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云在晚霞中看着满山的尸骨,心中泛起一阵阵难以言说的情感。他明明是想救万民于水火,可眼前这些人却已经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了性命。
但他明白,现在的他就像离弦的箭,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只有一往直前,射穿敌人的咽喉,成就自己一生的辉煌!
他想着心事,人已不知不觉的到了山脚下。抬头望去,见几个猎户打扮的大汉横尸于山根处,死状甚是凄惨。手中握着猎物,到死都愿放开,这些猎物可是他们用数日的辛苦换来的,是他家中老小活下来的希望。
慕容燕云心想,“唉,这些人真是可怜,定是两方交战时被当做了探子,才惨死于此……”他想着,就要弯下腰,把这几人的尸体掩埋了。
这时,从远方跑来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手持一把小镰刀,背着一个小背篓,衣衫破烂,满面灰垢,全身血迹斑斑,跑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慕容燕云看这小男孩像是在寻找自己的亲人,不禁心中更是一阵酸楚,“唉,他还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苍天实在对他太不公了!”
他正想着,小男孩已经跑到了他身边。但见小男孩看到地上一具尸体,随即蹲下,用手中小镰刀就要割下那俱尸身的头颅。
慕容燕云忙喝道:“哪里来的小兄弟,竟如此狠毒,死者的尸身也是你可以随便游戏的吗!”他说着,一把夺过了小男孩手中的镰刀摔在地上。
小男孩见慕容燕云拦阻自己,不禁哭了,“大坏蛋!你们杀了我父亲,又仗着比我大,我打不过你,就拦着我,不让我为父亲收尸。今天我和你拼了!”他说着就要冲向慕容燕云。
慕容燕云一愣,忙问道:“你说这人是你父亲?你为什么要割你父亲的人头?”
小男孩有些义愤填膺的说道:“他自然是我父亲!他被你们打仗的杀了,我们的村子也被你们烧了!我岁数小,力气不够,没办法抬走他的尸体,只能把他的头颅带走,好歹也算是让他不致暴尸荒野!”他说着落下泪来。
慕容燕云心中一震,“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战争虽可救民,却先害了民啊!”他随即温柔的说道:“小弟弟,是哥哥错怪你了,你快别哭了,我帮你把他的尸体送回庄子可好?”
小男孩半信半疑的问道:“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容燕云点点头,“哥哥不会骗你的。”他说着抱起了尸体。此时,他已经热泪盈眶。
两人无言的向前走着,一路上的狼藉让他们的心无比的凝重,谁也说不出一句话,语言在此时是那么苍白,难及心中怆然之万一……
他们走了不久,到了一处村庄前。慕容燕云记得,自己在上山前曾路过这里,那时这里还是一片安静祥和的乐土,此时却已成了一片让人不忍目睹的残垣断壁。除了阵阵未散尽的烟火,只有一具具尸骨,让人触目惊心。
小男孩领着慕容燕云来到村子后面的一片乱坟岗。这里隆起的坟包一座挨着一座,没人能查得清楚,也没人记得清楚这里面的都是谁。但人人心中清楚,这些死者都是一次次战争中死去的无辜的百姓。
他把大汉的尸体仔细的埋了,随即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小男孩此时却没有再哭,只是神情有些落寞,仿佛死的只是个邻居一样。
“小弟弟,你为什么不哭?”慕容燕云不禁问道。
小男孩叹了口气,“唉,前几年我爷爷在战争中被误杀了,奶奶也死了,母亲、哥哥都死了,都是死在可恶的战争中,我哭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有些哭不动了……”
慕容燕云此时心中之沉痛,实在难以言表。半晌才说道:“小弟弟,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终结战争,不过可以教你几招剑法。便于你防身,也可以去保护你身边想要保护的人!”
小男孩点点头,“我好像听长辈们说过以战止战,如果我能学会剑法,一定要让这些可恶的贼人血债血偿!”
慕容燕云拔出了逐天剑,连使了五剑。这五剑并非世间原有的剑法,而是慕容燕云一时感伤随手舞出,但其威力就像战争之于人心,是那么残酷,永远无法磨灭……
小男孩仔细看着慕容燕云的剑法,只看了一遍心中就记住了。慕容燕云让小男孩自己慢慢领会,苦笑一下,转身缓缓离去。
当晚,慕容燕云又想起了白日之事,一人坐在议事大厅的虎皮椅上喝着闷酒。此战虽是胜了,可他手下的兄弟却已死伤大半,他已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为自己而死了……
“大燕,啊,大燕!”慕容燕云仰天长叹,“我要做的是大燕皇帝,却连这小小的寨主都做不好,连自己手下弟兄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何本事敢说能救民于水火呢!”
他端起酒碗,本想一饮而尽,哪知酒才入口,就是一阵咳嗽,酒水溅了一身。
这时,赵婵雪拿了一件淡灰色披风,缓缓从厅外走了进来。
赵婵雪到了慕容燕云身边,温柔的为慕容燕云披上了手中的披风。
“雪儿……”慕容燕云轻轻的抓住赵婵雪的玉手,缓缓地问道:“你说,我与你父亲到底谁对谁错?我们谁能最终一统天下,终结乱世?”
赵婵雪摇摇头,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我只知我父亲打着顺天应时的旗号,已作了大宋皇帝,他已经让治下百姓过上了他们所期望的太平日子。而你现在却还只是一个小小山寨的寨主,名义上也成了反贼……”
慕容燕云点点头,随即苦笑道:“雪儿,你父亲真的是顺天应时?你可看到了山下的惨景?他手下的所谓大将,治军却还不如我们山寨,好好的一个村子,就那么被他们毁了!”
赵婵雪有些不敢相信,慕容燕云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赵婵雪听后心中也是一阵感伤,说道:“没想到父亲的军队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慕容燕云说道:“雪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救民于水火?”
赵婵雪沉吟道:“慕容哥哥,这小小的山寨决不是你最终的归宿,你的志向也绝不应只是恢复大燕,只是……”
慕容燕云微微颔首,拦住赵婵雪道:“雪儿,你不用说了,我全明白了。我想要终结乱世,救民于水火就要以战止战,一统天下!”
赵婵雪似乎要解释什么,慕容燕云一笑,“如果我统一了天下,绝不会伤害你父亲的,你放心吧。那时这天下便是我们的家,我们就永远可以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把我们分开!”
“天下就是我们的家?这句话父亲也曾说过,我该怎么办,这天下要是能有两个该多好!”赵婵雪心中想着,可她见到慕容燕云的神情,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战后,李明和暗中叫来看管铁滑车的士兵,悄声问道:“当晚可有什么人靠近过?”士兵答道:“回将军话,没有闲杂人靠近,只有慕容平州将军过来巡视过。他还叮嘱小的打起精神,务必要看好铁滑车。”李明和点点头,吩咐他不要把今日说的话告诉别人,就叫他退下了。
两日后,慕容燕云正在大厅与几位寨主议事,喽兵跑了进来,喊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快马来报,朝廷又派大军前来围剿我们了!”
慕容燕云一皱眉,李明和忙问道:“你快说清楚,带兵的是哪位大将,又带了多少人马,现在离寨子还有多远?”
喽兵答道:“禀寨主的话,领兵的是大将慕容延钊,带领十万大军前来,现离山寨只有十多里了!”
几人听了喽兵的话,不禁个个愕然,万梦生怒道:“你们这些探子是做什么的,出了此等大事,怎么才来回禀,真是岂有此理!”
喽兵见几位寨主神情不悦,不禁全身颤抖起来,“是……是小人们没用,还求几位寨主饶……饶命啊!”
慕容燕云一摆手,“算了,你先下去吧,以后再有这等大事早早来报。”
喽兵见大寨主发话了,让自己下去,忙磕了几个头,“多谢大寨主,以后我等定不会再误了战机!”他说着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慕容平州叹了口气,“唉!大寨主,我们人手本就不多,经前日一场厮杀,人马更是不足一千了,以我看,此战实在没有胜算。”
幽凡一、万梦生等人也是信心不足,个个愁容不展,一言不发,齐齐看向李明和。
李明和知道,莫说是自己,就是管乐复生,也不可能以不到近千人马,去战敌人的十万大军。可此时,如果连自己也一筹莫展,那么整个山寨就真的连半点士气都没了,那时势必成为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他只得振作精神说道:“诸位莫慌,敌军虽有十万,可我们未必就没有取胜的机会,当年项羽能破釜沉舟、孙刘能火烧赤壁,不都是以少胜多吗?我想只要咱们兄弟齐心,敌军纵然再多,我们也能让他们片甲不留!”
几人听了李明和的话,果然都有了些底气,慕容燕云忙道:“李兄弟,你既然有把握取胜,那就快快派兵布阵吧!”
李明和说道:“以我看,我们还是按上次的部署进行吧。只是再想用诱敌之计却已不太可能,只有硬拼了!”
慕容燕云说道:“李兄弟,我听说这北面有一处地道,要不要派兵把守住出口,这样我们纵然败了,还有一条退路。”
李明和摇摇头,“大寨主,你所说不错,但这出口知道的人极少,而且离大辽太近,我想宋军不可能会派兵围困那里。所以,我们与其耗费兵力在那里,还不如把所有的人马都放在山寨的驻防上。”
慕容燕云点头,“李兄弟所言有理。”
几人正在商议间,又有一个喽兵来报,“报,几位寨主,宋军离山寨只有五里了!”
慕容燕云忙让大家按李明和刚才的部署带兵前去把守,不到两个时辰,山下来报,几位寨主都已身受重伤,手下的弟兄更是死伤殆尽。
慕容燕云无奈的道:“快传我命令给各位寨主,速速从北山地道撤退。”
这时又一个喽兵来报:“大寨主,地道已经被大队敌兵包围了!”
慕容燕云一愣,忙披挂整齐,上了枣红神驹,带着众人准备亲自迎敌。这时赵婵雪也骑着一匹白马到了慕容燕云近前,“慕容哥哥,我听说父亲又派人来攻山了?”
他微微点头,“雪儿,你都知道了。快快躲起来吧,千万莫要被伤到了。”说着就要催马而去。
赵婵雪忙道:“慕容哥哥,我随你同去。上次我用尚方宝剑退了韩重赟,我想这次有我在,他们绝不敢造次的!”
慕容燕云犹豫一下,说道:“也好,只是两军阵前,刀枪无眼,你要小心。”
到了寨门前。慕容燕云立马向山下看去,但见山下敌军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仿佛无法被风吹开的乌云,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慕容燕云不禁有些心惊,但他还是催马下了山,到了阵前。
慕容延钊此时正在阵前,只见他手持元屠,一身细鳞软甲,胯下一匹神骏至极的黑马,整个人说不出的威风。正准备下令大举攻山,见到了从山上冲下来的慕容燕云,不禁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
“慕容燕云,我们好久不见了!前几次虽然都让你逃了,难道这次在我十万大军面前,你还能那么幸运吗?”慕容延钊得意的笑道。
慕容燕云也只是一笑,从腰间取出阿鼻,说道:“慕容延钊,你既是我九幽鬼境弟子,难道见到本尊还不速速来拜吗?”
慕容延钊见到阿鼻,不禁大怒,“慕容燕云,你杀了我父亲,还自称我圣境冥尊,实在欺人太甚,我慕容延钊只听命于大宋皇帝,你休想让我承认你这个冥尊!”
慕容燕云点点头,“好!慕容延钊,算你有本事,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我门中之人了!”
慕容延钊冷笑,“慕容燕云,我从来就没承认你这个冥尊,我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今日你难逃一死,还如此狂妄!”他说着就要带兵一涌而上。
此时赵婵雪也策马到了山脚下,她看到慕容延钊要下令攻山,忙喝道:“慕容延钊,本公主在此,尔等休要造次!”
慕容延钊见到赵婵雪,心中不禁一震,“公主,您可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难道真的要与自己父亲做对,帮助这些反贼吗?”
赵婵雪坚决的道:“慕容延钊,本公主助谁与你何干?你如识相,就快快带兵离开。不然你便是抗旨不尊,小心本公主取了你的性命!”
慕容延钊看着赵婵雪手中的宝剑,说道:“公主,陛下赐你尚方宝剑可不是让你用来与朝廷为敌的,如果公主一意孤行,在下也只好得罪了!”
赵婵雪一笑,“得罪?就凭你也敢与本公主动手,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吗?”
慕容延钊摇头,“就算陛下真的治罪,我也绝不会撤军的!”赵婵雪大怒,“好!算你有胆子!”她说着就要拍马大战慕容延钊。
此时,一骑追风马从众军中穿行而过,众官兵见到马上手捧圣旨的紫袍人无不毕恭毕敬。这人到了阵前,点指赵婵雪道:“婵雪,你又仗着皇兄的宝剑在此任性了!圣旨在此,快随叔叔回宫!”
赵婵雪见到来人是叔叔赵光义,心中不禁一沉,“叔叔,如果你们今天不放了慕容哥哥他们,我决不回宫!”
赵光义一笑,“婵雪,你真的要抗旨吗?”
赵婵雪点头道:“父皇未取江山前,是我让他下定的决心,论功劳我可不亚于这些开国的功臣。而且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他又能把我如何?”
赵光义劝道道:“婵雪,陛下料到你会胡搅蛮缠,特下此圣旨,收回你的尚方宝剑,你拦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叔叔就不敢下令攻山吗?还是听叔叔的,跟叔叔回宫吧。如果你答应,叔叔就让他们撤军!”
赵婵雪冷哼一声,“叔叔,上次在海边我就是听信了你的话,慕容哥哥差点丧命,这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赵光义见赵婵雪识破了自己的计谋,问道:“婵雪,你又要做什么?难道你认为仅凭你的公主之尊,就能扭转今日的战局不成?”
赵婵雪决绝的道:“叔叔,今天如果你不让慕容哥哥他们离开,我就死在你面前!”她说着拔出宝剑,横在项间。
“婵雪,快快住手!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慕容燕云这小子,你这么做值得吗?”赵光义见赵婵雪竟以死相胁,仰天长叹道:“唉,婵雪呀婵雪,我实在拿你没有办法……”
赵光义无奈,一挥手,“让他们走吧……”
慕容延钊忙道:“晋王,您真的就放他们走了吗?他们可都是与朝廷做对的反贼啊!”
赵光义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一句话。
慕容延钊虽不甘心,也只得无奈的让开了一条路,放慕容燕云等人离开了。
确定慕容燕云一行人此刻已安全撤离,赵婵雪这才放下项间的宝剑,随赵光义等人向开封而去。
赵婵雪的仗义让潜龙寨的兄弟无不动容,想到在三星楼大家对她的敌意,心中都一阵阵的惭愧。
幽若雨也在心中称赞赵婵雪,同时又感叹上苍不公,同样是女人,老天给了赵婵雪一切,美丽的容貌,尊贵的身份,还有表哥的心!就连为表哥挺身而出的机会都给了她,在生死面前我会像她一样义无反顾!可是我对表哥的爱又有几人明白?
慕容燕云见到赵婵雪要舍命保全自己,心中更是感动,随即而生的痛楚感让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他和雪儿今日一别,此生注定不会再有结果!不禁暗叹道,“雪儿,你对我的好,我慕容燕云永远都记在心中,如果真有来世,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没有仇恨,没有战争,你的恩情就让我来世偿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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