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街市慢慢聚拢这人间烟火味,有那么一处,却渐渐归于寂静,路过的人们总是唾弃,却又忍不住张望,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惹得天下男子流连忘返。
最后一尾琴音消弭在充满胭脂味的空气中,最后一个浪子也在女子的温柔乡里沉睡去,春雨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弹琵琶的秋花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下去,只剩下无边的冷漠和倦怠。
三妹上前将人搀扶住,“两位姐姐何必这么实诚?随便弹弹就是,又没有是来真心听曲的。”
春雨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的傻妹妹,在这弹琴好过在下面让那些人骚扰,图个清静罢。”
三妹不懂,扶着她二人往房里走,刚一开门,就见一黑袍男子一脚踩着板凳,手撑在额头上大大咧咧坐在那里,马尾扫在桌上,眼眸轻闭,如扇的睫毛铺在上面覆盖了一层阴影,听到声音视线便淡淡地扫过来,眉眼绝色。
秋花不像从前怕他,屈膝行了一礼,三妹当初在夏知书的府上也认得她,他是个好人。
“三妹,你先出去。”
三妹不含糊,走时还将门关上。
十七将脚从板凳上拿下来,让两人坐下,反客为主给两人倒了杯茶。
“十七公子来这种地方,倒是真不怕?”春雨笑着打趣。
十七一脸自豪,“那不能够,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这点本事,我小十七还是有的。”
男人的话信不得,尤其是甜言蜜语,春雨弹了一夜的琴,累得很,不想同她绕弯子,“说吧,十七公子找我什么事?”
“爽快!”十七打了一个响指,将怀里剩了半包的芝麻饼献上,“只有那么一点小忙,劳烦两个姑娘帮一下。”
说着,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表示那个忙真的很小,可惜春雨不接茬,十七自讨没趣,便直接说出来了。
春雨秋花沉默半响,道:“十七公子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忙?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杀头的?”
“我既然敢来找两位姑娘,自然是有了万全的打算,万一真的让两位姑娘陷入为难,两位姑娘倒是直接将十七供出来保命也无不可。”
春雨抚了一把肩上的头发,轻轻一笑,“我自然相信公子你有你的打算,只是公子您也看到了,我二人当初就是因为相貌平平才会落选金雀殿,如今还能在这醉雨楼,不过是琴音还勉强入耳罢,公子说得美人计,实在是?”她轻呵一声,“实在是出师未捷。”
十七未言,走到铜镜面前拿起一盒口脂仔细端详,“美人在骨不在皮,模样可以改变,骨子里的风韵,难藏。”
春雨秋花脸色微变,对视一眼,“公子眼力不大好?”
“好着呢!”十七失笑,坐到他们二人面前,“两位姑娘不想淌入这沼泽,宁愿掩藏自己的样貌也不愿让那些男子成为你们的裙下臣,你们都是因为战争才流落至此,难道就不想世界上少一些像你们一般的人?”
春雨嗤笑一声,眼里尽是薄凉,“公子真是大义,可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般大义,有些人只想好好生活,至于这天下好与坏,她并不关心。”
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善良,要求他们舍生取义,十七不强求他们,“姑娘说的有理,渴望十七偏就相信自己的眼光。”
“从来不强人所难,姑娘若是不愿意,我自不会勉强,只是还望姑娘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我时间不多,却还是等得起姑娘。”
说罢,他就起身往外走,张扬的马尾在身后腰侧一扫一扫的,一如他人,不让人安生。
“等下。”十七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回身去望叫住他的秋花。
“我答应公子。”
“二妹!”春雨叫住她,秋花摇了摇头,示意春雨不必担心,直视着十七,“我想问公子,为何是我们?”
十七笑了笑,若隐若现的梨涡叫人看不真切,他倚靠在门上,“如果连你们都做不到,试问这世上又有谁能做到?如果连你们都能做到,世人又凭什么瞧不起你们?”
春雨听罢,心头一颤,怔怔地看着十七,十七站在晨光的后面,面上带着笑,那样的笑无关乎请求,而是礼貌,旁人欺她们是歌女,从不拿正眼瞧他们。
“十七看人眼光极好,两位姑娘不是目光短浅的人,你们心中不止有自己,更有天下正义,十七不会轻视姑娘门的心意,也请姑娘不要辜负自己才是。”
说完,他就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请求的话,去让春雨秋花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春雨看向沉默的秋花,“你当时为何要答应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处,到时,让三妹如何?”
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更多的是无奈,秋花眼里泛起泪花,握住春雨的手,“大姐,我不希望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次辜负自己,就是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眼中清白的姑娘,便不可说大义么?”
“我不!”她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任他们笑,我偏要说给他们听,做给他们看!”
“至于三妹?诺!“她指了指门口趴着的身影,”三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大姐要给她清清白白的人生,首先要给她清清白白的心。”
“再者,这件事除了我们,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不是么?”
春雨慈爱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抚去额间的碎发,“本是为了你们拒了公子的好意,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明白得多。”
“大姐,你?”
“公子说得对,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了,梳妆吧,哪有姑娘不爱美的,姐姐给你梳个灵蛇髻可好?”
“好。”
世间女子多尤物,有清水芙蓉的昭原,也有明眸皓齿的夏知书,更有人间绝色的公主殿下,但也有春雨秋花这般艳俗的女子,俗得让人惊鸿一瞥,艳得让人心神荡漾。
十七并不担心她们,聪明的任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想到办法为自己脱身,她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五日。
早朝过后,他便去找了李如言,说起来,这都是半年间认识的老熟人了。
掌云间关门之后,京都再没有了便宜又大碗的阳春面,李如言后来就只能自己下面,只放一点点猪油,盐巴和葱花也就对付过去了,今日回家,桌上却白了一万热腾腾的面,
他看了一眼了无人烟的房子,最终还是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径直走向桌子开始吃面,灭有一点犹豫。
十七从暗处李走出来,还未开口,就听李如言暗哑地声音响起,“来了?”
十七身子一怔,没在掩藏,坐到了他的旁边,“李大人怎么知道我要来?”
“只有掌云间的猪油才会在里面加花椒,吃出来的。”他喝了一口汤,打量了她一眼,“你时间急,就说正事,要我做什么?”
十七被他的话噎住,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
话没说完,就被他截了去,“谢大人都跟我说了,将军既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那我也就不更将军兜圈子了,无论是什么,只要我能做,我就会做,不管代价什么。”
他说得太过偏激,十七有些吃不消,犹豫着,“大人的家人,敢问在宫里吗?”
李如言放下筷子,点了点头。
“那大人?”
“如果这场战争不能停止,会有更多的人遭殃,我可以承担不孝的罪名,天下人却承担不起灭国的伤害。”
依照萧野的做法,以后一点会是一位暴君,惹得四境讨伐,大燕只有灭亡的可能,不过事时间的问题,他们心里都清楚,但是不敢承认。
“谢大人说,将军有办法救出宫里的家眷,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社么后顾之忧了,将军要我做社么,将官说就是。”
“好。”十七不同他纠缠,直奔主题,拿出一张名单,“名单上这些人,五日之后,我要李大人用尽一切办法弹劾他们,不仅如此,你还要笼络你身边的人,联名弹劾他们,最好让萧野革了他们的官职。”
李如言有些为难,“将军。”
“谢兄叫我十七就好。”
“十七,我虽是御史,但实际上文官现在手上并无实权,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百姓看,文官的事都是由苏先生在出谋划策,名单上这些人,都是萧野手下的副将?”
“我知道,所以我给谢兄找了帮手,到时候谢兄只管弹劾就是,想怎么说怎么说,将事情弄得越大越好,至于他们的罪名,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另外,我想见见沈将军。”
李如言和谢忱都是要出宫的人,他还能想办法见到,沈其峥是禁卫军统领,他仙子啊不能露面,不能直接闯入皇宫,要想见他还不容易。
“李大人不必为难,你就说是我要见他,他自然会来。”
过后,十七便去了南街乞丐巷,景明走后,便是梁温酒在领着他们,见到十七来了,一个个欣喜地很,都往他身上跑,十七将手上的芝麻饼递给他们,那些孩子才安静下来。
十七直接将手上的名单递给梁温酒,没有当他是个孩子,“名单上这些人,你们想办法去查一查他们,他们都是萧野手上的副将,名下财产不少,手上不会干净,你们查了之后宣扬出去,不要太过火让人察觉出来。”
梁温酒点了点头,十七留的这条乞丐暗线自从半年前要做之后便迅速发展起来,混进了各府,不成什么大气,但是收集消息不成问题,知道现在,萧野也没察觉乞丐这条暗线。
眼下春雨秋花美人计,谢忱的暗度陈仓,李如言的围魏救赵,还有乞丐巷的浑水摸鱼,十七这连环机,却还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晌午日头正盛,巍峨的宫殿一眼过去,还是那边,没有半点温度,要说着着都城最有人情味的人是谁,保管没人想得到,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自古皇帝多情,请都留在了后宫佳丽身上,我们这位陛下啊,多情,闷在心里。
殿内还是熟悉的沉木香,几十年的积累,即便是不点香,香味也早就已经渗入到木头里,抹不掉了。
十七见过这位陛下两次,都是高高在上地模样,从未又现在这边,颓废的模样,他想,一个君王,是怎么又勇气将自己这一面给外人看到的呢?他想象不出来,但这位皇帝就是这样住的,他循规蹈矩,却又不甘平庸。
萧元卿生日不如往日爽利,就连起身都有些困难,就连眼前的控制,都只能大概看个轮廓,他还是一身黑袍,没甚站样,却还记得他家将军教的君王里,没有半点敷衍,慵懒中带有一点小傲娇,是北境将军信里说得那样。
纵然身子不利索,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叫来福给他更衣,穿的是上朝是的龙袍,十七就子帘子后面静静站着,摸不清皇帝的意图。
“你跟我来。”来福扶着萧元卿,颤颤巍巍地前行,是不是传来几声咳嗽声,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脸一声咳嗽都不能咳完,断断续续才咳完这一声,周围地宫人见了皇帝,全都尽量避开了,也不发出声音,大约是怕惊扰了他,十七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思考着皇上的用意。
皇宫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宫城外面繁华的街道,可笑的是外面站得高了,刻意将宫城一览无遗,也不知到底是礼法困住了百姓还是还是皇宫困住了皇帝。
走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过是十七时平日里一刻钟的脚程,来福不忍心,几次叫来步轿,都被萧元卿退下了,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直到太阳已经不在正头高高挂着,萧元卿才停下来,却是停在了议政殿,上朝的地方,非品阶官员不能进殿。
别看十七平日里不正经,心里都门清着呢,着要是随随便便进去了,那就是不懂事了,给他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缺心眼的事他才不干,平日里调戏一下小娘子就够了,现在挺在殿前,不敢前行。
萧元卿没有看到他的衣角,转过偷取看,发现他站在离自己两米开外的殿外,一时失笑,“你家将军说你半点不懂规矩,我怎么瞧着你比他懂规矩懂多了?行了,进来吧,你品阶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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