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行心里清楚傅舒潼多半是不忍心看,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只能提醒了一句:“傅小姐,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下不了决心的话,可就真的没有别的机会了,他还在外面等你,你忍心让他失望吗?”
“不。”傅舒潼猛地攥紧了手指,迷茫的神色难看褪去,只剩下满眼的坚定,“我会做到的,劳烦王爷在殿外等我一段时间,这个宫女把她藏在假山后面去吧。”
只要傅舒潼下定决心,那么一切就好说了。
傅舒潼很快回到皇后对寝宫。
皇后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人,疑惑地追问了一句:“翠儿呢?”
傅舒潼面色镇定,轻声说:“哦,我刚有些饿了,想吃御膳房的板栗糕,让她给我去取了。”
皇后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却也知道傅舒潼一向最爱吃这些小零碎,倒是没什么怀疑,只是说:“爱吃就告诉本宫一声,本宫自然会让人给你准备,也是本宫疏忽了,这里这么多点心都不合你胃口。”
“哪有,我都挺喜欢的,娘娘一向是知道我的口味,也是最疼我的。”傅舒潼顺势端起来一盘子点心,吃了两口,又伸手去倒茶,还给皇后也倒了一杯,轻声说,“娘娘也喝点茶,我就借花献佛了。”
皇后刚刚为太子的事情劳心劳力,此刻也有些渴了,就没多想,借过傅舒潼手中的茶杯一口气都喝了。
傅舒潼收回手,悄悄将手藏在袖子里,仔细抖落指甲中的粉尘,面上依旧笑得温和,让人瞧不出丝毫不对。
没多久,皇后就觉得眼皮沉重得很,非常困,恨不得立刻睡过去,身上也觉得疲倦乏力得厉害,使不上力上,脸色都没什么精神来。
傅舒潼一直关心着她的状态,此刻自然也是担心:“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本宫没事……”皇后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她伸手捏了捏眉心,轻声道:“奇了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困。”
傅舒潼面露关切,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皇后身后:“或许是太累了,娘娘要是不想睡的话,我给娘娘捏捏肩膀,娘娘放松放松。”
皇后对傅舒潼到底是没多深的戒备的,也就没多想,任由傅舒潼柔软的手轻轻捏揉她的肩膀,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放松之后,就更困了,也更想睡了。
傅舒潼不动声色地放柔了动作,转身对寝宫中的下人们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我陪皇后娘娘待会儿,快要寿宴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皇后想开口不让众人离开,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根本开不了口。
众人听傅舒潼这么说了之后,皇后也没阻止,就都听了傅舒潼的话,出去了。
可一直贴身伺候皇后对宫女没走,还守在皇后身边,轻声对傅舒潼说:“太子妃,这种累活还是我们这些下人来做吧,你先休息吧。”
傅舒潼顺势就放开了,对宫女翡儿说:“那你先扶娘娘去榻上躺躺,皇后娘娘可能是太累了,我去看看熏香,今儿这熏香味道怎么怪怪的,会不会娘娘是受不了熏香了才想睡的。”
翡儿没有多想,伸手扶着皇后上了塌。
而熏香炉边,傅舒潼伸手解开盖子,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最后一点粉末全部倒了进去。
然后她装作惊讶地伸手捂住鼻子,对翡儿说:“你快过来看看,我就说这熏香不对劲,怎么闻着这么刺鼻啊,是不是你们放错了。”
“来了。”翡儿真当傅舒潼是皇后侄女,也从来不觉得她会做什么伤害皇后的事,所以对她是压根儿没有丝毫防备的。
所以她毫不设防地走了过去,将鼻子凑过去问炉中的熏香,不过两秒的功夫,等她再抬眸看傅舒潼的时候,眼神已经完全溃散了下去,软绵绵地倒在了傅舒潼面前。
傅舒潼拿手帕捂住嘴鼻,用丝巾系了一个结,然后她将昏睡过去的翡儿拉到床后面藏了起来。
“哐当。”
外面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傅舒潼吓了一跳,心脏都缩紧了,这是被人发现了吗?
她赶紧走出去,看见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撑了起来,将塌边的一个椅子碰倒了。
没人进来,傅舒潼松了一口气。
她生怕皇后出声叫外面的人进来,一时间吓出了一声冷汗。
可皇后明显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只是一直望着傅舒潼,满目不解和疑惑,甚至来不及叫人,只是固执地追问傅舒潼:“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90看
她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地,而且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怎么都没想到傅舒潼会做这种事。
傅舒潼慢慢走近,贴近皇后身边。
她这才发现,不是皇后不想叫人,而是她现在根本没力气大喊大叫了,连质问她的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傅舒潼也就放心了许多,隔着蒙住嘴的丝巾轻声说:“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逃离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而已,我只想想逃离你们这些虚伪又恶心的人,逃得远远的。”
皇后怎么都想不通,这种话居然会从傅舒潼嘴里说出来。
因为傅舒潼一向是乖巧懂事的,从来没有脾气,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满意。
可现在,这些让人难以想象的话,就从傅舒潼嘴里说出来了,皇后都惊得忘了反应。
傅舒潼盯着对方的眼睛,只是一眼就轻易看透对方的心思,嘲讽地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对我特别好,处处为我着想,为什么我还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我这么不可理喻是吗?”
傅舒潼眼神完全冷了下来,语气充满了讥讽:“因为那些所谓的好,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罢了,那些为了我好的话,不过是你们权衡利益之后做出的选择,根本不是真的没了我好。”
心底失望,傅舒潼的语气更加充满了谴责的冷锐:“你要是真心疼我,真爱护我,就不会联合傅家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嫁给太子,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
傅舒潼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皇后和傅家为了巩固傅家的权势和地位,就这么把她抛了出来,成了一枚联姻的棋子。
这些年,如果不是还有宫羽翊,可能成亲的那天,傅舒潼就已经撑不住自戕了。
偏偏这些人还一直以为这是为她好,真够讽刺的。
时间快来不及了,傅舒潼并不想跟皇后多说,只是将熏香拿了过来,看着皇后撑不住在她面前慢慢昏睡下去,这才放下心来:“皇后娘娘就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就当没有我这个侄女就行了。”
说罢,傅舒潼出了寝宫,对外面守着的宫女们说:“你们先下去忙吧,皇后娘娘说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有翡儿在屋内伺候就行了,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众人对傅舒潼说的话,自然没什么异议。
傅舒潼松了口气,朝着外面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原本站在廊下的顾知行不动神色地跟在了傅舒潼身后。
太子妃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并不会有人觉得可疑,两人一路朝着出宫的方向走了出去。
路上却遇见了进宫的傅绅,傅舒潼的父亲。
傅舒潼躲避不及,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傅绅走近。
傅绅现在随是朝中重臣,见了太子妃,却也是要行礼的。
傅舒潼伸手扶了他一把,语气冷淡:“父亲大人不必多礼,宴会还要一会儿才开始,父亲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知行听到傅舒潼对对方的称呼,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也就将头垂得更低了。
傅绅的注意力并不在一个小太监身上,只是对傅舒潼说:“好不容易能进宫一趟,也好久没见你姑母了,想着借今天这个机会,跟你姑母先碰个面,家中有些事想跟你姑母聊聊。”
提到皇后,傅舒潼心难免跟着提了起来,却是不动声色地说:“原来如此,那父亲大人快去吧,我也刚从姑母那里回来。”
“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傅绅却没立刻离开,而是疑惑地追问傅舒潼的行踪。
傅舒潼身边没带侍女,而且这个方向只能是出宫,傅绅难免觉得奇怪了些。
傅舒潼脸色没变,将至死不渝在皇后面前揣测的那些心思都用上了,对傅绅说:“太子不知道怎么了,出宫去了,姑母让我回府上看看太子是不是回府了,让我把太子劝回来,皇后娘娘一番苦心,又不想这件事被皇上知道,只能我先过去看看了。”
太子在没在宫里,傅绅自然是知道的,刚刚就听见有一波宫人出宫去了,神色匆匆,也听见她们念叨了太子。
看傅绅有个回头看的动作,傅舒潼就明白过来了,继续解释说:“姑母已经让一群宫人出去寻了,不过毕竟只是一群下人,姑母的意思是怕太子不懂分寸,不肯跟宫人们回来。”
傅绅这下是彻底没什么怀疑了。
而且听傅舒潼这么说了,就觉得傅舒潼跟太子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毕竟太子愿意听傅舒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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