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了戴雨农的下手,游延济难得过上了几天清闲的日子,不必担心刮风下雨,也不必担心背后有人捅刀子。
至于窝在草头村里的地头蛇他能躲就躲就是,躲不掉那就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其实除了采药送药外从第一天开始游延济就多加了一份工,那就是帮芈掌柜捣药,芈老头没说给他另付工钱游延济也没说要,当然如果芈老头就是要给他工钱他也是不敢收的。
他虽然不清楚芈老头的来历,但瞧着自家掌柜最近打交道的人物那可是各个都不是泛泛之辈,游延济可不敢随意轻视眼前这个药铺掌柜。
“看你为人处世很是小心谨慎,骨子里低贱到了土里,野修路子?”芈老头问道。
其实这些天游延济都没怎么跟芈老头打过交道,除了第一天交接了些事情之后这一老一少,就基本上不怎言语。
游延济虽是中年但对芈老头而言那可真是不知道什么孙辈的了,要知道即便是燕青在芈老头面前也属于后生。
游延济尴尬一笑,也没觉得有什么冒犯,只是奉承道:“老前辈可还真是慧眼如炬这都看的出来。”
芈老头突然好似来了兴致将算盘扒到一边,胳膊枕在柜台上说道:“老夫年轻哪会也是四处游历居无定所,见人都是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和你没个区别,不过你小子比我幸运人到中年就有了定所,得好好珍惜。”
游延济连连点头道:“我这也是命好碰到了我家小掌柜的这么个心善之人,老掌柜的您也心善,不介意我这个野路子。”
芈老头道:“哪的话,命中有时终须有你小子命好,遇到个贵人。老夫虽然如今没有几分斤两,人微言轻,但老夫看人还是很准的,你小子跟着戴雨农肯定有出息,谈不上吃肉喝汤但指定能沾沾光。”
游延济嘿嘿一笑,也不端着。
芈老头说话七分真三分假,假的那三分自然是芈老头所谓的‘没斤两’和‘人微言轻’。
他又不傻,在这飞升城,还是个外乡人,一个老头能在这扎根一人撑起一个药铺子没点斤两能行?
穹庐天下文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点神仙钱和人情就能打发的。
至于芈老头是旁敲侧击还是好意点醒,游延济猜不透也懒得猜,身为野修就得学会识时务,攀附上戴雨农是一条阳光大道还是一条贼船?游延济是看明白了,但是此时想抽身肯定不可能了,这一会又是文庙詹拮城又是朝歌城宋氏没有哪个是他招惹的起的。
游延济很少见的没有搭话,跟这样的老前辈打交道还是少说多听为好,眼前这个老掌柜可不是家里的那个小掌柜,这位可是实实在在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的老前辈。
游延济不搭话了,芈老头也只是点道为止,不在多说什么重新拿过算盘敲敲打打。
算盘敲得哐当响可没一会门口就出现了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
瞧见自家小掌柜的来了游延济立马起身相迎,好几天没见有太多话可说道了,没成想还没张开嘴宋清阿就立马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游延济缩了缩脖子只好收拾收拾东西往后院走去。
戴雨农从猿翼山下来后没有直接会家反而直接来了温凤窝。
燕青没好意思来温凤窝,但他戴雨农肯定得来温凤窝道谢的,如果没有温凤窝的黄粱酒他这会估计已经坟头都堆起来了。
戴雨农二话不说直接叩谢。
整的芈老头一阵莫名其妙,心想这离着过年还早着呢。
宋清阿也有些无奈,道谢也没你这么道谢的,三七二十一什么都不管直接就跪了,你也不怕吓着老头子。
从宋清阿口中才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得知燕青是为了戴雨农求得黄粱酒心里也好受些,这下好了钱估计有的还了。
芈老头说到底还是担心燕青拿了黄粱酒自己用,又脑袋发热往钓台天下深处跑一趟,要知道这种黄粱酒对十四境的大修士而言其实很鸡肋没多大用,他是真担心燕青莽撞栽了跟头。
“燕青又去哪了?”芈老头问道,起先还以为燕青和他们一块来的,结果这回还不见人影,他心里又犯嘀咕了。
“在天上打盹呢,没好意思过来。”宋清阿也没给燕青留面子,虽然燕青带了黄粱酒做足了准备才给戴雨农排演了这么一处,但是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她的确还是担心戴雨农心境受损。这一点从先前戴雨农对魏姝毫不遮掩的杀心上就看的出来。
其次则是因为生死一事对于地底那处神秘的阴曹地府而言可不是儿戏,戴雨农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又被拉了回来,也算是本上留名。
自万年前诸神一战之后,阴阳两界自古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燕青可谓是惹了些小麻烦,但这小麻烦很有可能让戴雨农将来被地底下的官人特意针对。
练气士也好,力士武夫也罢,即便突破下五境到达中五境但对于大道而言依旧还是凡夫俗子。
若不然世间怎会流传‘修得金丹,方为吾辈’?
在如《金字经》记载‘学仙须学做天仙,修炼金丹性命全。’
所以对练气士或者力士而言,只有达到了九境金丹境才能称得上真正陆地神仙。
生死一世才不仅仅只拘束于肉身!
要不然八境守神怎么会又被称为伪圣?而九境金丹则是被称为地仙?
芈老头冷哼一声,指着屋顶骂了句“小兔崽子。”
低下头看着戴雨农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你小子可得争气啊,老夫跟他们这些人做了大半辈子买卖就亏钱没赚过,可就指望你小子能让我回点本了。”
戴雨农面色尴尬先前还记得老掌柜的说过做了半辈子生意不让自己亏钱的。
戴雨农想归这样想但还是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晚辈定不负老先生厚望。”
这并不是戴雨农说的场面话,前一世在地球。虽然自己做了自己想做的行业成了考古学家,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稳定职业,也能为国家效力。
但在朋友和家人眼里这份工作并不是那么乐观,一个月五千元的净收入在身边人眼中,单是前程而言,哪里比得上年入百万的老板或者小老板?记得在一次同学聚会上他自己可没少挨白眼。
在工作上戴雨农虽然做事严谨,但为人处世太过拘谨死板不知道巴结人所以导致在领导面前的印象除了做事踏实以外并没有什么其它亮眼的地方。
但是这一世,戴雨农并不打算这么活。
当然了本心上的纯善他不会丢,他很清楚詹拮城之所以会选他做弟子是因为什么,自然是一颗经历磨砺之后依旧愿待人为善的心境。
想到这戴雨农眉头一皱,又想起先前在老村长谈及的关于这一世父母惨死的经历。
宋清阿与芈老头察觉了戴雨农心境上的变化问道:“想什么事情?”
戴雨农犹豫片刻坦然道:“我生来就是孤儿,如今被詹先生收为弟子,我在想我父母的死会不会是一道考题?”他很害怕父母的死和凄惨的身世只是一道考题,考验他配不配成为詹先生的弟子。
如果那些大人物如此蔑视生命,将他的父母当做一道磨砺心境的考题,他不介意让那些大人物付出代价,即便是蜉蝣撼树。
当然这些话戴雨农只会憋在心里,先不说其中内幕重重,只是詹先生他戴雨农就打心里信任。
芈老头眉头一皱,沉默许久。
他不是在思考问题,而是在整理措词,这件事他其实也拿不准,他活了这么久经历了太多,因为大人物谋划而无辜牺牲的小人物太多太多,可偏偏那些大人物却从不因此为戒反而觉得理当如此。
而三教被迫设立文庙,武庙自立阵营的原因除了是给文庙撑腰外,也是为了让那些大人物将某些‘理当如此’变成‘不该如此’,面壁思过,武庙并就是那个‘壁’。
“生死只有天命,或许你父母的死只是意外,你凄惨的身世也只是你命该如此。”芈老头措辞严谨道。
接着他又补充道:“也或许正是因为你父母去世导致你身世凄惨,还能如此为人这才让你入了詹拮城的眼,当然你另一个微妙的身份才是关键。前后顺序很重要,有时候颠倒顺序就是颠倒本末黑白,年轻人得当心。”
对于戴雨农微妙的身份,芈老头其实是知道一些的,活了这么久,芈老头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积累功德无数,詹拮城对芈老头是打心里放心。
詹拮城在对戴雨农和杜玉府两人的犹豫不决中,芈老头也起了相当重作用。
“王道应以‘以德行政者王,保民而王,乐以天下,忧以天下。’这样的王道太高,太理想,杜玉府做不到,天底下没人能做到,即便武庙那位如今也做不到,你要明白武庙那位,如今眼中只有神道,他所求不过是登神道彻底绞时间洪流对光阴长河的觊觎。往大了说武庙那位庇护的是整条光阴长河,而不是穹庐天下的黎民百姓凡夫俗子。”
“况且杜玉府生而为王霸之道,这不怪杜玉府,反而是你奢望太高,欲求不满。”
“在看戴雨农,以人道为基础就很好,在由你领上侠道何尝不可?仙在左,侠在右,他戴雨农行走于人间,就好。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是己任,捍卫人权尊严,以人性的眼光去看待去对待这个世道恰好就能扛起三教理念,是个不错的传道人。”
“戴雨农不就是从你理想的那个世道走来的吗?三教是理念是信仰,但不是为人活下去的目标。‘礼义廉耻’、‘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四维八德刻在骨子里而不是挂在嘴边,按照这么说戴雨农却还是唯一个过来人。”
正是这四句话,让詹拮城彻底下了决心,让戴雨农肩抗大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