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送他们几个人进了房间,却没有跟着进来,而是装模作样地对苏绵说了一句:“三公主,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很辛苦,长公主现在还在忙,就劳烦你们在这里先等等,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就先不陪着了。”
苏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要去干嘛。
无非就是想趁这个时间,在她之前见了苏柔,然后,跟苏绵说明刚才的情况吧。
她只当做什么都没有都不懂的样子,点头同意下来:“去吧,刚才还多谢杨大人带我们进来。”
“不敢当,不敢当。”杨敬躬身行了个礼,很快就出去了。
等他走远了,苏绵将目光落在房间内伺候的几个宫女身上,等她们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她才开口说:“去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人不敢抗命,转身走了。
等人出去后,清云伸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确定周围安全没有人偷听之后,苏绵才对顾知行说:“我没想到,北元的情况,会比你之前说的还要严重,我这个长姐苏柔一直都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这次两方争权,她绝对不是杨敬口中说的那么无辜。”
顾知行点了点头,轻声说:“刚才那个人一看就是拥戴长公主的,会这么会她说话,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另以为,你的王叔,真的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吗?”
“我也不太清楚。”苏绵摇了摇头,皱着眉道,“我对我这个王叔,了解很少,就算是以前我还没出嫁的时候,我跟他的来往也并不多。”
苏绵沉了沉眸子,记性也回到了从前,眼神越发深了几分,寡淡道:“记忆中,他跟我皇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存在感很低,而且一直矜矜业业做自己的本分,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相信他会真的跟苏柔争权。”
苏柔一直都很有野心,而且向来不喜欢被人看轻。
父皇驾崩,皇子年幼,这种情况下她会出来争权借着辅助的名义干涉朝政,苏绵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说起来,苏煜如今面对的情况,跟当初的顾昭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当初顾昭虽也是年幼即位,王爷掌权,可顾知行是真心在辅助他的,并没有想取而代之,可如今苏煜面对的就不同了。
苏柔如果不是女儿身,恐怕这场争权中,她首先就把苏煜陪除掉了,城阳王……苏绵倒是有些拿不准。
胡志明看出她的不安和担忧,轻声说:“阿绵,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呢,而且你只是为了看一看你父皇而已,只要不牵扯进去,他们没有理由为难你。”
“但愿如此吧。”苏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像是刚才没有跟杨敬介绍顾知行的身份,就此刻对顾知行说:“刚才我不是故意不介绍你的,其实你也看见了,现在北元局势复杂,我们的安危尚且得不到保障,如果我这个时候说你是西圣的摄政王,他们一定会更加提防我们。”
“所以我才选择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吧?”苏绵其实有些担心顾知行会介意。
她其实早就原谅顾知行,心里那道坎在这些天顾知行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体贴下,也已经烟消云散。
现在,反而是她开始患得患失。
她的国家,她的亲人遭受了这么大的事,就像是一直一直以来仰仗的依赖的东西倒塌了,苏绵变得害怕了起来。
“阿绵,你想什么呢?”顾知行却是笑了,漫不经心道,“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怪你,我自然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不在意这些的,只要我们都能安全就行了,你大可以告诉别人我是你的下属。”
顾知行神色有些担心,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说:“不过这种也就是骗骗不认识我的人,你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北元皇上,他可是见过我的。”
苏绵早就想到了这方面,只对顾知行说:“没关系,只要大家不知道,不会造成大范围恐慌就行了,反正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让大臣们知道她带着西圣摄政王来了,肯定会猜测她想让西圣干涉北元的朝堂,到时候势必会引发混乱。
如今北元这种情况,一个混乱,可能就会再次改朝换代。
这种风波,苏绵不想经历一次了。
至于她的亲人能认出顾知行这没什么,她相信苏煜能够理解,顾知行是她的丈夫,理应陪她来祭拜父皇?
说了这事,苏绵眉宇间的沉郁之色却是更重了,皱着眉十分担忧道:“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尽快见到六弟,我有点担心他。”
顾知行思虑了片刻,明白了苏绵的顾虑,压低声音轻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他根本不是自己主动待在皇陵,而是被人威胁不得不待在那里?”
“对。”苏绵点了点头,直接说,“我总觉得他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他明知道现在的北元根基不稳,正是需要他坐镇的时候,怎么会主动待在皇陵,对这边的事不管不顾?”
她了解苏煜,他虽然年纪小,却是一个特别有责任感的人。
绝不会这般贸然行事不顾一切。
顾知行也觉得苏绵这话有道理。
可现在,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苏绵猜中了一些情况,也是无济于事的,所以顾知行只安抚她舒服:“不想这么多,先等下见了长公主,看她怎么说。”
虽然说不掺和进他们的争权中去。
可顾知行也很清楚,如果这些争权夺利威胁到了苏煜这个亲弟弟的生命,她是绝不会袖手旁观作壁上观的。
“嗯。”苏绵点了点头。
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太被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他们讨论的声音刚刚落下,外面就传开了通报声,苏柔来了。
苏绵站了起来,看着门推开,被众多宫女簇拥着的苏柔就站在门口,两人目光对上,遥遥相望。
苏柔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很快从苏绵身上移开,从她身边的几个人身上扫过。
落在顾知行身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像是看出了什么,最后却又很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对苏绵说:“你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让人通报一声,听说下人不想眼睛的人,冲撞了你,我回头一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第一句话,她不跟苏绵叙旧,张口就维护苏绵,要为她鸣不平,其实是已经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了比苏绵更高的位置上。
从前,这种话可轮不到她来说,苏绵以前可没人敢得罪和欺负。
毕竟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嫡亲三公主,而苏柔不过是一个生母身份低微的庶出,可如今,却是变了样了。
苏柔一边说话一边走近了,站在了苏绵面前,见苏绵没接这个话头,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你许久没回来,不知道如今朝堂上变化频生,我每天要处理很多事,对下面的人,我就疏于管教了,明天一定让他们过来好好认认脸,叫他们不敢再轻慢你?”
苏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皱着眉自责道:“皇姐这话莫非是在怪我许久没回家,导致大家都不认识我了?”
“哪里,我可没这么说。”苏绵挑了挑眉,神色自然,“只不过父皇驾崩之前还时常念叨你,一直想见你一面,也是你太忙了,听说在西圣那边开了一个书院?难怪许久没空回来一次。”
苏绵神色一暗,想到父皇,心脏就绞痛了一下,也不计较苏柔的阴阳怪气地,沉着脸开口问:“是我对不起父皇,是我不孝,可是皇姐,父皇怎么会突然……”
父皇的身体一直很好的,虽然苏绵的确许久没有回来过,可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每次父皇都说身体安好,怎么会突然……
苏柔脸色没变,抬手打断苏绵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又望着她身后的人说:“让他们先出去,这毕竟是我们都家事,我们姐妹俩慢慢说。”
顾知行有些担心,下意识想留下来。
可是苏绵太迫切想要了解父皇的情况了,而且她真的相信苏柔不会再这个时候对她怎么样,所以就对顾知行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等我吧。”
顾城白虽然担心,却也不想让苏绵为难,很快带着秋琳和清云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苏柔才对苏绵说:“父皇的死,的确不是意外,是中毒加上中风。”
她的脸色十分平静,苏绵却一下跳了起来,满目惊诧地盯着苏柔,甚至不顾形象地伸手摁住她的肩膀,诧异道:“什么?中毒?”
苏绵越发心慌和焦躁愧疚了起来,一直以来疼爱她的父皇因为下毒而离去,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她对不起父皇谢谢多年的养育和爱护,苏绵眼眶一下就红了,紧紧盯着苏柔质问:“父皇怎么会中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放开我。”苏柔被她晃得头顶上的珠钗都乱了,面容有些不悦。
苏绵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样子,好像看起来真的多关心先皇一样。
可若真的关心,怎么会现在才回来,装模作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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