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涯.

第六十章 比之自失

    
    这日赵匡胤正在批阅奏章,总管太监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到了赵匡胤面前,报道:“陛下,探马来报,赵普在回洛阳的路上,遇到慕容燕云部下的刺杀。好在赵普武艺高强,才免遭杀害。”
    赵匡胤一皱眉,“什么,则平竟遭到慕容燕云部下刺杀?”他闻言略一沉吟,恍然大悟,“不好,朕中了慕容燕云的奸计了!”
    总管太监向来得赵匡胤信任,此时不禁问道:“陛下,老奴有些糊涂了,陛下可否告知老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匡胤说道:“则平被贬为庶民,又在开封城中停留了两日,如果他真与李重进勾结,想要自己称帝,李重进定会派高手暗中保护。慕容燕云部下就算再强,也不可能靠近。而且你刚才说则平是凭借自己武功退敌,更说明他身边根本没有高手保护。这难道还不能够证明他与李重进并无勾连吗?”
    总管太监听后,也是恍然大悟,“陛下果然圣明!”
    赵匡胤随即找来了大将高怀德,让他暂时驻守开封,自己则换上便衣,带着几个随从,乘车向洛阳而去。
    两日后,赵匡胤一行离赵普府还有半里,就见赵普在门口恭候着,仿佛知道自己一定会来一样。赵匡胤到了近前更是一愣,他本以为赵普刚被罢官,又遭到追杀,定会有些沮丧,哪知赵普却比以往更加神采飞扬。
    赵匡胤下了马车,疑惑的问道:“则平,你知道朕要来?”
    赵普给赵匡胤见了礼数,缓缓点头道:“在下料定陛下定会在这两日中亲临寒舍,故此在这里等候陛下。”
    赵匡胤有些歉意的道:“则平,朕不该怀疑你,是朕一时糊涂了。希望你看在咱们君臣多年的情分上,莫要怪朕。”他说着竟向赵普深施一礼。
    赵普忙搀住赵匡胤,“陛下,真是折煞在下了!在下知道陛下定是一时中了奸人之计,才与在下有了嫌隙,岂会怪陛下。只是不知在下离开的几日中,武牢关可被慕容燕云攻陷了没有?”
    赵匡胤放声大笑,“哈哈哈,还是则平懂朕!如今石、韩二将还在驻守武牢关,不过想要胜过云逸墨,只怕很难。故此朕要请你再次出山,继续驻守武牢关。”他说着与赵普携手揽腕进了院门,到大厅中落了座。
    赵普胸有成竹的道:“陛下,依在下看,不如做两手准备,一方面严守武牢关,一面在慕容燕云背后做些手脚。如此一来,他就算不能被我们彻底击败,也是首尾难顾,几年内不敢再发兵了!”
    赵匡胤问道:“则平,慕容燕云绝非等闲之辈,我们想要在他背后做文章,恐怕凭朕现在的实力,不是那么容易呀!不过,你既提出此法,想来是有什么妙计了?”
    赵普点头,“陛下,我们可以派人偷偷潜到慕容燕云背后,在他治下城镇中的井水里投下一种奇药,很快就会引发一场瘟疫。那时慕容燕云想要控制疫情都难,哪里还有精力与陛下做对?”
    赵匡胤大喜,“则平,你的医术天下未必第一,可论到用毒,天下真是没人能出你之右了!”
    赵普叹了口气,“唉,只是属下不在,如果处理不当,只怕疫情会蔓延到我大宋啊!”
    赵匡胤一笑,“哈哈,则平!你明知道朕会恢复你丞相之职,还在这里用话点朕,真是多此一举啊!”
    赵普当即给赵匡胤跪下,“多谢陛下隆恩!”赵匡胤搀起赵普,“则平,你肯继续为朕出力,是朕要谢你才对!”
    两人当天便离开洛阳,赶回开封。赵普重领了丞相之职,带兵回了武牢关。他看着关外慕容燕云的军营,不禁心头满是怒气,暗道,“云逸墨,我赵普又回来了,你就等着吧,我定要血债血偿!”
    赵普回到武牢关的消息,很快就在慕容燕云军营中传开了。众将议论纷纷。慕容燕云忙找来云逸墨,“云兄,没想到赵匡胤非但没有杀了赵普,而且这么快就复了他的职。依你看,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才好?”
    云逸墨不禁叹了口气,“唉,是在下有些心急了。如果不派人前去刺杀赵普,赵匡胤怎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几次进攻武牢关,都屡屡失手,不如暂且放弃进攻,回辽东养精蓄锐,来日好一举拿下武牢关!”
    慕容燕云点头,“为今也只好如此了。”他当即传令李明和驻守燕云十六州,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回了辽东。
    一月过后,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在辽东等地接连爆发了,蔓延速度之快出乎意料,当地医者束手无策,无数百姓因此丧命,还有许多人为了躲避瘟疫,成了流民,辽东大地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慕容燕云自得了云逸墨以来,一向是所向披靡,旗开得胜。可遇到了赵普一切就变得艰难起来,此时又爆发瘟疫,百姓流离失所,流民随时可能暴乱,慕容燕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们全都没有办法医治瘟疫吗?”慕容燕云招来云逸墨等人,焦急地问道。
    云逸墨摇头道:“主公,你熟读《黄帝内经》,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在下就更是无法可想了。不过依在下看来,这场瘟疫只在我们领地爆发,而且传播之快、范围之广,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慕容燕云点头,怒道:“我也这么想,这定然是赵匡胤使的诡计。他为了消灭我们,竟连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也用上了,当真是十恶不赦!”
    此时有人来报,“报主公,大事不好了!宋军于辽东、燕云十六州等地传播谣言,说此次瘟疫乃是主公攻打大宋,逆天而行,故此苍天降罪,才使瘟疫横行。如今百姓到处议论主公,大有哗变之意啊!”
    慕容燕云一皱眉,怒道:“我逆天而行?真是天大的笑话!明明是宋军投毒,残害百姓,如今却说我是逆天而行,当真不知何为天理!”
    慕容平州、幽凡一、万梦生更是怒不可遏,个个都抽出兵刃,怒视远方。此时场面紧张无比,只要慕容燕云一个眼神,他们就要冲到大宋军营,把赵普千刀万剐。
    云逸墨却折扇轻摇,劝道:“主公,你莫要动怒,这也算是我们恢复大燕最好的时机。”
    “云兄此言何意?我们之前都没有立国,如今屋漏又逢连阴雨,我哪里还有实力称帝?”慕容燕云连连摇头。
    云逸墨一笑,“主公,他大宋说主公是逆天而行,我们不如就大肆传播主公乃是尊贵无比的北辰星下凡,而赵匡胤是主战的恶星天狼下凡。主公降生乃是上天要恢复大燕,而宋朝不过得意一时,总会被我们所灭,如此岂不是变被动为主动,又怎会有暴乱发生?”
    三人闻言,都觉得云逸墨之言甚妙,无不赞成。
    慕容燕云沉吟一下,“云兄之言有理,既是兄弟们都有意如此,我便重建大燕,面南背北自成帝王!只是不知哪天是黄道吉日,还要劳烦云兄算上一算。”
    云逸墨掐算一下,“三月后有一吉日,乃是最佳日子。二十五日后也算是不错,只是大吉中却带了些凶,难测终局。”
    慕容燕云道:“此事不能耽搁,如果过了三个月,必定夜长梦多。也只好二十五日后,举行登基大典了,大典过后,大宴文武群臣!”
    这几日,云逸墨广调人手,把辽东柳城一处阔绰的衙门,改成了简易的皇宫,并改柳城为龙城,一切就绪,只待吉日。几日中,李明和也交代了手中事务,从燕云十六州赶到了龙城。
    吉日一到,慕容燕云也没有举行过多的仪式,只是草草的祭过天地,随后就升了殿。他此时头戴皇冠,身披龙袍,整个人愈发显得霸气无比,当真有帝王之气。
    他看着满殿文武,都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弟兄,他脑海中出现了幼时父亲教导自己要恢复大燕时的情景,可现在,他真的成了那曾经让他感到陌生、遥远的大燕皇帝。他心中感慨万千,心想,“父亲,你如果还活着,看到孩儿此时的风光,该有多好,可你再也看不到了……”他眼角此时湿润了,一滴泪水从他的龙目中流了下来。
    众人纷纷跪倒,向慕容燕云参拜,三呼万岁。可慕容燕云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兴奋,满满的都是悲凉。
    许久,他缓缓的说道:“众爱卿,平身吧……”这曾经是慕容邦最常教自己说的话,他以为自己还会等很久才会说出这句话,可现在他说了,说得却是那么哀伤。
    殿中的六人,谁都明白慕容燕云此时的心情。恢复大燕是那么不易,他从一个亡命天涯的江湖人,一步步到了武林盟主,又一步步到了如今的帝位,其中他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又有几个人不知呢?
    慕容燕云良久才回过神,他傲然道:“朕从此便为大燕的北辰大帝,继承祖志,恢复故国!必要为百姓造福,为生灵立命,带领众兄弟创出不世之荣光!”
    他缓了口气,看着立在文官之首的云逸墨说道:“云逸墨听封!”
    云逸墨出班跪倒:“微臣听封。”
    “朕封你为大燕丞相,为文臣之首!”慕容燕云说道。
    云逸墨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有些激动的道:“微臣谢主隆恩,愿我大燕胜过当年的大燕,最终一统天下,救万民于水火!”
    慕容燕云看了看五员大将,说道:“朕封李明和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督天下各处兵马,为武官之首。慕容平州为镇国将军,幽凡一为辅国将军,韩永林为怀化将军,万梦生为殿前都点检。”
    五人齐齐出班跪倒,“谢主隆恩。我大燕必能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慕容燕云点了点头,命令道:“云逸墨,给朕拟登基圣旨,张贴各处,务必让赵匡胤知道,什么才是天理,什么才是顺天应时!”
    “是!”云逸墨应道:“陛下放心,您是北辰星下凡,这江山迟早必归陛下,赵匡胤不过得意一时罢了!”
    几日后,民变的气氛果然被压了下来,可是疫情却愈发严重了。
    慕容燕云召云逸墨商议对策。两人正说话间,外面有侍卫来报,“报陛下,宫外有位姑娘想要见您,她说有办法可解瘟疫!”
    慕容燕云看了云逸墨一眼,“莫非是柳神医到了!”云逸墨也道:“陛下,柳神医的医术传自她父亲柳问枢,而他父亲是当世第一神医刘寒轩的师兄。如果真是她来了,真是陛下之幸,苍生之幸啊!”
    “请她进来吧。”慕容燕云说着就要起身相迎。
    云逸墨忙道:“陛下,虽然咱们有求于她,可现在不同以往,陛下已经是九五之尊的大燕皇帝了,还是不出门相迎为好。”
    慕容燕云有些不悦的道:“丞相,朕现在虽然是皇帝,可也该礼贤下士呀,何况她曾经救过雪儿的命!”
    云逸墨心中无奈,暗叹道,“唉,陛下总忘不了自己是江湖出身,实在是……”
    此时,柳闻莺已缓步走了进来,她见到慕容燕云和云逸墨跪下道:“民女见过陛下、丞相。民女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陛下,还请治罪。”
    慕容燕云点点头,“柳神医,你快快请起吧。”他看到柳闻莺,又想起了雪儿,不由客气了几分,“你当年与朕别后去哪了?朕总想着把《百花手》拼齐后交给你,可一直不知你的去向。”
    他说到这,叹了口气,“唉,可惜现在朕与雪儿已经分开了,朕再也没有办法把书交还给你了。”
    柳闻莺缓缓说道:“回陛下,民女这两年悬壶济世,云游四方,居无定所,麻烦陛下了。民女曾说过,此生再不练武,这本《百花手》交还给民女也是暴殄天物,辜负了师父的心血。”
    慕容燕云听她又提起了梅傲霜,不禁有些悲伤。他良久才说:“唉,你师父也是因朕而死,朕对不住她……”
    柳闻莺摇头道:“世间的一切都有定数,不过缘分罢了。生是缘,死也是缘;成是缘,败还是缘。陛下与师父的缘分既是如此,没有任何人能改变,陛下也不必难过。”
    慕容燕云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朕受教了。朕当年亲眼见到神医施药救人,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医好了雪儿,朕当真佩服,希望你能不负朕望,解救朕治下的黎民。”
    柳闻莺说道:“民女一直觉得亏欠陛下,如今有了补报的机会,定会全力施救的。”
    慕容燕云看着她缓缓说道:“朕的百姓就拜托神医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重望。朕盼着来日还能与神医重逢。”
    柳闻莺点点头,“民女既入杏林,便把病人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定不会辜负陛下,辜负苍生的。”她说完,与两人告辞,独自离去了。
    柳闻莺不愧为当世神医,如此迅猛的疫情,可在她眼中也并非无力回天。两个月内,她就把疫情基本控制住了,又过了半月,慕容燕云治下瘟疫便彻底解除了。得救的百姓无不感激柳闻莺大恩,纷纷把平生的积蓄都拿出来,想赠与她,但她分文不取,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只把安康留在人间。
    武牢关内的赵普,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听闻柳闻莺治好了瘟疫,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禁看着关外出了神。
    又过了几日,探马又报,“丞相,柳闻莺为百姓治病期间,自己却也染上瘟疫,已于两日前病故了。”
    赵普闻言,整个人险些昏倒,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闻莺,我对不起你……我们当初相爱,说过要相守一生,可我却在婚前一时贪心,昏了头脑,抢走你的《百花手》,使得我们反目成仇。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脸见你,我费尽心力,就为了能当上大官,再与你破镜重圆,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可你却先走了,是我害了你呀!”
    他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柳闻莺再也听不到了。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放下赵普,谁也不知道,但她最终还是说了自己心中的秘密。
    她曾经怀了赵普的孩子,但因未嫁赵普,她不能让这孩子就这么孤苦伶仃的守着自己过一辈子,所以把孩子丢在了涟霞山,希望这孩子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在涟霞山学一些让自己活下来的本事,足矣……
    慕容燕云也接到了柳神医逝世的消息,他虽然没有落泪,可心中也是一阵难过。自己与雪儿的情因她而起,又在两人分开不久,她便仙逝了,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使然,他不知道。但柳神医救过雪儿,救过他治下的万千黎民,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瘟疫虽被制住,可如潮的流民不是一时能安置的。各州府没有皇上的圣旨,不敢擅开城门,让这些百姓入城。故此,这些日子流民常常为了粮食与官府产生矛盾,多地都有民变之势。
    慕容燕云这日亲自登上了城头,云逸墨也随着他上了城。两人向城外看去,只见无数流民衣衫破烂,形容枯槁,每走几步路,就有人跌倒,有的还能再爬起来,可有许多人却永远再也站不起来了。
    “来人!”慕容燕云最见不得百姓受苦,向守门士兵命令道:“快给朕打开城门,让这些百姓都进来,开仓放粮!”
    云逸墨忙道:“陛下,万万不可!这些流民来历不明,万一里面有夹杂着宋朝人马,我们岂不是要引狼入室?”
    慕容燕云看了云逸墨一眼,“丞相,朕说过‘宁可天下人负朕,朕也绝不负天下人’朕起兵乃是为了以战止战,救万民于水火。如果失去了民心,朕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云逸墨摇头道:“陛下,您所言虽没错,只是如果贸然开城,混入宋朝奸细,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便要尽归人手了!”
    慕容燕云冷笑,“丞相,你就为了连影都没有的奸细,就置这么多百姓于不顾。朕本以为你是最懂朕的,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云逸墨坚决道:“陛下,您如果想让刚刚建立的大燕,落入旁人之手,微臣同意您打开城门!大不了江山覆灭,到那时微臣重回涟霞山就是!”
    慕容燕云瞪了云逸墨一眼,“丞相,你学会威胁朕了?朕爱惜百姓,反倒会亡国?朕倒要看看,我大燕是如何落入旁人之手的!”他对守门士兵怒道:“没听到朕让你们打开城门吗,都愣着干什么,快开城门!”
    守门士兵哪敢违拗陛下命令,忙打开了城门,流民像洪水一样涌进城中,场面十分混乱。慕容燕云下令开仓放粮,他见到流民们拿到粮食后的喜悦,心中比什么都高兴,他自那日阵前与雪儿反目后,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此时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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