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理她,泌茹一个人兴味盎然的喋喋不休:“哥哥,你也喜欢这只猫吗?她真好看。我看见她的灵魂了,妖魂也看见了哦!本体好软萌啊,我要拿去玩嘛,哥哥,你今天才回来,是没看见当时……”
“泌茹!”澜泽扯了扯嘴角,凉薄的目光射向她,“喜欢,为什么任由她伤成这样?”
“我……”泌茹绞着手指,眼睛狡黠的转悠,顾左右而言他,“这些年你去哪了嘛?为什么一回来就赶往阮归绝地?”
澜泽没有回答。泌茹亲热的挽起他宽大的衣袖,抓在手里摆弄。
“别不理我啦,我太无聊了,那些人都不陪我玩儿,我想找人说话才放外人进来的,要不是他们用断腿吓我,我又怎会私自将人关在阮归绝地?”泌茹委屈巴巴的撒着娇,“我当时敞开怀抱准备迎接他们,扬起灿烂的笑脸,谁想一双带血的断腿‘啪’地一下甩在我脸上……呜呜呜……哥哥,我当时差点吓晕了……”
澜泽又是一记冷眼过去,恨铁不成钢:“还想骗我?你几时被吓到过?你那暴脾气,当时若不是菩儿拼命拦着你,你是不是又该犯忌了?”
闻言,泌茹悻悻的收回手,澜泽的衣袖自然的耷拉下来,在风里飘扬。
泌茹眼底泛起泪光,开口想说什么,还是闭上了。
雨之感受到蓑揶的妖魂不再虚弱,实体的透明度也开始缓和,心下舒了口气,对澜泽那只手多看了一眼。
蓑揶的气息在变强,灵魂变得充盈起来。
蓑揶好像在无尽的黑暗里被拽了一下,往某个铺满阳光的地方飘去。那里隐约站着一个人影,束手而立,轮廓俊挺,身高腿长。
她开始以为是父尊,就一直往那个身形冲去,却扑了一个空,隐约听见那人说了句:“为什么来这里?”
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那张面孔骤然清晰,清丽的五官,雌雄莫辨,浓眉大眼,睫毛扑闪,嘴唇凉薄,下颚稍尖。
“你是谁?”蓑揶问。
“你不该来这里。”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为什么我好像认识你来着?”可是记忆里实在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是谁呢?
“回去吧。”那人避开了她的直视,背转身去,声音开始忽远忽近。
蓑揶总觉得,她必须弄清楚,否则很可能再难有机会知道……
强烈的欲望让她很快飘到他的所在,抓紧那片火红色衣料,眼睛睁得老大,瞪向那个人的面孔:“你到底是谁……?”
她只看见那人眼底清明,不带杂质,凉淡的声音慢慢的道:“你只需要记得,我们曾相处过二十一载,而那些平静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二十一载……你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她想哭。
“回去。”这次的声音是真的从远处飘来的,那人似乎不见了。
睁开眼,泪意尤在,眼前是雨之那张透露出担忧的脸。
怔了几瞬,她笑了:“恶魔,你没丢下我……我还活着。”
“傻猫!”雨之那张消瘦的脸上挂着他眼尾划落的泪。
恶魔哭了。
“哼,要不是我哥哥大度,我非让你们死无全尸!”泌茹说完,咬着下唇,示威似的昂起头。
“她是谁?”蓑揶感觉自己昏睡时哭了很久,因为她眼睛酸涩得难受,看什么都有点模糊,夜视的能力也开始下降。
“泌茹。”
两个字一笔带过,雨之不想再提。
有关他们的遭遇,现在的局势不适合告诉蓑揶,罪魁祸首是面前这人。
“你哥哥是?”蓑揶问。
少女抱着肩有些骄傲,提起她哥哥时,语气里都透着崇敬:“是我哥救了你。你可要记好啦,救你的人名唤澜泽!等你回了家乡啊,一定要刻碑日日参拜,牢记我哥的大恩大德。”
听见少女娇蛮的口气,蓑揶倒觉得莫名的亲切,从来没人那样和她说话,这性格,和她真投机啊。
要不是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最重要的是没有腿,否则她一定好好和泌茹把酒言欢个数月。
蓑揶侥有兴致,扬眉问:“澜泽是哪两个字?他又是何模样?不知道这些的话,我又如何给他刻碑?”
少女却不想再聊,只觉得蓑揶是在找事。哼了一声,踩着祥云,飞下山顶走了。
崖顶只剩下雨之和蓑揶两人,蓑揶问:“他哥哥呢?”
“治好你就走了,他好像有其他事情要忙,走得很急。”
“喔……为什么你好像瘦了许多?”蓑揶看着雨之,笑了笑,手抚上他的眉眼,细细打量。
雨之任她触碰,一直保持抱着她的姿势,似乎手臂从不会酸痛。雨之神色复杂,动了动嘴唇,犹豫着,还是说道:“你的腿……你怪我吗?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还你一双更好看、更适合你的腿……对不起。”
蓑揶有些动容。
“我感觉,睡了很久……是你一直背着我吗?累不累?”
两个人抱着哭成一团。
远远的,有一双清冷淡泊的目光望着他们,那个人站在山下某个屋舍里,开着窗户,一直看着山顶。一身火红外袍挂在身上,袍角拖在地面,他的一只手撑在窗沿上,另一只手仍旧握着腰间束带上某个挂件。
他深深的吸纳一口气,面上一片清凉寡淡。
“哥哥!”少女推门而入,掀开里屋的帘子闯进来,看见站在窗前的男子,她从后面抱住他,“你好难回来一次,那六个叛徒可闹腾了,为什么不让我处死他们?你去了哪?我好想你。”
澜泽慢慢扒开那双手,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泌茹被看得有些发毛,站直了身体,动也不敢动。半晌才道:“人不是没事嘛?就算你没回来,我也不会让他们死在阮归绝地,我不会滥杀无辜……哥哥相信我……”
女子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也知道自己的确做得不对。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澜泽那双凌厉的眼。
明明身体骨看上去弱不禁风,脸蛋也是娇俏可人,可偏偏玩心太重,脾气暴躁,即使礼仪得体,却常常行为不知深浅、不明轻重!
澜泽心里一阵叹息,有这么个妹妹,不管还不行。
“她的腿呢?”
泌茹瞬间抬头,惊愕的看着他。
“哥,你不骂我?”
澜泽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踱步往屋外走去。
泌茹立马追上去,支支吾吾道:“我……我给她做一双腿好不好?”
澜泽猛地回头瞪着她:“没了?”
泌茹又迅速低下头,双手交叉着,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咬着唇角说:“跟你说了嘛……当时……那腿砸到我了……我……就……就……”
结结巴巴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没声了。空气凝结了好久,她哥哥动也没动,她也不敢先动,只好说:“那六个叛徒饿了……”
摄人的气压袭面而来,泌茹猛地闭上眼睛,皱着鼻子咬牙说:“喂给那六个叛徒了!是没了!但……啊——”
灵魂的撕裂,骨骼的破碎,肉体的分割……疼……
“哥……”
她不敢相信……为什么……
少年拿起那两条纤细白皙的腿,腿根还流着炙热的血液。
他满意的看了看妹妹的腿,面无表情的看向地上抽搐的妹妹。
“早该让你知道,不该屠害生灵。做错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澜泽的声音那么寡淡无情。
泌茹绝望的呼喊:“凭什么!我说了可以给她做一双,我不疼吗?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澜泽的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腰间挂件,看着那双腿,目露温和,也只是转瞬即逝。
抱着那双刚取下的腿,他转过身,决然离去。
空气中只回荡着澜泽清冷的声音:“你去给自己做一双,不好吗?你早该受点教训,以后才会收敛。”
“哥——”泌茹趴在地上哭喊,眼里有恨意攀爬,泪水冲刷着心底的绝望与痛苦。
黑暗给了月色几分凄楚,在这个被日光遗忘的地方,少女的鲜血流了一地。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参天的榕树后走出,向泌茹走来,他扶起地上的泌茹,小声的喊:“圣女……”
泌茹一双眼睛没有什么神采,呆呆的看向那人。
“菩儿。”平静的声音,没有情绪。
与往日那个泼辣任性的女子全然不同。菩儿心里也很难受。
他是圣女的护法,却眼睁睁看着圣女在他眼前受伤。
“家主他……也是为了您……”菩儿劝慰道。
泌茹的眼神很麻木,既没再哭闹,也没有认同。
“家主他许是有难言之隐,您知道的,他常年在外为了我们的族人而奔波……他很难的……”菩儿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哈哈哈……”泌茹僵硬的笑了笑,却再无往日一丝神采。
精致的五官挤眉弄眼,那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她的手绞着衣袖,指甲划破了蚕丝布料,几根指甲陷进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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