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帝不只没想好如何处置珉阳,也没想好如何处置钱氏。
按理说,钱氏失了清白,应当按照宫规处置;可她也是受害者,又顶着太子妃的身份,倒是不好量刑。
最后,还是钱氏主动自请入寺修行,这才给盛帝解决了一桩难题。
钱氏离开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颜苒和萧冥及徐氏前来相送。
萧冥对于钱氏的离开没有任何不舍,与她道别之后,就急急忙忙的拉着徐氏去捕蝴蝶了。
钱氏看着萧冥和徐氏一起跑远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颜苒皱眉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与人无尤。若你当初肯听我的话,愿意多花些时间和耐心与太子相处,今日陪在他身边的,说不定就是你。”
钱氏默然,无话可说。
颜苒说的没错,她走到今日这步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
倘若不是颜苒让她一定要在群臣面前将事情闹大,说不定盛帝会为了保住皇室颜面赐她一死,她哪里还能有命自请离宫修行呢。
虽然她的后半生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但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家人也没有被牵连,她应该学会知足。
钱氏收起了满身的幽怨与戾气,向颜苒微微福身,转身上了马车。
对于钱氏,颜苒感到惋惜,同时却也很庆幸。
若不是这件事,颜苒还没有发现,其实钱氏从来没有正视过太子。
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太子就是个傻子,所以她才会怀疑颜苒的用心,才会不相信太子能够成为她的庇护,从而到处乱撞,伤人伤己。
这样的人留在萧冥身边,实在是个隐患,早些发现也是好事。
送走钱氏后,颜苒又去探望萧瑟。
萧瑟怀胎的月份已是不小了,这回大老远的赶来揭发珉阳的罪行,一路舟车劳顿,极是辛苦。
颜苒过来的时候,萧瑟正在与沈钰斗智斗勇,不想喝安胎药。
颜苒见状,扬声道:“想来公主是喝不惯这药,不如我再多开几剂,公主都尝一尝,总有合胃口的。”
萧瑟一听还要多喝几碗药,吓得赶紧喝光了眼前这碗。
沈钰无奈又宠溺的笑着接过了空碗,向颜苒点头示意,便退了出去,给两个小姐妹留下独处的空间。
颜苒走上前坐在了床边,拿出帕子帮萧瑟擦了擦嘴角的残渣,略显责备道:“怎么不好好喝药?”
萧瑟浑不在意道:“放心吧,我的身体好得很,孩子也好得很,根本用不着喝药,不过是白白的苦了口舌而已。”
颜苒嗔怪道:“你呀,明知道自己身子重,那些人证和物证让温翎带回来就是,做什么非要亲自跑一趟?”
萧瑟正色道:“那可不行,你要对付的是当朝长公主,倘若没有与之身份并重的人站出来揭发检举她的罪行,恐怕激不起什么水花。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当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颜苒备受感动,拉住萧瑟的手说:“你身怀六甲,我还要劳烦你查证据,千里迢迢的赶来相助,辛苦你啦!”
萧瑟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咦,好肉麻。”
两人说笑了一阵,沈钰突然匆匆进来道:“[温]夫人,温少傅坠马受伤,你快去看看吧!”
颜苒大惊,来不及与萧瑟道别,就赶紧跑了出去。
“表哥,你怎么样?”
颜苒心中忧急,一路跑回住处,不顾屋内还有太医和下人,就扑到了温容安的身边。
温容安的面色苍白,显得有些羸弱,颜苒更加心疼了,险些落下泪来。
太医见到这对小夫妻情真意切的模样,微有动容,耐心的劝道:“颜御医不必过于担心,温少傅虽然伤及筋骨,但并不严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月余之后便能恢复如初。”
颜苒谢过太医,又亲自查看了温容安受伤的腿,确定他的伤并不严重,这才稍稍放心。
不多时,颜苒送走了太医,遣退了下人。
温容安向里面挪了挪,抬手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床板:“上来。”
颜苒听话的甩了鞋子,窝进了温容安的怀里,满目担忧的看着他,声音闷闷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坠马了呢?”
温容安搂着颜苒,悄声与她说道:“是圣上做的。”
颜苒心中一紧:“他要取你性命?”
温容安却是轻松一笑:“就算不能伤及性命,大概也要我落个残疾吧。我想着,此次若是不顺他的心意,只怕一时得不了清净。不过,我也不能白白的如他所愿。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为了救太子才会坠马受伤的,圣上不仅没法责怪,反而还给了我许多赏赐呢!”
颜苒原本沉郁的心情,因着温容安的苦中作乐消散了许多。
颜苒又奇怪道:“不过,圣上为什么突然……难道,是珉阳说了什么?”
颜苒很快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温容安点头道:“嗯,应该是因为那件事。”
两个人想的一样,珉阳唯一掌握的把柄,也就是温容安的身世了。
温容安有一半的西犁族血统,西犁族曾经被盛国和漠北联手剿灭,可谓不共戴天之仇。
温容安作为西犁族人,而且还是皇族后裔,会不会有心复仇?
盛帝虽然心存疑虑,但并没有直接利用这件事针对温容安。
一方面是因为温容安同样也有盛国血统,他的父亲为国捐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心。
再加上以温容安现今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仅仅因为他连面都没见过的母亲是异族人,就治罪于他,实在难以服众。
另一方面,盛帝也不确定温容安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倘若他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盛帝却让他知道了,反而激发了他的仇恨,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盛帝就采取了这种伪装成意外的暗杀方式。
却殊不知,温容安早已勘破了盛帝的意图,并将计就计暂避风头。
温容安叹道:“圣上应该早就对我有了戒备之心,所以才会牵连到云宗,我的身世只不过是一个诱因。”
至少珉阳谋划的刺杀事件,盛帝是知情的。
只不过盛帝只知道,珉阳谋划此事是为了给他惩治张云宗的借口,并不知道珉阳还想借此机会除掉钱氏。
原本,盛帝应该借此机会,以张云宗玩忽职守以致刺客混入为由,治罪于他。
可事情发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珉阳被控罪犯谋反,张云宗却是戴罪立功。
盛帝只顾着珉阳的事,也顾不得旁人了。
颜苒面色凝重道:“这件事总得解决的,不如……破财免灾。”
颜苒刚刚说完,却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盛帝虽然缺钱,用银子也能暂时哄住他,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旦盛帝知道,温容安竟然掌控了安阳城一半的经济命脉,必然对他更加防备,甚至有可能什么都不再顾虑,直接动手除掉他。
温容安微微侧身,抚过颜苒耳边的鬓发,轻轻的说道:“反正大仇已报,我心愿已了。大不了我们离开安阳,远离这些权力纷争,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温容安两世都被权势纷争所累,不得已卷入其中,未曾有一日停歇。
颜苒不知道他还有这般避世的心思,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去哪里都好:“嗯。”
不过,大仇已报?不,这仇还没报完呢!
*
因着珉阳的事,盛帝也没心情避暑了,很快就返回了宫中。
珉阳和温承衍被褫夺了敕封,定国公府是住不得了。
但盛帝念在太后尚在病中,恐怕经受不起这么大的刺激,还是保留了珉阳的公主身份,并给她留下了城外的庄子。
母子二人就搬到了庄子上,见到了被遗忘许久的颜瑶。
不过,盛帝到底还是对珉阳不放心,专门派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颜瑶倒是也没有机会对珉阳做什么。
“母亲病了,还要差人去请你,你才愿意过来吗?”
珉阳身边的下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庄子上的人只有零星几个,难支使的很。
温承衍冷冷的看着卧在榻上咳嗽不止的珉阳,怨怼不已:“母亲?屡次算计自己的亲儿子,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珉阳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够了!”温承衍不耐烦的吼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至此!你所谓的好,我承受不起!”
温承衍说着,又故意气珉阳:“母亲,儿子还要去田间劳作,忙得很。以后没有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要来找我!”
珉阳皱眉道:“你去做什么,那些粗活让下人去做就是。”
温承衍讥讽道:“下人都走光了,家财也都充公了,我不去干那些粗活,难不成等着饿死吗?”
“你怎么说话……”珉阳气的心血翻涌,剧烈的咳嗽起来。
温承衍却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珉阳躺在床上,顺了顺气,不停的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圣上不是没有赐死她么,还给她留下了维持生活的田产,说明他还是顾念亲情的。
待过一段时间,他的气消了,她再去求求他,她还会东山再起的!
“做了什么梦,笑得这样开心?”
珉阳闻声,全身一个激灵,狐疑又警惕的看向来人:“你来做什么?”
颜苒微笑道:“我来,要你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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