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顾思君仰天倒在黑色的雪地中,深邃的眼眸清澈如水,却又如星空般耀眼夺目,长睫微颤,洒落点点雪水。
精致的五官,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惹人喜爱,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雪地中格外的惹眼,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眸无比平静,透着一股与之年龄不符的韵味。
唔……他们骗人,总说有有有,这附近大山小山连个虫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凶猛野兽了。
顾思君鼓着腮帮,躺在雪地里手脚上下划动,此时才流露出了少女鲜有的一面。
天边阳光再次被黑云遮掩,云层间雷弧电闪,声势浩大。
“又来了……”
这古怪的天象七年间从未间断,每一次时长不一,间隔也不尽相同。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天气,雪地冰冰凉凉的也挺舒服,这还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来源。
方圆百里之境,也因此大变样,本郁郁葱葱的山林也秃了,茂林七零八落,绿意越来越少。
凡雷点密集之地,林树也变了个样,黝黑的树干刀枪不入,叶长如针,亦是坚硬无比。
顾思君沿着石背滑下,一脚踩入雪地里,黑色积雪没了半个身子,抬着脚朝前迈去,嘴里发着呼啊呼啊,双手欢快的舞动着,雪屑纷飞。
本是极难费力的前行,在她身上却透着轻松,一点点快速前行,身前积起了小山包,一挥一扬,平静的眼眸深处透着一丝欢愉。
这便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嗯?”
忽然,脚尖似乎触到软软的东西,稍稍一愣,转瞬为喜,小手刨着积雪。
没多久,指尖传来一种特殊的“动物皮毛”触感,稍用力一拽,从雪地里轻松拽出一名少年。
她眉头微蹙,脸上转瞬恢复了平静,失望之色不言而喻。
看这打扮不似本地人,这群山里住民没有如此柔软细腻的衣服,大多都是粗衣麻布,外头再裹着野兽毛皮。
少年衣衫破败,伤痕累累,又是刮伤又是冻伤,莫不是尚有余温,她都以为这少年死翘翘了。
余光中瞥见不远处,山体滑坡上积雪中央下陷,再顺着往上瞅了眼,高不见顶,倒是陡峭的断壁上有许多断叉垂枝。
顾思君撅了撅嘴,抓起少年的脚踝,迈着步子拖着他滑行,身前再次堆起小山包,另一只手挥洒着柔絮般的雪花。
拖着少年来到山脚较为隐蔽之处,松开脚踝,五指握拳晃了晃,紧接着一拳一拳轰打着峭石。
这要让寻常人瞧见了,必定吓得落荒而逃。
石屑迸溅,碎石横飞,轰了这么久,她拳掌并无异样,依旧完好如初。若瞧仔细了,便能发现表层附有一道微不起眼的柔光。
天空中的黑色雪花越来越大,顾思君的出拳速度也越来越快,山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山洞。
呼——那股奇怪的暖流似乎快用完了……
这浅洞不高不深,仅半个身子高,其深度也仅够挡风挡雪。
少年身上已积起一掌厚的黑雪。
顾思君想也不想将他拖进浅洞,弓着身子蹲在一旁,手指戳了戳少年伤口,见他毫无反应。
她掏出怀里药囊,取出几片嫩绿的叶子,塞进口里皱着眉嚼了嚼,碎渣再吐至手心,“啪”甩了上去,再轻轻抹开,一直重复了数回。
盏茶功夫,她倒着囊袋抖了抖,手心空空如也。
顾思君双手叠在膝盖上,下巴倚在手背上,直勾勾的打量起少年。
少年眉眼呈柳叶型,山鼻高挺,肌肤红里透白,不似本地人那般黑黄,给人感觉也与他们不一样,这人处处透着干净。
她撩起袖腕,靠近比了比,嘴角微微上扬。
哈,果然还是我白,玉肤雪肌,细嫩柔滑~
忽然,少年有所反应,眼睫轻颤,僵硬的身子打着哆嗦,双手下意识地缓缓微曲环抱,嘴里颤音如蚊。
“冷……冷……”
顾思君举起手指,淡紫色火苗刚冒出点点,又瞬间熄灭了下去,侧目望向浅洞外,风雪交加,雷鸣电闪。
于是,弓着身子出了浅洞,她仰头望着天空辨识了下方向,盯着雷雪朝雷电密集处行去。
乌漆漆的天空,吹压着一朵朵黑色的雪花,云层间时而雷龙惊现。
没多久,顾思君站在雷针树前,双手贴着黝黑的树干,眨巴着眼睛瞅着天空。
这时,一道道粗壮的雷电劈下,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噼噼轰——
雷电顺着雷针树的枝叶,眨眼流转至顾思君身上,她整个人一阵哆嗦,嫩白的肌肤传来阵阵刺痛。
她咬着牙,手掌紧贴着树干,雷电如泉,倒灌倾泻而下,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焦黑,反刺痛感越发强烈,浑身开始冒起了一丝一缕白烟,闪着细小的雷弧。
不过,好在体内的暖流也越来越多了,若是让它自己出现,起码得等上三五天。
呼——
不知过了过久,顾思君再也熬不下去了,双手一松,整个人仰倒在雪地里,周身泛起了细小雷弧,击碎了飘落的雪花。
她忘记是什么时候被雷劈过,自那次之后,反劈上瘾了,无趣的生活中也又添了一分乐趣享受,这要是长时间不劈上一次,只感浑身不自在,酥痒难耐。
若要区分,人生只有一次和无限次。
浅洞内,少年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浑身疼痛难耐,整个人都要散架一样,皮肤传来一种辛辣凉凉的清凉感。
那是痛苦与酸爽并存,让他难以言语。
少年艰难的侧起身子,身上几乎敷满了草沫渣子,手法极其粗糙野蛮。虽不知是谁救了他,但好在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一想起那群可恶的黑衣人。
少年呲牙咧嘴,疼痛感又强了几分。
本以为坠崖后必死无疑,幸得上苍眷怜,途中折了数处树枝,最后昏迷的那一刻,隐约栽入了黑色雪地?
等等,雪是黑色?雪不该是白色吗?
少年突然注意到浅洞外出现了一道黑影,立马躺了回去,半眯着眼盯着洞口。
来人虽弓着身子,但猜想应该不高,看身形是名少女,因背着光看不清模样,只能模糊辨认出衣着乃粗布兽皮,应是山中猎人。
此时,他方才注意到浅洞外,又是风雪又是雷鸣电闪。
什么鬼地方?昏迷几个月了?不不不,从饥饿感上判断,应该昏迷没几天。
少女并没有进洞,蹲在洞口处摆弄着什么,那好像是木头,上面还滴着水。
这是要生火吗?呵,这个白痴,难道不知道湿木头生不了火么?
难道不知道那么靠近洞口容易被风雪刮灭么?
她救的我?
应该没错了,我……还有救吗?
下一幕,少年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少女指尖升起一团淡紫色的火焰,一跃而起扑上湿哒哒的木块,一触即燃。
耳边传来滋滋声,浅洞中也亮起了光芒,少年压下心中的骇然,赶紧闭上眼眸,火焰并没有想象中熄灭,耳边依旧伴随着滋滋声。
渐渐地,温暖驱散了寒冷,少年内心却无法平静。
她是什么人?
那可是仙术?妖术?鬼术?
这是什么鬼地方?
……
万念百感,许久不见动静,少年悄悄眯开双眼,透过眼缝只有火光,火焰在风雪中摇拽,少女已不知了去向。
空气中尚留有一股香味,是那少女的气味,浅洞中暖意席卷,耳边伴随着如催眠般的滋滋声,身心突如其来得一阵久违的轻松放空,困意渐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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