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不朝天

    
    苏志凌聚精会神，意志不再四处游离，而是停顿在这四散开来的水花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
    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向山崖发起冲击，却一次又一次的退却。
    岩缝中残留的水渍，就这样存留下来，非但没有侵蚀岩石，而是滋润了山岩，让它变成一个整体，使之更加强大！
    “润物细无声吗？不是，是水利万物，容万物为一。之所以可以承受巨浪拍打，山岩坚硬是其一，拍击之后，山岩没有丝毫震动，原因就在于岩缝中的水！”
    苏志凌似有所得，但却不真切。若是此时换了宇森来看，便一眼知晓，这图中的脉络纹理、阵痕走向。
    可苏志凌显然不同，只能慢慢感受，悟了就是悟了，没悟的话，一辈子也踏不进阵法的大门！
    宇森见苏志凌开始参悟，生怕他不成功。便又将自己的感悟所得，用精神力传递过去，希望可以帮助苏志凌。
    两天后...
    苏志凌缓缓睁开眼睛，身周有些虚弱，但双眼却明闪着光道：“我明白了！”
    宇森无情打断：“高兴个屁呀！入个门你用了两天？”
    “两天？两天了？这么久的吗？”苏志凌挠挠头道：“不过好歹是悟了，就是在身体内布阵，以血肉、骨骼、经络等为节点，意志贯通，即可成阵！”
    “谁不知道一样，你悟了什么阵？”
    “我感悟的是浪击山岩图，水利万物，容为一体，我叫它水转岩坚阵！”
    “可以将所受伤害分摊至全身，当受到致命伤害的时候，会随即转移至其他部位！怎么样？强吧？”
    宇森翻翻白眼：“你这名字起得也是服了，真是起名废。分摊伤害又能转移，加上‘逆死’的话...”
    宇森顿了一下，想不到啥好名，只能硬着头皮道：“就叫绵烟阵吧！像棉一样使打击无效化，又像烟一样，打一块，缺一块，却始终不减。”
    “那就叫这个吧，绵烟阵！”苏志凌草率的决定了，然后对宇森道：“快帮我看看这个阵在体内该怎么布，我试了试不太对呀？”
    “我看看阵图...”
    杂乱、庞大、如同一团乱麻的阵图，呈现在宇森眼前。
    良久之后，宇森发出一声叹息：“真是为难你了，在阵法上，你也就是勉强入门的水准了...”
    时间倒回五天前，蕴灵湖畔众人分别后...
    地武城，考核堂。
    自蕴灵湖畔众人分别后，感受到压力的苏凡，直接来到考核堂寻找苏林瑞，希望能够在功法境界上，再有所提高！
    此时，考核堂偏殿中，苏凡静立在主位旁，茶点皆已备好，只等苏林瑞到来。
    不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
    苏凡听到笑声传来，便知师傅已经到偏殿了，于是行礼道：“弟子苏凡，未经允许冒昧前来，望师尊见谅。”
    苏林瑞这才踏入殿中，闻言摇头笑道：“给你说了多少次，这繁琐礼节就没必要了！就你一个徒弟，还非得报个名号。”
    苏凡依旧站的笔直，道：“是，师尊。”
    苏林瑞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皱了皱眉，略有严厉道：“叫师父！”
    苏凡哑然，只好再次开口：“是，师父！”
    苏林瑞闻言笑了起来，道：“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苏凡一怔，反问道：“师父怎么知道徒儿是遇到事情了？”
    苏林瑞轻笑一声：“没事的话，你此时应该在修炼才对，突然来师父这儿，能没事儿？”
    苏凡嘴角微动，道：“知道瞒不过师父。”
    苏林瑞抹了一把络腮胡，看着苏凡道：“让我猜猜...是想提升实力吧？”
    见苏凡眉头挑了挑，苏林瑞继续说道：“别惊讶，我知道你去找高冷去了，想必也知道雷故玄了...”说到这，苏林瑞语气顿了一下，继而道：“将你的浑天气施展出来我看看。”
    苏凡斗气运转，一道道暗红色斗气，丝丝缕缕般，自小腹涌出。苏凡紧握双拳，斗气由肩胛行至小臂，最终在双拳凝聚。
    此时的苏凡，整个拳头呈暗红色，散出阵阵狂暴的气息，还在不停叠加，直至五息之后，气势后继乏力，停止增长。
    苏林瑞感知着苏凡的状态，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好了，收起来吧！”
    苏凡闻言，停止运转功法，缓缓散去‘浑天气’。
    苏林瑞看着满头大汗的苏凡，点播道：“你自行参悟‘浑天气’，并成功凝聚，悟性上佳，此为善！”
    “聚于双拳，并可持续叠加，此为善！”
    “凝而不发，狂暴而不乱，此为大善！”
    苏林瑞起身，走向苏凡，边走边说：“‘浑天气’狂暴、难以驾驭，你能做到这一步，着实让我吃惊！”
    苏林瑞来回踱步道：
    “不过，‘浑天气’应由心生。你以功法转换，落了下成，此为过！”
    “收发乏力，操之过急，武道之心尚有动摇，如何做到收发由心？此为过！”
    “浑天、琉璃二法，还未彻底相容，‘浑天气’一出，‘琉璃身’不攻自破，此，为过！”
    苏林瑞每说一句，苏凡脸色便沉几分。他之前还曾沾沾自喜，现在看来...漏洞百出！此时闻言，躬身行礼：“请师父指点！”
    苏林瑞双手背负，看向殿外，轻声道：
    “‘琉璃身’讲究中正平和，攻防、心神，皆属上乘！而‘浑天法’则为有我无天，刚猛狂傲，无可匹敌！”
    “你心态中正平和，‘琉璃身’与你便是天和之作。可你虽有傲气，却无狂骨，‘浑天法’修炼，略有不顺！”
    苏凡暗自点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中正平和，心有傲气，却少了些许狂意。
    说到这儿，苏林瑞回头，看向苏凡，眼光灼灼道：“我早知你是如此之人，可知我为何仍要收你为徒？”
    苏凡答道：“徒儿不知，望师父解答！”
    苏林瑞大笑道：“哈哈哈，是因为你的眼神！”
    “我的眼神？”
    “你心态中正平和，行为举止皆恭谦有礼，心有傲气却不显，藏于胸腹中，与人对战时方才显现。”
    “你与苏志凌对战时，并未主攻。你明明知道要一击取胜，却未曾如此做过，为何？”
    苏凡未做思考，下意识地答道：“因为他是我朋友...”
    苏林瑞直接打断道：“他是你朋友你就留手了吗？那你与张霖对战时，身法高她不止一筹，你又为何选择与其硬碰硬？她也是你朋友吗？”
    苏凡怔住了，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只是下意识地如此做了。
    苏林瑞话语未停，继续道：“面对高进压迫时，在‘无法’状态下，你并不需要时间适应，有抢攻机会，可以强袭。你为何又没有如此做？难道，他也是你朋友？”
    苏凡沉吟道：“我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下意识地如此做了...”
    苏林瑞再一次打断苏凡，一句一步地走向苏凡：“对，没错，你是下意识的！”
    苏林瑞前踏一步：“面对苏志凌，你想试试究竟是他的恢复强，还是你的恢复强！”
    再踏一步：“面对张霖，你想看看到底是她的攻击强，还是你的防御强！”
    再踏一步：“面对高冷，你想知道，他的‘皇道威压’能否压垮你的‘无天’！”
    再踏一步：“对方恢复强，就拖着看谁先崩溃！对方攻击强，就来试试自己的防御！对方道法高深，就拿来检验自己的道法！”
    再踏一步：“以己之短，攻彼之所长？还是你觉得...自己各方面都很强？”
    苏林瑞每走一步，声音也大上一分。
    此时，终于来到苏凡面前，喊道：“你凭什么？你怎么敢？你为何——”
    苏林瑞略作停顿，深吸口气，几乎是狂吼着：“——如此狂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偏殿早已被苏林瑞笼罩，这才使得声音传不出去...
    这两个字，深深嵌进苏凡心中，狂妄！是呀，他确实这么做了，苏凡以前没想过这些。此时，他好像有些懂了，他好像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做了。
    苏林瑞微微停顿，继而道：“这才是你！傲气内敛，狂意不显！”
    他并未停下，再次前踏半步，半俯身，与苏凡顶头相对，语气放缓，轻声道：“你没有狂骨，但你，却拥有一颗狂心！”
    苏凡看着苏林瑞，脑中不停地回想着苏林瑞的话，眼中变化莫测，最终定格，脑中还在回响着‘...你，拥有一颗狂心！’
    半晌后，苏凡眼神明亮，闪烁着莫名光泽，略退半步，低头躬身行礼道：“多谢师父开导！”
    苏林瑞抚着络腮胡，笑而不语，罢罢手。
    苏凡秒懂，转身退去...
    苏凡前脚退走，君陌如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主座上悄然浮现。
    君陌如折扇轻扇，声音慵懒道：“你连徒弟都骗？这忽悠的，我差点都信了！”
    苏林瑞倒是没有反驳，语气悠长，看着君陌如道：“这不叫忽悠，这叫确立道心！我说他有，他就会有的。”
    苏林瑞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又大笑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狂心。但只要他自己相信，那它就会有！”
    君陌如扯了扯嘴角，一声嗤笑道：“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师傅，这苏凡...难呀！”
    苏林瑞倒是没有生气，迈开大步向殿外走去，话语遥遥传来。
    “你看不懂，因为你还是别人的徒弟。但你也应该看得懂...”
    苏林瑞语气一顿，脚步却不停。
    “因为——你就是成功的例子！”
    君陌如闻言，突兀地想到什么，快速地站起身，折扇‘啪’的合上，眉头紧锁，看向苏林瑞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