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弱、姚贾前脚刚回到秦国,赵国发兵攻灭燕齐的消息就紧随其后传至了咸阳。赵国此举不但使秦国朝野震惊异常,就连偏安南方的楚国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为了防备赵军趁势来袭,楚王负刍连发十道加急王命,急召分散于各封地的世族大臣前来国都郢寿磋商对策。
楚国地域广袤,距诏书发出整整过去了半月,可赶来郢都的世族大臣也只有寥寥半数,其余不是还在半途,就是压根不想前来。时间紧迫,楚王负刍无奈之下只得将原先的大朝会临时改成了小朝会,即刻聚集那些已经赶到郢寿的大臣们入宫商议。
“大将军项燕与朝!”诸臣刚刚坐定,就听殿外传来了一声长报,众人不禁将目光纷纷转向了殿门处,只见一员中年大将风尘仆仆地跨进大殿,一身泥浆竟将原本鲜亮的甲胄弄得是一片狼藉。
项燕没有理会甬道两旁不约而同起身张望的大臣,他径直来到王台前,拱手礼道:“兵马大将军项燕参见楚王!”
“好!好好!大将军既来,枢要大臣亦差强到齐,可以朝会了!”楚王负刍抬了抬手,示意项燕在一旁落座。待项燕堪堪坐定,楚王负刍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大将军驻守边地,可知赵军有何异动?”
项燕抹了一把额上的泥浆,高声答道:“大王毋忧,赵军灭齐后,即班师临淄,并无犯楚之意!”
“谅赵括也不敢!”武臣首座的老臣面色阴沉地插话道。
楚王负刍转头一看,原来是大司马景柽:“景卿为何如此笃定?”
景柽嘿嘿一声怪笑,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我大楚地域广袤远非齐燕韩魏所能相比,淮水流域更是河网交错纵横,赵既无水师战船,却又如何来攻?”
“大司马所言极是!赵军连灭齐燕两国,已成强弩之末,断不会贸然进犯楚境!”首座的令尹昭恤跟着说道。
“昭、景既同,本王再无忧虑!”楚王负刍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王!”项燕思忖片刻,继而开口道,“战国七雄而今仅剩秦赵楚三家,其中以秦最为强劲,赵次之,楚最弱!与赵我有淮水天险,自不足虑哉!然楚西荆江一带,山川地利却尽为上游秦军掌控!故惟有联合赵国,互成犄角,大楚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嗯!有理!”楚王负刍点头道。
令尹昭恤听后不禁微微一笑:“当今之世,秦赵皆为虎狼!大王只须与赵达成一纸盟约,尔后袖手旁观,待至两败俱伤,大军再行北上,必能定鼎中原,坐收渔翁之利也!”
“驱虎吞狼!妙也!”大司马景柽拊掌附和道。
“老令尹之言似有不妥。”项燕眉头猛地一皱。
“敢问大将军,有何不妥?”昭恤捋着雪白的胡须,一脸傲慢地质问道。项氏部族发源于吴越,直到楚威王时,方才归顺楚国,领镇抚百越之任,从而一举跃升为楚国的第四大世族。论资历,项氏是根本不能与景、昭、屈三家老世族相比的,因此一直以来昭恤都很看不起这支发源于百越蛮夷之地的新贵。
“立约则得罪秦国,作壁上观又势必激怒赵国,同时开罪两家强邻,与楚大大不利也!”项燕忧心忡忡地分析道。
“大将军迂阔!秦赵势不两立,一旦开打,定是你死我亡,岂能有他?”还没等令尹昭恤说话,大司马景柽就已然率先反驳道。
“这……但如大司马所言吧!”项燕大军的粮草辎重皆是由昭、景两家世族封地供给,若开罪了两家,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念及到此,项燕硬生生地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低头没有了言语。
“大将军既已同意,本王即刻遣使前往邯郸,与赵商议结盟。”楚王负刍拍案决断道……
数月过后,坐镇临淄的赵括突然接到李斯从邯郸传来的急书:赵王将往曲阜与楚会盟,请赵括立刻挑选三千甲士,护驾随行。
赵括阅过书信,连忙找来李由等一班大将,经过一番磋商,赵括终于做出了部署,由他亲率三千飞骑精锐随行护卫赵王,同时李由引重甲步军五万埋伏于楚赵边境,以防不测。
待赵括堪堪将军马布置妥当,赵王的车驾仪仗便辚辚开到了临淄城外。
赵王嘉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直接与赵括的三千飞骑汇合,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曲阜。曲阜曾是鲁国故都,自从十余年前鲁国被春申君黄歇所灭,曲阜也就顺理成章的地成为了楚国的领地。
及至赵王车驾抵达,曲阜城外早已是军营连绵,热闹非凡了。作为东道主,楚王车驾比赵王先一日到达,听闻赵王到来,楚王负刍更是亲自出迎。赵王嘉见状连忙远远下了王车,步行迎向楚王:“楚王兄别来无恙乎?”
这些年赵国经过二次变法,国力大盛,加上最近连续吞并了齐燕两国,楚王负刍本以为赵王定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模样,可没想到这赵王非但没有丝毫骄矜架势,反倒远远下车相迎,如此超乎邦交礼仪的举动,不禁使楚王负刍大为感动:“赵王兄,接风酒宴早已摆好,请!”楚王负刍边说话,边一把拉住赵王嘉,热情地将他引进了不远处的行辕大帐。
就在两王酒宴时,赵括也约见了楚国的大将军项燕,两人商议于次日磋商盟约相关细则,然后再择吉日举行会盟大典。
待到诸事忙完,赵括拖着疲惫的身子,独自一人回到了赵军驻扎的营地。
“公子!有人自称公子故友,前来拜访!”刚步入营门,姬雪便匆匆走了过来。
“故友?”赵括颇感奇怪,记忆中,自己在楚国似乎并没有什么故交旧友,“来者是何模样?”
“二十余岁,身材适中,黄衫长须,一脸痞气。”姬雪边走边掰着手指数说着。
“可曾通报姓名?”赵括越听越是糊涂。
“来人不肯透露姓名,只说公子见他,自然就会认得。”姬雪撇了撇嘴无奈地答道。
“竟有这般奇事?”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后帐前。赵括示意姬雪在外等候,然后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只见帐中一人正悠然自得地躺在赵括的军榻上呼呼大睡。
岂有此理!赵括重重地咳了一声,帐中之人听见声音赶忙一骨碌爬起身,整了整衣服,然后嬉皮笑脸地迎到赵括面前:“原来大人到了,在下失礼也!”
“大胆狂徒,汝可知罪?”见到此人嬉皮笑脸的模样,赵括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就是一个跑到军营里来骗吃骗喝的痞子嘛!
“在下不知何罪之有。”痞子拱着手,朝着赵括深深作揖道。
“来人!将此狂徒拖出去,斩了!”赵括怒喝一声,片刻间两名甲士就从帐外冲了进来,架起痞子就往外拽。
“大人还未询问在下姓名也!”死到临头,痞子竟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依然是一脸的嬉笑。
“慢!汝等暂且退下!”赵括摆手示意甲士退出军帐,接着微微拱手道,“敢问先生大名。”
“嘿嘿,有劳大人动问,在下姓刘名邦,排行老三,又名刘季。”刘邦抖了抖被甲士扯乱的衣襟,若无其事地答道。
“刘邦?”赵括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后淡淡地问道,“先生所来何为?”
“在下特来投奔大人,效犬马之劳!”刘邦收敛笑脸,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先生有何所长?”赵括上上下下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刘邦,可除了那一身浓浓的痞气,却仍旧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瞒大人,刘邦虽农作不精,常受老父奚落。然胸怀抱负,更善理政事,只是无处施展罢了!”刘邦长吁短叹地诉苦道。
赵括没好气地笑道:“刘老太公所言却也不虚,罢了先生既自称善于理政,便去做个幕府军吏吧。”反正现在幕府军吏也有空缺,不如姑且就让刘邦留下,若果真是个干吏,再行提拔也为时不晚。
“谢大人!”刘邦忙不迭地拱手道谢,欢喜之情顷刻跃然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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