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城通往草头村的那条路如今在陆抗眼中再无大道演化,先前遁离光阴长河之后他本想在次绕过芈老头擅自再进一趟草头村结果老村长早就和芈老头串通一气。
一位城主,一位村长各自布置了一重极为玄妙的山水禁制,用来刻意针对陆抗这类道门教主级别的存在,若光是比拼道法陆抗还真是不虚这两个老东西。
可要是面对类似拆字,解谜的山水禁制两个加起来岁数可以做他祖宗的老家伙在这方面还真是他陆抗的祖宗辈。
今夜的秋雨已经停了,但这条衔连飞升城与草头村的小路还在下着小雨,那些从树叶上滴落的雨水随着陆抗过境,就如一颗颗钉子一般齐刷刷钉进了泥土里,露出一个个如同蚯蚓洞大小的泥坑,或者汇聚成一起变成拳头大小的泥坑。
正如宋清阿之前向戴雨农说过那般,这些年岁很大,境界很高,经历了很多生死的山巅大修士脑子都不正常,当初宋清阿只说他们保留有童真算是客气话了。
小路泥泞,陆抗并踏叶而行,可惜这幅如同蜻蜓点水的缥缈仙姿没人瞧见。
陆抗还是还不过瘾,伸出右手往上一抬好似刚好握住那轮月亮,他虚握的右手往下轻轻一扯,那轮明月瞬间大了一倍,他每一处落脚处并有月光撒下,每上前一步身后先前落脚脚处并绽放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莲花中包裹着拇指大小如意,玄而又玄,美妙绝伦!
还未临近草头村村口,就遥遥瞧见一个魁梧汉子朝着村口一个泥坑里撒尿,远远的都能嗅到尿臊味。
陆抗不想与草头村这些地头蛇打交道并施展一套障眼法准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刚跨进村口,刘大庆并提起裤子漫不经心的的问道:“大晚上的!去哪儿啊?”
陆抗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认识刘大庆的,先前就乔装打扮偷摸潜入一次草头村在游延济手里换了一个道门令箭。
他缓缓走到刘大庆面前伸长脖子与他对视,他这套玄妙障眼法那可不是一个七境力士能一眼看破的。
陆沉挠了挠脑袋,喃喃自语道:“不会啊?虽然如今境界是跌了些但不至于神通法术也跟着跌境吧?”
刘大庆也挠了挠脑袋,又揉了揉眼睛:“诶!见鬼了不成?人呢?眼花了了?”
陆抗缩回脖子神情舒展开来,就说嘛这草头村在怎么卧虎藏龙,还能逆天了?
陆抗刚要与刘大庆擦肩而过,却被刘大庆一把按住肩膀。
“真以为你爷爷我瞎啊?逗你玩的呢!”
陆抗精神紧绷,当真见鬼了?
他扭过身赔笑道:“哎呀!这不是刘老哥吗?乌七八黑没认出来,老哥还记得我不?先前可是在您这儿点了卯的,就是那个陪你聊了一上午嗑的道士。”
刘大庆一把将陆抗从村口推了出去,仔细打量着陆抗,到底有没认出陆抗是谁。
开玩笑,他刘大庆只眼熟那些婆姨的大屁股。
“大晚上瞎溜达啥?哪来的回哪去。”刘大庆也不跟他客气,他压根也不知道这年轻道士正是大名鼎鼎的白玉京陆抗!倒不是大晚上不让人进村,只是是刘大庆这会没那好脾气。
陆抗道:“刘老哥,先前不是给过您一笔神仙钱吗?”
刘大庆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晚上不要到处乱跑你不知道?飞升城没这规矩?”
陆抗赔着笑脸:“不是,老哥即便飞升城十二个时辰都是城门大开啊!”
刘大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道:“行了晓得了,明儿我就跟飞升城说说,让他们也学学咱草头村,大晚上可不许乱窜,飞升城的院墙高是高但婆姨也更好看不是?可得防着点。”
陆抗脸上没了笑意,也懒得在和这老赖耍嘴皮子,一记定身术就朝刘大庆甩出,没成想刘大庆一点影响都没有,看着他更看傻子似的问道:“咋?跳大神?”
陆抗面色铁青,当真跟撞了鬼似的。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这草头村会安排一个区区七境力士看门了。
陆抗叹了口气,乖乖冲袖子里又掏出一笔神仙钱。
可恨自家老二,在他睡着的时候却是把他的家底掏了个干干净净,这会等他醒了,陆抬睡了,他陆抬倒是把自己的袖中乾坤捂的严严实实,他堂堂陆抗如今却是一贫如洗,寒酸至极。
刘大庆接过几枚品相极好的鬼脸钱掂量了几下,既然钱到位了刘大庆也懒得继续刁难陆抗。
打了个哈欠让过了位置,看着那名年轻道士的背影,刘大庆还混不吝道:“咱们村婆姨多,可单身几十年的猛汉也不少,小脸白白净净跟个娘们似的可别翻错了院墙。”
陆抗听到这话脸上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双手负后甩了甩袖子,权当散去了晦气。
先前来过一次自然是不必七绕八绕,况且戴雨农那院子也的确好找就在村子最后头,闭着眼都能寻得去。
站在戴雨农门口,陆抗才算是松了口气喃喃道:“宝贝徒儿,为师见你一面可真够难的。”
话音刚落。
陆抗猛地回过头,田舒厚这会正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他的名气虽然与燕青王赊瑕那几位并立山巅,但却不同燕青那般常常露面,凶名在外。
在田舒厚眼中,这境界不知深浅的年轻道人这个点,来夜寻戴雨农,不得不防。
于情于理他都得拦上一拦。
陆抗却是有恃无恐,还威胁着朝田舒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算是想好了,等日后境界恢复了怎么着也得干几件大事,不管是臭名昭著还是恶名远播都无所谓,反正得把名气给折腾上来,不然随便个阿猫阿狗都敢跟他龇牙咧嘴他也觉得烦。
至于是用什么名字那就得好好考究考究,要是毁誉参半那就用陆沉的,要是臭名昭著那就用陆抬的,若是有口皆碑那肯定用自己的了。
这么想着,回过神的时候,只见那面相敦厚,其貌不扬的魁梧汉子却已经不知所踪。
在老村长的门槛外,田舒厚盘膝而坐看似坐在地上却实际上是刚好离着地面上那摊积水有着那么一点距离,不多不少。
“他就是陆抗?”田舒厚自然不是被陆抗那个抹脖子的动作给吓走的,能说服的动田舒厚的,自然只有草头村这位年纪最大的老村长了。
老村长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水浅王八多,王八都往草里窝,见了鬼了。”
“那如果他是陆抗,刘大庆那厮的底细估摸着是瞒不过他了。”田舒厚有些忧心。
老村长淡然道:“随便吧,陆抗这人心思古怪,性情乖张。刘大庆说不准还能让他忌惮一二,免得这厮来去自如真以为咱草头村怕了他。”
田舒厚沉默不语。
陆抗也杵在戴雨农院子口琢磨着这次该怎么和戴雨农见面。
他忽的灵光一现,改头换面竟然是成了宋清阿的模样。
他抬起头看了看戴雨农房檐下那名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是与宋清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随即又做了个极为妖艳的动作掩嘴笑道:“估摸着小雨农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般妩媚动人的宋清阿了,不打紧为师今天就如了你的心愿。”
他轻轻叩门,屋子里瞬间就响起了游延济的声音:“来了。”不温不火,不大不小没有任何不耐烦。
这是游延济在草头村一直遵守的规矩,可千万不能在草头村摆脸色抬架子,就算跟条狗都不行,他可不想欺负了一条狗,转头那条狗就化成人形自报家门说是谁谁谁家,看家护院的千年大妖。低调再低调!游延济每天都会在心里默念几句。
对于游延济而言这巴掌大的草头村可比穹庐那偌大的天下还要凶险的很。
游延济点着堂屋里的蜡烛打开门瞧见是宋清阿并拱了拱手道:“宋仙子怎么没休息?”
话音刚落,听到动静的戴雨农就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幻化成宋清阿的陆抗向他招了招手,并转身离去。
戴雨农有些不明觉厉,可还是跟了上去。
倒是游延济发觉有些不对,可又看不出个蛛丝马迹。
陆抗走在前头,领着戴雨农就去了富水河畔边,恰好就避开了宋清阿暂住在詹拮城的那间屋子。
陆抗就地坐下,随后而来的戴雨农也跟着坐在他的身边,他看着河中月眉头一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谁知陆抗幻化的宋清阿猛地就把戴雨农扑到在地,压在身下。
早早就在门口演练过一次的陆抗这会更是显得妩媚动人,他一手捏住戴雨农的下巴,俯下身子轻轻在戴雨农耳边呢喃道:“雨农哥哥。”声音酥的让戴雨农鸡皮疙瘩的立了起来。
戴雨农就察觉不对,莫不是半夜三更被女鬼敲了门?
凝雷顺势而发,陆抗身形一闪,凝雷被他双指死死夹住。
戴雨农爬起身子,看着露出真容的陆抗大为吃惊。
他有些不敢相信试探道:“陆抗?”
陆抗突然神色一沉有些不悦怒斥道:“放肆!竟敢直呼威势名讳!”
戴雨农也着实吓得不轻,昨天可是刚知晓陆抗的来历,这可又是一位山巅大修士。
可随即陆抗的神色并柔和了下来,一副与你开玩笑莫要当真的样子松开飞剑道:“瞧把你吓得,我要是真想把你怎么着,还能让你活到现在?再说了这会可是在草头村,好几双眼睛都盯着我呢,不会把你如何的。”
戴雨农暗自松了口气,毕恭毕敬朝着陆抗打了个稽首问道:“不知晚辈可有无意间冒犯过道长?”
陆抗摆摆手道:“这是哪的话,贫道可喜欢你了。没有冒犯没有冒犯。”
戴雨农又是精神一紧,陆抗性情古怪,他看的出来。
陆抗这会也知道自己是放了屁了,吐了几口口水赶忙解释道:“呸呸呸!我可不是何泽凡,我这是欣赏你。”
“道长可能误会了,晚辈平平无奇,当真没什么值得入道长的眼。”
陆抗哈哈一笑:“那你说说凭什么就入得了詹拮城的眼?”
陆抗随口一问,戴雨农却是用心在思考,他沉默片刻神情肃穆道:“未曾清贫难成人!詹先生说过,他教书就是为了能让读书种子能真正成为人,知何为人!”
道门修道要成仙,佛门出家要成佛,唯我读书人读书只为成人。
戴雨农意思很明确,他戴雨农就是个愿意勤恳读书的读书人,并不是不世出的修道天才,您老神仙是请修锁的补锅,找错人了。
陆抗闻言捧腹大笑,戴雨农哪知道他这番话更是惹得陆抗愈发中意他了。
就像他不知道詹拮城选择他,只是希望戴雨农能成为那个‘一’!
而陆抗看上他,则是希望他成为那个‘零’!
陆抗笑得没气力,才喘口气问了一句,他这次来草头村本该问的问题。“先前见庆安王朝那个狗屁大皇子嘴里老叼着一根叶子做的小棍子,你还有没有?分我一根?”
这是很普通的一句家常话。
戴雨农摇了摇头,并未随身带在身上。
“也没见你抽啊?那玩意是不是抽多了跟饮酒一般会上瘾?是否如凡夫俗子一般喝酒伤肝?”陆沉一连三问。
戴雨农心头猛的抽搐了一下。
陆沉的话,就如同一只手要解开戴雨农内心深处的重重锁链。
“咔嚓!”
在戴雨农心湖中响起一道铁链断裂的声音。
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关于地球的画面,没有色彩一片黑白,有声音,却没有感情。
所有的画面一一闪过,只要是他会记得的,可这些画面没有色彩更没有感情。
戴雨农内心深处被封印的某个东西正在奋力冲撞着那重重禁制。
那是一股股情绪,一种种情感!
芈老头一闪而至,还未等芈老头出声斥责。
那位道教陪祭圣人法相威严怒斥道:“陆抗!奉白玉京法旨,即可返还小周天!如有延误严惩不贷!”
陆抗哈哈大笑!向着芈老头摆了摆手堂而皇之被陪祭圣人接引离去!
芈老头怒不可遏真有一股冲动想要将陆抗留在此地!
戴雨农大口喘着粗气,明明前一刻亲身经历过痛苦,此时却茫然无知,压根就不知道刚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
芈老头神色有些哀愁,摇了摇头,未说一句话。
除了忧心之外,还有些愧疚与自责,不是来自于内心对詹拮城托付的辜负,而是一种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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