,连赏银也没拿,一溜烟儿的跑了,唯恐繁缕再叫她。繁缕自己练过些功夫,虽说是花架子,体力终是比寻常的女子好一些,西禾的舞跳的极好,自不必多说。这一路走来,两人身子除了热乎些,并无不适之处。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繁缕端着姿态,进了花廊。
红木花廊曲折连绵,两边种着些扶疏的花木,因是在冬日,开的少,所以放了不少从暖房里搬来的花,花盆被掩在四季青的灌木丛里,唯有各色鲜花开在外面。疏落有致,丝毫不落下乘,繁缕觉着颇有意趣,倒比羡云苑强上不少,等来年暖春时节,这花廊必是帝都一景。
穿过花廊,就是极宽敞的宴客厅了,却是凭水而建,最里面是个仿莲花的台子,紧贴水面,地势略低一些,铺着织金地毯,围着各色宫灯,看布置,想是歌舞助兴所用。再往外些,左右两座弧形高台,分了男女席。繁缕去了右边,说是高台,不过几层阶梯,并不高。温泉水从人工凿的水道引进来,不深,有乳白色的雾气腾出,夏日引活水,冬日引温泉水,冬暖夏凉。高台上,一个巨大的绿釉麒麟香炉燃着蘅芜香。四周围着漆木填金的短栏杆。好一副皇家气象。
繁缕觉着不管怎么说,今上对这个便宜弟弟确实不错,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找了个靠后的位子,繁缕刚想坐,突然背后传出声音。“长安郡主,且等一等。”繁缕转过头。一个侍女疾步走过来。
“奴婢见过长安郡主,郡主万福”
“免了”
“你找我家郡主,可有要紧事吗?”西禾不悦的开口,她那一嗓子可真是把周围席面上的视线都引过来了。
“郡主恕罪,奴婢是来传话的,您的位子不在这里,请您随奴婢来。”
“传谁的话?”繁缕疑惑的问。
“奴婢是这锦王府的奴婢,能命令奴婢的自然是这锦王府的主子了。”
“锦王殿下让你来的?”若消息没有失误,如今锦王府内应当没有女眷。
“是,请您随奴婢来。”
这侍女虽然态度十分谦卑,可话里话外的却不容人拒绝。
“带路。”她倒想看看锦王打的什么算盘。
那侍女又行了一礼,引繁缕走到最前面正中间的位置上。繁缕刚一进来就看到这个位子了,它比同一排的位子还要靠前,桌子明显也大一些。到现在,没人敢坐。她坐,合适吗?
站在一旁的侍女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郡主莫要多想,殿下说这里空着不好看,让您委屈一下,坐在这里。”
繁缕满头黑线,这是空着的问题吗?
后面的贵女们看着繁缕坐在那个位子上,都吸一口气,韩清婉几乎咬牙切齿的,把帕子都揉碎了。她们中大多是知道繁缕之前的光景的,冠盖满京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彼时,她们连嫉妒也不敢。只能去争相讨好。如今,繁缕至云端跌下,又久不在众人眼前出现,在要被她们遗忘的时候,突然出现。又是如此扎眼,丝毫不见憔悴颓败之象。大抵是人的阴暗心里作祟,她们总想看见繁缕狼狈不堪,任人欺负的样子,有的人自恃聪明,暗忖锦王和繁缕的关系,觉着这安排可能别有深意,于是,换了一副表情。又安心坐下来等着看戏。
顶着无数人的目光,繁缕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好在宴席很快开始,对面,太子和英王前后脚到,见礼过后,两人默契的一人坐东,一人坐西,相隔甚远,把正中的位置留下了。太子坐下的瞬间抬起头,看见了繁缕,视线停留了一刹那,微一点头,又很快移了开去。
英王尚未婚娶,不少胆大的女子频频暗送秋波。对面的世家子弟也往这边看,有相识的,目光一碰,相视一笑,绯红了脸颊,又匆忙别过头去,繁缕看着颇觉有趣。
突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繁缕偏头看着,也忍不住看花了眼,他换了一身衣服,冰蓝色销金云玟团花刻丝锦袍,配同色白底纹样绣金缎面腰带。腰间依然挂着那个无形状的玉佩。比早先见的多了些贵气。把那过度出尘的气质稍稍掩饰了一下。没来由的,繁缕想起一句少时读过的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她那时候对此嗤之以鼻,现在才惊觉人间却有人配的上此句。
周围人的吃惊更甚于繁缕,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年被圈禁的人会如此风华绝代,当真写不尽的年少风流。
繁缕看着锦王手里的佛珠,暗想他怎么总是要带着这东西呢,要是她,在寺庙里被关了这么多年,出来肯定要把这些东西全部烧了才好。锦王仿佛感受到繁缕炽热的目光,转过头看过来,他无比准确的找到繁缕的位子,勾唇一笑。是很明显的笑,繁缕甚至可以看到他洁白的牙齿……看到他的眸子灿若星辰,繁缕忍不住心里骂了句“妖孽!”脸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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